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前夫

  　　警察局的查案效率很快, 兩天後案子就有了重大進展。

  　　到了4月5號，林薇接到了劉警官的電話，請她和秦浚生去公安局走一趟。

  　　到了公安局接待室, 劉寶平先打量了下兩小隻：林薇嘴唇上有個小豁口，秦浚生陪在她的身邊。

  　　他不自覺笑了笑, 想到了前幾天秦浚生給林薇做人工呼吸的場景。

  　　當時大雨滂沱而下，少年和少女依偎在一起, 衣服都被大雨淋了個濕透, 好像他們是不能分割的一個整體。

  　　而他今天要講的故事, 也是一個關於人工呼吸的故事，也是發生在一個陰雨連綿的四月天。

  　　林薇首先抱歉道：“劉伯伯，您肩膀上的傷口還沒好，不用這麽著急查案子的。”

  　　劉寶平用左手舉起文件夾, 動作避開了右肩上的傷口, 盡量輕鬆道：“我怎麽能不著急查案？萬一這個歹徒還有其他同夥, 你豈不是還有生命危險？”

  　　“他還有同夥？！”兩人異口同聲驚道。

  　　劉寶平點了點頭：“目前查下來, 這個歹徒叫傑森, 是個法國華裔。”

  　　“法國人？！”林薇不太明白：“我什麽時候惹了一個法國人？”她這輩子見過的老外屈指可數。

  　　“傑森和程家有什麽關係嗎？”

  　　秦浚生言簡意賅, 真正的幕後凶手應該不是傑森，而是在程家內部。

  　　劉寶平輕輕歎息一聲，拿出了一張報紙, 頭條是一行大字：【外國遊客登長城心髒驟停，路過女醫生跪地施救】，配圖是一個女人俯下身來, 給一個老外做人工呼吸。

  　　照片上的女醫生露出了半幅側顏, 看得出來, 她是個年輕美麗的女子。

  　　林薇一眼認了出來：“這個女醫生是江淑琴？”

  　　“沒錯, 江淑琴曾經救了這個傑森的命。”

  　　根據報紙上的報道和警方的走訪調查，劉寶平很快還原出了事情的整個經過。

  　　十五年前，江淑琴是北京某醫院裏的一名實習醫生。她和程廣華分手後三年，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也就是照片上的這個法國華人——傑森。

  　　傑森是一個華裔，他有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他曾經是個瘋狂的旅遊愛好者，夢想是走遍全世界。

  　　傑森年輕時在法國老家幹著修車工的行當，好不容易才攢下了旅遊的費用。出國看世界的第一站，就選擇了遙遠而美麗的東方大國。

  　　於是十五年前，傑森一個人來到了北京，他好好遊玩了幾天，計劃四月初去登八達嶺長城。

  　　不料在他登長城時，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傑森被困在一個長城隘口裏，碰上心髒病發作，他暈倒在地，生命垂危。

  　　恰好江淑琴也在這個隘口裏避雨，她是個醫生，知道怎麽救心髒病人，於是她撥開了人群，走到了傑森的身邊。

  　　江淑琴給他做了心肺複蘇術和人工呼吸，挽救了傑森的生命，就有了這麽一篇感人的新聞。

  　　當時各大報紙連篇累牘報道。江淑琴被譽為是“最美女醫生”，以及“中法友誼使者”，還收到了外交部的嘉獎令。

  　　脫離了生命危險後，傑森哪裏也不去了，他留在了北京，申請了長期工作簽證，留在了江淑琴的身邊。

  　　這段跨國婚姻的曲折曆程，可能隻有他們兩自己知道個中緣由。

  　　一年後，傑森帶著江淑琴回到法國老家舉辦了婚禮。

  　　自從嫁給這個法國人後，江淑琴多次想改換國籍，但傑森卻不想讓她跟著自己去法國，因為江淑琴的事業在北京這邊，去了法國意味著她會丟掉工作。

  　　傑森也沒有能力支付起兩個人的生活費，他就讓江淑琴留在了北京，生活的開支都算在江淑琴頭上。

  　　兩人的婚姻持續了整整五年，在這期間，基本都是江淑琴支撐著家裏開銷，傑森隻能打打零工補貼家用。

  　　這對年輕的跨國夫妻在北京北漂，日子過得很是清苦，但看得出來——他們當時應該很相愛。

  　　故事的轉折點發生在十年前，也就是程廣華和林紅亞鬧離婚的那段時間，江淑琴也和傑森鬧起了離婚。

  　　江淑琴偶然得知前任程廣華和林紅亞鬧翻了，再一打聽：程廣華年收入超過上百萬，家中隻有一個女兒程詩雨，經濟條件非常闊綽，住的都是大別墅……

  　　相比較之下，傑森什麽都不能帶給她，反而拖累了她的生活。

  　　於是江淑琴做出了一個決定：離開傑森，離開北京，回到南京和程廣華複合，做她的豪門程太太去。

  　　另一方麵，和江淑琴離婚後，傑森一直留在北京。他是個專情的男人，他一邊在北京打零工養家糊口，一邊撫養他們的孩子，等著江淑琴回心轉意……

  　　“他們有一個孩子？！”

  　　林薇聽到這裏，整個人都傻了，她怎麽不知道江淑琴還有一個孩子？

  　　她從小聽到的故事版本是：江淑琴和前夫早就離婚了，她和前夫沒有孩子。離婚後過了幾年，江淑琴對她爸爸念念不忘，才回到南京嫁給了她爸的。

  　　劉寶平繼續爆猛料：“江淑琴結婚後給傑森生了一個女兒，這小孩今年都13歲了，是法國籍貫，目前住在法國的奶奶家裏……”

  　　林薇捋清了一下思路，想明白了：“江淑琴對我爸撒了謊。她和前夫有一個孩子，她是離婚後立即嫁進了程家，根本不是離婚後幾年才嫁給了我爸的！”

  　　“江淑琴和傑森是在法國登記結婚的，你爸查不到他們的離婚登記信息。他們的孩子是法國籍貫，你爸也查不到。”秦浚生補充道。

  　　要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江淑琴也不會把程廣華瞞得死死的，導致程廣華當了十年的冤大頭。

  　　劉寶平點了點頭，國外登記結婚的一對夫妻，國內是查詢不到他們的婚姻信息的。這是個法律常識。

  　　同樣的，他們的離婚時間也很難查證，需要法國官方出麵配合才可以查。

  　　所以警方聯係了法國大使館，查到了兩人的婚姻登記信息，再把江淑琴的離婚結婚時間一合計，劉寶平得出了一個結論——

  　　“江淑琴應該是聽說你爸和你媽離婚了，她覺得有機會上位，才迅速拋夫棄女回到了南京，跟你爸複合。所以她和傑森離婚後兩個月，就火速和你爸結婚了。”

  　　“……”

  　　林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她感覺爸爸的頭頂上有一片青青大草原，無數草泥馬在上麵撒著丫子奔跑。

  　　劉寶平再送上幾頂綠帽子：“江淑琴離婚後，還和傑森保持著緊密的聯係。她經常出差去北京看望親朋好友……實際上是看望傑森和他們的女兒。”

  　　“去年冬天，江淑琴還去了一趟法國。因為傑森的父親因病去世了，她作為傑森的妻子前去參加了葬禮……”

  　　林薇扶額，她明白傑森為啥要對自己下死手了——這兩人明明是藕斷絲連啊！

  　　不，他們壓根就是夫妻關係，她爸才是第三者冤大頭吧？

  　　秦浚生倒是毫不意外，他早就猜到了傑森是江淑琴派來的殺手，也猜到了傑森就是江淑琴的前夫。隻是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多的感情糾紛。

  　　“劉伯伯，是江淑琴叫他殺我的嗎？”林薇問了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目前看來，這是唯一的可能性。你爺爺上個月去世後，身後留下了幾棟房子，其中一棟是分給你的。江淑琴和你爸故意把這件事給隱瞞了下來……”

  　　頓了頓，劉寶平古怪地笑了起來：“如果你一不小心掉進江裏淹死了，你說，這房子最後會分給誰？”

  　　秦浚生的臉色沉了下來：“當然是分給江淑琴的兩個孩子。”

  　　劉寶平再拿出了一張匯賬單：“不光是這樣，江淑琴每年給她身在法國的大女兒匯款10萬歐元。這筆錢是從你爸的賬戶裏拿走的……你爸可能還不知道這件事。”

  　　林薇倒吸一口氣：“臥槽，10萬歐元！浚哥，這折合多少人民幣來著？”

  　　秦浚生：“大概是71萬。”

  　　林薇無語凝噎，父親每年隻給自己一萬元的撫養費，卻被江淑琴盜取了70多萬去撫養她和前夫的女兒！十年積累下來，父親的卡上豈不是被盜走了700多萬？！

  　　這個綠油油的冤大頭——真的一點都不冤枉！

  　　劉寶平頷首，案件分析到這裏，動機已經很清楚了：“殺死你，對江淑琴和傑森都有好處。他們兩夫妻，才是真正的利益共同體，而你爸，隻是他們兩的吸血道具而已。”

  　　江淑琴可以讓傑森去做這種最隱蔽的殺人勾當，證明了她在這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是他。

  　　至於程廣華？她隻把他當做了一個提款機。

  　　***

  　　離開公安局的時候，劉警官告訴他們：傑森至今還沒招供。

  　　他一口咬定這件事都是自己一個人幹的，和前妻江淑琴沒任何關係。

  　　這個法國男人居然對江淑琴真的一片癡情，也不知道程廣華知道了這件事以後，他會怎麽想呢？

  　　不論怎麽想，反正林薇知道：爸爸的第二段婚姻真是賠大了。

  　　無論他的家產再怎麽厚實，700萬搭進去，被江淑琴背地裏養小白臉和前夫的女兒，再加上中年失業……想來他的老年生活應該不會好過。

  　　她情不自禁靠在秦浚生的肩膀上，但這一靠，秦浚生下意識“嘶”了一聲，右邊肩膀往後一縮，臉上的肌肉抽了抽。

  　　林薇靠了個空，她忽然意識到什麽，立即問道：“你的肩膀受傷了？！”

  　　“有個小口子，沒事。”

  　　秦浚生很隨意道，同時和她拉開一段距離。

  　　林薇都急眼了：“早上在病房裏，你怎麽不告訴我？！傷口在哪裏？給我看看！”

  　　秦浚生啞口無言，早上她哭的那麽厲害，撲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的，那種情況下他怎麽開口？倒是林薇再次撲了過來，他都不好意思推開她，就任憑她扒開自己的衣服。

  　　林薇摸過他的脖頸，肩，一直延伸到胸口上的一塊血痂。

  　　“你也跟傑森交手了？”她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劉伯伯和劉司楊都隱瞞了抓捕傑森的具體經過，想來，那個場麵肯定十分凶險。

  　　“傑森是拚了命想逃脫，劉伯伯一個人打不過他。”秦浚生斂起領口，林薇愧疚的目光比傷口更令他難受。

  　　“你家司機不是跟著一起去了嗎？！你怎麽打人還親自上啊？！”林薇：你一定是個超級大笨蛋！

  　　“司機沒我跑得快，”秦浚生醞釀片刻：“而且我也不是不能打。”

  　　“你能打，你最能打！這次見到了血，你怎麽沒暈過去？！”林薇真是無語了，他還覺得能打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她真的是一天不管他都不行！

  　　秦浚生思索一番：他也覺得很奇怪，當時劉伯伯流了那麽多的血，他居然一點都沒頭暈。直到把林薇送進了醫院，他才想起來自己有暈血症，結果就真暈了過去……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林薇因為緊張，把嘴唇都咬的通紅。

  　　他當時也把她的唇給咬的通紅，因為林薇溺水之後，閉著嘴巴不呼吸，他情急之下隻好硬撬開她的嘴唇……

  　　現在，他一看到她的唇，就覺得心裏很焦躁，也說不上來這是什麽樣的一種悸動。

  　　大概是因為：“我在給你做人工呼吸，可能我潛意識裏覺得，這件事比暈血症還刺激，所以暈不過去。”

  　　林薇：“……”

  　　原來某人的暈血症，在她的麵前也是不靈驗的！

  　　他真是個奇怪的新型人類。

  　　……

  　　車子很快開到了一中門口，和學校闊別了四天的時間，料理完爺爺的後事，她也該返校上課了。

  　　臨走前，她再次問了那個問題：“浚哥，我說我是一名重生者，能預知未來的事，你相信了嗎？”

  　　秦浚生不假思索道：“我相信。”

  　　有句話說得好：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來的一種可能性，無論聽上去再怎麽離譜，那都是事情的真相。

  　　“那你怎麽想我的？”林薇忐忑不安道：“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怪物？是個異類？”

  　　秦浚生搖了搖頭，他意味深長道：“不管你身上有什麽特異功能，你就是你，是我一開始就認識的那個林薇。”頓了頓，他忐忑起來：“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請你老老實實回答清楚，不許跟我打馬虎眼。”

  　　“什麽問題？”林薇：你不把我當做外星人看待就好。

  　　“上輩子，我死了以後，你有沒有遇見其他喜歡的男生，你有沒有……談過戀愛？”

  　　問出口這個問題，秦浚生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林薇隻說了他的未來，但隻字未提她自己的感情生活。

  　　他不願意去揣測她會有另外一段感情生活，可偏偏很在意，很想知道她的心裏還會有什麽秘密。

  　　林薇一臉懵逼，秦浚生居然隻在意這個？他的關注重點錯了好吧！

  　　她聳聳肩，無辜道：“浚哥，就算我將來會和誰談戀愛，那也是上輩子的事情了，你怎麽還在意這個呢？”

  　　“我怎麽不能在意？！”秦浚生有些炸毛了，心裏越來越煩躁，再次問道：“你真的喜歡過別的男人？！”

  　　如果她早已經心有所屬，那他接下來的人生該怎麽辦？！

  　　“噗！”

  　　林薇見他一副斤斤計較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秦浚生看她笑開了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雙手叉在腰間，臉色相當緊繃：“有什麽好笑的？薇薇，你說實話，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別人？”

  　　林薇差點笑噴了，算了，不逗他了，害怕把他給逗壞了，這樣生澀吃醋的浚哥，簡直是人間笑話集大成者。天啦嚕，她從前怎麽沒意識到他這麽純情可愛？

  　　“浚哥，我從來沒談過戀愛，你就是我的第一個初戀。我上輩子隻活到了27歲，還來不及戀愛結婚生子呢！”

  　　林薇：其實我的命運也沒好到哪裏去，和你半斤八兩的倒黴。

  　　“你怎麽會隻活到了27歲？！”秦浚生錯愕極了，“是不是江淑琴害死了你？”

  　　“這倒不是，我高考後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打工，結果被人騙的傾家蕩產，最後是沒錢治病病死的……”

  　　她看他的臉色忽然沉下來，知道這個話題太過沉重，也不想深聊下去，於是道：“我要去上課了，回頭我再跟你詳細說吧，這件事挺複雜的，害我的人還沒出現呢！”

  　　但秦浚生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出了校門口的監控範圍：“我們去公寓裏說清楚。”

  　　林薇嚇了一跳：“我今天沒請假，我不想曠課啊浚哥！”

  　　“我去跟王校長請假，你把話好好說清楚！”秦浚生嚴肅道。

  　　她上輩子居然是被人害死的，她怎麽一點都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