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坦白

  　　秦浚生住在樓上的單人VIP病房。

  　　去的路上, 林薇根本沒想好要說什麽，她隻是想快點看到他而已。

  　　倒是劉司楊說了一路的話：“你就進去認個錯，好好把原因給解釋清楚。服個軟, 撒個嬌，男人都吃這一套, 什麽事都好解決。”

  　　林薇：恐怕事情沒這麽簡單，某人的心眼特別小。

  　　到了病房門口, 劉司楊先進去打了個招呼, 張口就是：“浚哥, 我把你的小女朋友帶來了！”

  　　秦浚生正在喝水，聞言怔了怔，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抱著手臂轉過身去。

  　　何盈姿倒是見怪不怪, 把她拉到了病床前, 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薇薇, 你總算醒過來了, 阿姨剛才還說, 就讓小浚搬過去跟你一塊住院, 互相也有個照應……”

  　　林薇汗顏，“我沒事了，謝謝阿姨關心。”

  　　她看了一眼秦浚生, 他穿著病號服，眼神清冷疏離，正舉著一瓶礦泉水喝著。

  　　林薇想了想, “阿姨, 能讓我跟浚哥說幾句話嗎？”

  　　何盈姿會意, 拉走劉家小子, 把病房交給了他們兩，於是室內重新恢複寧靜。

  　　“……”

  　　可林薇根本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她能說什麽？我是重生者嗎？我能做夢夢到上一輩子發生的事嗎？這一次她惹了這麽大的麻煩，插科打諢耍賴說謊……都是絕對敷衍不過去的。

  　　“浚哥，謝謝你救了我。”

  　　她慢條斯理地走了過去，道謝總歸是沒問題的。

  　　“我讓你考慮的問題，你有答案了嗎？”

  　　秦浚生打斷了她的話，俊朗的眉宇之間顯出幾分陰霾。

  　　林薇搖了搖頭，她實在不知道怎麽開口講怪力亂神的話。

  　　他第一次用非常冷漠的語氣道：“那你什麽時候想好了說實話，什麽時候再開口。”

  　　病房裏陷入了長時間的寂靜，兩人一度無言。

  　　此時一輪旭日東升，陽光透過紗窗灑了進來，把他年輕英俊的麵容照的是清清楚楚。

  　　林薇凝視著他的側顏，再和夢中的暗戀日記畫上了等號，心口的酸楚越來越泛濫。

  　　大笨蛋秦浚生，你喜歡我，為什麽不早點說出來呢？

  　　如果能早一點知道的話，就不會有那麽多的遺憾，那麽多的心有不甘。

  　　她很沒出息地哭了起來，再很沒出息的做出了兩個決定：

  　　一、我以後絕不欺負這個大笨蛋，我要好好照顧他，陪伴他一生一世。

  　　二、我現在就要抱一抱他！

  　　……

  　　秦浚生雖然別過了臉去，但眼角的餘光一直注意著林薇的每個動作。

  　　聽到了她的哭聲，秦浚生微微一愣，剛想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結果毫無防備的當下，床鋪一沉，林薇居然撲到了床上，鑽進了他的被窩裏，再翻身騎到他的身上。

  　　她的眼淚從冷變灼熱，上輩子悵然若失的那種感覺，在觸及他的身體瞬間被平息——他的懷抱裏，有種回到家的寧靜感。

  　　秦浚生則震驚不已，雖然他們平時經常摟摟抱抱的，但從來沒有這麽親密無間的舉止。

  　　這裏還是醫院的病房，萬一護士醫生進來，看見他們睡在一張床上……這像什麽話？！

  　　他難得有些氣惱道：“薇薇，你快下去！”

  　　林薇就不，她像一隻八爪魚一樣盤在他的身上，還伸出纖細柔軟的雙臂，抱住了他緊致的腰身。

  　　秦浚生不淡定了，隨著林薇的動作，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起來。他想坐起身把她給掀下去，卻聽到胸前傳來一陣陣嗚咽抽泣聲。

  　　他一下子冷靜下來，全身失去了掙紮的力量，卻是搞不懂她的情緒變化：“你怎麽了？”

  　　哭什麽？

  　　“浚哥，我隻想抱一抱你，別說話。”

  　　林薇摟緊了他的腰部，再往前蹭了蹭，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這是他家裏經常用的香薰。

  　　秦浚生看她一眼，想推開她的手放了下來。

  　　林薇的淚水打濕了他的病號服，她還在不斷地小聲抽泣。

  　　他察覺到某些不對勁，卻不知道怎麽安慰她才好。

  　　這麽一折騰，天才的大腦也變成宕機狀態。

  　　林薇一邊抱著他，一邊還蹭了蹭他的胸口，像一隻粘人的小貓似的鬧騰著，若即若離的少女體香飄在他的鼻翼間，簡直是挑戰他作為一個男性的忍耐度……

  　　事實證明——他在她的麵前應該是最不會動腦子的。

  　　因為他直接動手解決問題。

  　　他先輕輕rua了下軟塌塌的林小同學，從她的脊背一直rua到腰間，安慰一句：你別哭了。

  　　這一rua的手感相當好，像是撫摸一隻初生的小雞崽崽一樣，指間所及是少女細膩溫熱的皮膚。

  　　他忍不住再rua了一下林小同學，真是軟綿綿如棉花糖一樣。比什麽小貓小狗小雞仔……比他摸過的任何一樣動物都軟乎乎的，肉乎乎的。

  　　他很快就渴望起這種軟若無骨的觸感來。

  　　大腦不受控製的淪陷進去。

  　　想要撫摸的更多一點。

  　　想要占據的更多一點。

  　　……

  　　此時此刻，林薇還沒察覺到危險即將來臨。

  　　她還在繼續蹭他的胸口，蹭他的下巴，同時思考怎麽解釋自己是重生者這件事。

  　　平心而論，她不想掉馬甲，重生之夢太過玄學。她不想讓他用看待一個外星人的眼光看待自己。

  　　——誰願意自己是個異類呢？

  　　“浚哥，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下一秒忽然天旋地轉。

  　　秦浚生翻身將她壓住，沉重的呼吸聲近在耳畔，遊移的手指一路往下探索，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熱度。

  　　林薇瞬間明白他在幹什麽，整個人都傻掉了，這裏可是醫院，他他他……想在這裏？！

  　　“浚哥，這裏是醫院，你別動……”

  　　她忍不住掙紮起來，這一聲叫喊，喚回了秦浚生的理智。

  　　秦浚生鬆開了手，他的身體溫度還在不斷上升，林薇這一幅梨花帶雨的小模樣，讓他很失控，幹脆下了床，進衛生間洗了一把臉，再灌了一瓶礦泉水給自己降降溫。

  　　鏡子裏的那個自己十分狼狽。

  　　林薇天真無邪的樣子，是能蠱惑他心的咒語。

  　　她哭她笑她鬧……她的一切，他都抗拒不了，隻能深深淪陷進去。

  　　秦浚生——你真沒出息！

  　　他嘲笑了一聲鏡子裏的人，你還想在醫院裏輕薄她？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可理喻的？

  　　他隨後才走了出來，眸光重新恢複了冷靜，半威脅半警告道：“下次你再敢這麽胡鬧，我絕不會饒了你……”

  　　“我不是胡鬧。”

  　　林薇囧了囧，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假如她沒看錯的話，剛才差一點點，秦浚生就要解開自己的衣服……

  　　她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也可以叫做挑，逗，還引起了他的身體反應……

  　　“那你剛才哭什麽？”

  　　秦浚生雙臂抱在胸前，坐在一張椅子上，把病床留給她壓壓驚。

  　　“我早上做了一個噩夢，我特別害怕這個夢會成真，所以才忍不住抱一抱你。”林薇實話實說。

  　　“什麽噩夢？”秦浚生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林薇臉色一變，沉重道：“我夢見你在高考前去世了，奧賽班的同學們都哭成了淚海……”頓了頓，她的目光微微有些失神：“我還夢見你死了以後，何阿姨交給我一本日記，說這是你的遺物，讓我好好保管你的心意……後來你家搬到了國外去，我也沒有考上大學……”

  　　這是什麽奇怪的夢？

  　　秦浚生不太理解她的夢境，這超出了他的知識範疇。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林薇和他的關係這麽好，總不會是盼著自己死吧？

  　　他決定不能再這樣聽她胡扯下去，直言問道：“薇薇，我跟劉警官談過話了，他說你很確信歹徒會在昨天中午動手，連落水地點都能料到，那你是怎麽得知這條消息的？”

  　　頓了頓，語帶埋怨：“你既然知道有人要害你，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告訴我？！”

  　　他如此坦白地問了出來，就是希望她能坦坦蕩蕩的回答這兩個問題——

  　　第一，怎麽知道的消息源？

  　　第二，為什麽不告訴他？！

  　　第二個問題甚至比第一個問題更加重要。

  　　這關係到他們之間的信任。

  　　……

  　　林薇沉默片刻，組織好語言：“我說我能做預知未來的夢，你相信嗎？”

  　　秦浚生不假思索回答道：“不相信。”

  　　“如果這是真話呢？”林薇：佛祖在上，我真的沒說謊。

  　　“你要是真的有這種特異功能，那為什麽還要天天熬夜學習？直接做夢夢到高考題不就行了？”

  　　秦浚生的邏輯能力比她還強，他也很不理解：林薇為什麽扯這種詭異的謊？一下子就能戳破。

  　　林薇微微一愣，隨即解釋道：“因為我能夢見的事情很有限，隻有記憶深刻的事情才能夢見……”

  　　她上輩子高考是瞎寫的答題卡，自然記不住題目是什麽。但人生中的那些重大轉折點，以及重大變故，她倒是都記得清清楚楚。

  　　秦浚生：“……”越來越聽不懂她在講什麽東西？

  　　林薇看他一臉“你在說謊”的質疑表情，心情真是無比複雜加酸爽：“算了，無論我怎麽說實話，你都不會相信的。就因為這樣，我才沒有告訴你這件事。”

  　　秦浚生有些無奈道：“薇薇，你在我的眼裏，並不是一個愛說謊的女生。”

  　　她也無奈道：“浚哥，你這麽聰明的一個人，我怎麽可能扯一個圓不了的謊言騙你？難道我閑得慌嗎？”

  　　“我也不理解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秦浚生實話實說，他無法用科學的思維去解釋這一切。

  　　林薇幹脆躺平了：“算了，我不裝了，我是個重生者，所以我才能夢見自己身上將要發生的事。”

  　　秦浚生更加不理解，他從來不閱讀什麽重生小說，他甚至有些不耐煩了：“薇薇，你好好說話，不要在我的麵前說謊！”這樣是挑釁他的智商和邏輯思維，也是破壞他們之間的信任。

  　　林薇冷靜地回答道：“浚哥，你是不是在生病前一個月，也就是去年的3月13日，寫了一篇你暗戀我的日記？日記裏還提到了你經常在5班窗邊偷偷觀察我？”

  　　“……”

  　　秦浚生臉色肉眼可見的迅速變紅，連耳朵根都通紅。

  　　沒錯，他觀察了她整整半年，從高一冬天到高二的夏天。還寫了不少暗戀她的日記。

  　　可他的第一反應是：我媽怎麽把我的日記給她看了？！

  　　“薇薇，”某外表大灰狼，內心純情的少年，心虛地咳嗽一聲，一本正經道：“偷看別人日記是不好的行為。”

  　　“我沒偷看，是你媽……算了。”林薇扶額，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證明這一點，因為她夢見的事基本上都沒有證據。

  　　在旁人聽來，這些話，都像是一個精神病人的胡言亂語吧？這就是為什麽她要請劉伯伯幫忙，不請他啊！

  　　因為秦浚生他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不會相信她是個重！生！者！的！

  　　林薇：我的心好累，好累……

  　　……

  　　另一邊，秦浚生思索了一番，擔心她是不是被淹壞了大腦，立馬嚴肅道：“薇薇，你跟我去一趟腦科。”

  　　腦科！

  　　他懷疑她腦子有問題嗎？！

  　　林薇：看吧，我就說講實話的風險很大！

  　　她都要哭了，同時覺得：自己請劉伯伯幫忙真是個英明無比的決定！劉伯伯可不會把她當做精神病。

  　　秦浚生已經穿好了外套，再過來把她拉起來，但林薇死賴在床上不肯走：“我不去腦科，我腦子沒問題，我說的都是實話呀！”

  　　“薇薇，別胡鬧！”秦浚生非常嚴肅正經道：“你昨天在水下悶了好幾分鍾，大腦缺氧會產生一些幻覺，跟我去腦科檢查一下。”

  　　“檢查什麽？”

  　　“是不是大腦進水了。”

  　　林薇繼續賴在床上：“我大腦沒水，浚哥，你要我怎麽解釋，你才能相信我的話呢？！”

  　　“聽話，檢查一下又不會出事的！”秦浚生還是堅持己見，他真的擔心她大腦進了水。

  　　林薇心下一涼，剛才劉司楊問她，你為什麽不信任秦浚生，可是反過來說，她說的真相，他會相信嗎？結果卻是這樣的，無論自己怎麽解釋，他都沒有相信她的話。

  　　她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幹脆一股腦倒豆子：“你要檢查是嗎？那好，我跟你說實話吧！”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抗原和你全匹配，所以我才會去中華骨髓庫當誌願者救你一命！”

  　　“你不是很好奇，為什麽我特別討厭孫老師嗎？因為孫亦卓他曾經把我趕出了奧賽班！”

  　　“還有那個美國的伊麗莎白投資案，你絕對不要去碰，那個女人會在今年4月被記者查出來數據造假，滴血驗癌的謊言，會讓許多投資者血本無歸……”

  　　林薇：我豁出去了，我不做人了！

  　　……

  　　她的最後一段話，讓秦浚生完全愣住了。

  　　現在就是四月份，伊麗莎白被記者曝光數據造假，投資者都在暗中撤資，目前隻有財經人士內部知道這一條消息。

  　　她隻是一個高中生，一個從未去過美國、從未接觸過商業的單純學生，她怎麽會知道這件商業機密？

  　　難道……她真的能做夢預知未來？！

  　　秦浚生原本還覺得是她腦子進水產生了幻覺，現在，他覺得腦子進水的人，可能是自己。

  　　……

  　　麵對這不可思議的真相，秦浚生坐在她的床邊，陷進了一片沉思。

  　　林薇不忍心打擾他的思緒，屁股往旁邊挪近了一點，陪著他一起思考問題。

  　　秦浚生回過神來，問的第一個問題是：“薇薇，如果你做的夢都是真的……那你告訴我，我死了以後，爸爸媽媽他們怎麽樣了？”

  　　他曾經無數次思考過這個問題：父母送走了自己以後，他們的生活會變成什麽樣？會不會再要一個孩子？還是……一直沒有放下他這個兒子？

  　　林薇眼中一澀：“他們搬去了國外，何阿姨她一夜白頭。”

  　　話音剛落，她發現秦浚生身體一僵，目光直勾勾盯著牆麵看，眸中失神，沒有任何聚焦點。

  　　他曾經離死神隻有一步之遙。可他最擔心的問題是：自己去世後，爸爸媽媽要怎麽麵對生活？

  　　林薇捕捉到他脆弱的神色，忍不住上前抱了抱他，安撫他的情緒——

  　　“浚哥，這都是上輩子的事了，這輩子，我早一年遇見了你。”

  　　“隻要有我在，你就會長命百歲。”

  　　“我會親眼看著你慢慢變成白發蒼蒼的老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