第37章

  　　盛謙知聞言, 心立刻揪了起來。

  　　沈棻雖然身材纖細，但大約是活做得多了，有足夠的鍛煉, 身體一直很好。結婚這麽多年，盛謙知從沒見沈棻喊過不舒服，若是能讓兒子看出不舒服, 想來是病得很重。

  　　他快走兩步，推門走進去, 沈棻剛剛鋪好床。

  　　“怎麽還在幹活，”盛謙知的眉頭緊緊擰著, 他大步走過去，不由分說地拉起沈棻，上下打量著，“哪不舒服，頭疼？感冒了？”

  　　大約是夫妻，盛謙知沒有特別在意與沈棻接觸的問題，直接拉住她手腕, 將她拽起來。

  　　沈棻卻有些抵觸，她擰眉看著盛謙知的手, 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胳膊抽走。

  　　她睨了盛謙知一眼，莫名其妙道：“你這是在做什麽，抽什麽瘋？”

  　　“你不是不舒服嗎？”盛謙知眉頭擰得更緊, “如果不舒服, 要說出來，不要自己忍著。你身體一直很好, 現在不舒服, 應該不是小事吧？”

  　　聽到盛謙知這樣說, 沈棻想到了些什麽。

  　　她沉默兩秒，忽然冷笑，“盛謙知，我的身體其實不太好，你知道嗎？”

  　　盛謙知滿心都是沈棻的病情，聽到她說這樣的話，微微一怔。

  　　沈棻走到椅子旁坐下，漫不經心道：“以前幹活太累，總覺得睡一覺也休息不過來，每天周而複始，總也沒有休息的時候。每年都要累病兩次，要麽是重感冒，要麽是腰疼，哦，之所以腰疼，是生淮先的時候留下的病根，之後稍微搬點重東西就會疼。盛行和媽不幫我，我的腰疼就總是反反複複，嘖，這段時間不用照顧媽和盛行，感覺好多了。”

  　　她意有所指道：“可能和好心情也有關吧。”

  　　盛謙知的眉頭緊緊皺起，他捏起拳頭，聲音前所未有的低，“為什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用嗎？你能做什麽？口頭安慰我幾句？還是去和你媽談判？你恐怕連回複我幾句都困難吧？”沈棻自嘲地笑笑，“你什麽都不願意說，我早就習慣了，而且，當時我還會怕你分心，怕影響你工作，嗬，我還真是自作多情，你哪有心思會放在我身上。”

  　　沈棻站起來，“沒什麽事了吧？沒事我要看書了。”

  　　沈棻找到了兩本烤箱用的食譜，在電烤箱買來之前已經看了兩遍了，大約是國人用電烤箱比較少，這兩本食譜上有許多錯誤的內容，隻能做一個大概的參考。沈棻想自己多試幾次，把食譜上的錯誤改掉。

  　　盛謙知靜默地看著沈棻走到孩子們的書桌前坐下，然後拿起鉛筆。

  　　大約是和他結婚久了，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在她坐下時，也會下意識把背部挺直。挺直背後的沈棻氣質極佳，像正用功讀書的女大學生，盛謙知幾乎都要認不出她了。

  　　“你……真的沒有不舒服？”

  　　“放心，”沈棻的音調不無嘲諷，“瞞著不說是以前的我，現在的我如果不舒服，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盛謙知的心稍安。

  　　沈棻停頓一秒，繼續說道：“好讓你付醫藥費和營養補充費給我。”

  　　盛謙知：“……”

  　　他覺得好笑，無奈地走過去，“你最近似乎很缺錢。”

  　　“怎麽是最近呢？”沈棻白了他一眼，“我在盛家沒日沒夜的幹活，錢要全部上交，一分錢都賺不到，平時也沒見吃得多好，我是一直很缺錢。”

  　　盛謙知思考了下，說道：“我平時的工資有單獨給媽一份，足夠平時的生活費了，一會兒我把另一份要過來給你。”

  　　沈棻的反應依舊冷淡，“哦，那就謝謝你了。”

  　　沈棻一點兒都不覺得害臊。

  　　盛謙知的工資，原本就是他們夫妻二人的共有財產，憑什麽她要做許許多多的活，還一分錢都沒有？至於唐雪梅，別說盛謙知有孝敬她了，就算沒有，日常也是沈棻在照顧她，幾乎可以說是無微不至，還有什麽可挑的？

  　　正巧她在愁開店的錢，如果盛謙知一時半會兒不同意離婚，那他這幾年的工資加起來，倒是足夠她開店了。

  　　至於盛謙知同不同意她開店，她懶得知道。

  　　*

  　　盛淮蔭和盛淮先拉著妹妹從唐雪梅房間回來，倆人鬼鬼祟祟地向屋內張望。

  　　沈棻已經躺下，盛謙知也準備睡覺了，不過盛謙知依舊躺在單人床上。

  　　看來今晚的計劃一點兒效果都沒有啊。

  　　“哥，咋辦，敵人太頑固了。”盛淮先很愁。

  　　盛淮蔭想了想，說：“看來他們的問題很嚴重，我們的方法是治不了標，也不治本。想解決他們的問題，還是得看根本，你說，影響他們感情的原因是什麽？”

  　　“影響他們的感情……”盛淮先想不通，“媽媽多喜歡爸爸啊，怎麽會有事情能影響她對爸爸的感情呢？”

  　　兄弟倆很是想不通。

  　　他倆注意力太過集中，沒注意到房間門被人打開。

  　　盛淮欣撲騰著小手，嘴裏發出“巴巴巴巴”的聲音。

  　　“欣欣你別鬧！”盛淮先不高興道，“哥哥們正在為足以毀滅世界的大事發愁呢，你鬧啥？這事和你也息息相關！”

  　　“你凶她做什麽，”盛淮蔭說，“和她又沒關係，你遷怒於人是不對的。”

  　　“嘁，你就是麻煩，”盛淮先拍著手掌，“不行，得再想個辦法！不然媽媽就要徹底拋棄爸爸了！爸爸真是太沒用了！”

  　　盛淮先的話音剛落，盛淮欣忽然清脆地叫道：“爸爸！”

  　　盛淮先：“……”

  　　盛淮蔭：“……”

  　　難不成“巴巴巴巴”的意思是……

  　　兄弟倆吞了吞口水，慢騰騰地回頭看去。

  　　盛謙知的身體遮擋住屋內大半燈光，他們好像被陰影籠罩住，嚇得他們腿都軟了。

  　　雖然是盛謙知救了自己，但盛淮蔭對他有莫名的恐懼，他一個健步退到盛淮先身後。

  　　盛淮先：“……，慫！”

  　　“慫人”盛淮蔭很淡定，“平時都是你躲在我身後，輪也輪到你了。”

  　　盛淮先：“……”

  　　麵對爸爸，和麵對其他人一樣嗎？他寧可被奶奶念叨，也不想被爸爸說啊！主要是……盛謙知和他們很少交流，他根本不知道若是盛謙知生氣了，能做出什麽事啊？！

  　　盛淮先硬著頭皮看向盛謙知。

  　　果不其然，盛謙知維持著冷臉，麵無表情。

  　　盛淮先幹扯嘴角，“嗬，嗬，爸爸，我不是說你沒用，我是說……你沒那麽有用而已啦。”

  　　盛淮蔭：“……”

  　　有什麽區別嗎？

  　　這愚蠢的弟弟，遲早有一天要被他害死！

  　　盛淮蔭緊張地看向盛謙知，他心思敏感，最擅長察言觀色，但看盛謙知的表情，他卻看不懂爸爸的心情到底如何。盛淮蔭失落地低下頭。

  　　盛謙知冷靜道：“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你……”盛淮先思考著該如何委婉地回答這個問題，“讓媽媽不高興了啊，你還沒能力讓她高興，當然沒用啦。”

  　　恩，他可真委婉！

  　　盛淮蔭：“……”

  　　現在和愚蠢的弟弟劃清界限還來得及嗎？

  　　盛淮欣睜著大眼睛，傻乎乎地看著幾人，盛謙知則在兄弟倆旁邊蹲下去，“你們……”

  　　兄弟倆的心提了起來。

  　　盛謙知說：“詳細說說。”

  　　“……”

  　　？？？

  　　啥情況，他的親爹也變成愚蠢的親爹了？？

  　　*

  　　為了張路遠的事，楊珂私下裏拜托沈棻，看看盛家有沒有能動用的關係。楊珂是個欲望很低的人，她很少低下頭來求人，更不會做讓沈棻難堪的事情，這次來求沈棻，實在是擔心張路遠沒法上課，會影響到他的精神和健康。

  　　即便楊珂不來，沈棻也打算這麽做，當然，是打著盛謙知的旗號。

  　　和盛謙知打過招呼後，沈棻去學校見校長。

  　　因為害怕校長搪塞，沈棻沒有事先和他打招呼，門衛聽說她是來找校長，不願意放她進去。

  　　沈棻商量道：“這樣吧，你給校長打一個電話，就說我是張路遠的女兒，想見他一麵。”

  　　“你編瞎話呢吧？張路遠哪有這麽大的女人，他隻有一個兒子。”門衛滿臉不相信，“再說就算你是張路遠的女兒又有什麽用，他都被停課了。”

  　　沈棻冷靜道：“您照實轉述給他就是，見不見是他的事。”

  　　門衛不情不願地給校長辦公室打去電話，幾秒鍾後，他瞥了沈棻一眼，“進去吧。”

  　　沈棻道過謝，直接走進學校。

  　　辦公室內，校長喝著茶，越喝越頭大。

  　　這張路遠平時不聲不響的，沒想到人緣還不錯，這幾日天天有人來給他求情，校長光是應付這些人，都覺得頭疼了，現在還跑了個女兒出來。

  　　可若他不答應見麵，回頭又要傳出流言蜚語，再說他不顧及和老員工的情分就不好了。

  　　沈棻就是想到這一點，才敢直接來學校。

  　　她敲過門後走了進去，得體地笑了笑，“校長您好，我是沈棻。”

  　　“哦，是為了老張的事來的吧？請坐。”校長故意態度冷淡。

  　　好讓沈棻知難而退！！千萬別哭著喊著求他！！

  　　校長本已做好麵對痛哭流涕的沈棻的準備，哪知沈棻依言坐下後，依然隻是保持著淡淡的笑容，她禮貌道：“您好，我今天過來，是想確定幾件事。”

  　　這態度反倒把校長弄得不知所措，“額，你說。”

  　　“我想知道張老師的事，最後會如何解決，需要停課多久，何時能重新上課？”

  　　沈棻不僅語調冷靜，問出的問題也很有邏輯，不像是不講道理的人。

  　　校長漸漸放鬆，神色嚴肅道：“老實說，老張這一次是撞在槍口上了，現在上麵查得嚴，我也是沒辦法，如果被上麵知道，會很難辦，所以期限問題，還要看上麵的反應才行。隔壁學校的李老師也被停課了，而且鬧到了上麵，複課都很麻煩。”

  　　沈棻道：“這件事我知道。”

  　　就是她鬧得呢。

  　　“還有一個問題，能否請校長回答我，學校辦學的初衷是什麽呢？”

  　　校長一怔，“當然是教書育人……”

  　　沈棻問道：“既然如此，就要做對學生最有利的事情，沒錯吧？”

  　　校長沒理解沈棻的意思，他點頭道：“這麽理解當然也可以。”

  　　“所以張老師被停課後，替他上課的老師是否找到了呢？張老師是班主任，班裏的各種瑣事現在又是誰在負責？冒然換老師，是否會影響孩子們的成績？”沈棻停頓片刻，觀察校長的神色。

  　　校長的臉色從迷茫變為凝重。

  　　沈棻很滿意。

  　　她繼續說道：“我理解校長擔心被責罰，但對於張老師是否收費這件事，我想您心裏應該也有判斷。現在這件事隻是學校內部處理而已，我想，應該還有轉圜的餘地。我對您的任何決策都沒意見，也理解，隻是我作為張老師的家屬，私心裏也希望您能替他、替學生們考慮考慮。校長，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校長神色嚴峻。

  　　張路遠究竟有沒有收費，他能不知道嗎？他早就知道張路遠在免費補課，還提醒過他好幾次。他提前把這事處理了，就不會傳到上麵，對學校就沒有影響，等風頭過去，再讓張路遠去上課就是了。若是真傳到上麵，不管張路遠有沒有收費，這都是會影響到學校的大問題。

  　　但這風頭究竟何時會過去，他也不清楚。

  　　這段時間一直都有家長來找他，要麽是追問張路遠的去向，要麽是替他解釋，每個人都很著急。

  　　校長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麽和諧的家長和老師之間的關係了。

  　　“我知道了，我會再考慮考慮。”

  　　校長剛說完，辦公桌上的電話便響了起來，他示意沈棻先等等，然後便接起電話。聽到對方報上名字，校長立刻恭謹道：“對對，您說的是，我知道了，已經打算這麽做了。”

  　　放下電話，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沈棻，“你的丈夫是盛團長？”

  　　沈棻坦然道：“是的。”

  　　校長半開玩笑道：“現在討好你是不是已經來不及了？”

  　　沈棻笑道：“您說笑了。”

  　　校長也跟著笑起來，“張路遠的事，就這麽過去吧，不過你可要好好提醒他，這段時間查得嚴，讓他千萬別再補課了！”

  　　*

  　　盛謙知不光自己的名頭好使，他認識的人多，認識的每個人，名頭都很好使。所以這事讓他去幫忙找人，不成的可能性很低，不過沈棻還是想自己先去試一試。

  　　事實證明，如果沒有盛謙知，這事她估計也能辦成。

  　　瞬間就更想離婚了。

  　　回家前，沈棻去了趟楊珂家，把這消息告訴她，楊珂高興得差點抱著沈棻哭起來。她和沈大軍結婚的那些日子，過得實在太苦了，對比之下，張路遠對她實在太好。

  　　她不想看著他傷神。

  　　處理好這件事後，沈棻才往家裏走。

  　　盛家胡同前，兄弟倆站在胡同口頻頻張望，他們身後站著的是盛謙知。

  　　盛淮先怕老爸不靠譜，回頭叮囑道：“爸，我們和你說的，你都記住了沒？”

  　　“恩……不過這能行嗎？”盛謙知對此表示懷疑。

  　　“哎呀，你放心，我們都問過周甜了，她說了，如果有男生這樣對她，她一定會開心的！”

  　　盛謙知“哦”了一聲，思索著周甜到底是誰，他還沒來得及問出口，盛淮先便激動地嚷起來，“媽媽回來了，媽媽回來了，快！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