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作者:荔枝很甜      更新:2022-08-13 10:34      字數:2662
  第114章

    姬玉落的手太快了, 晝書還來不及阻止,腰間的佩刀就被拔走,他抬手也隻夠得著姬玉落的一方衣角。

    她半跪在那裏, 手還扶著刀柄。

    牢房內靜謐無聲, 所有人都在這會兒靜了一瞬。

    直到下一刻, “噗”地聲響, 姬玉落竟把那刀抽了出來,血也跟著濺到她臉上, 她又重重往下捅。

    牢門外看熱鬧的雜役終於回過神,麵色煞白, 道:“殺、殺人了……”

    他們軟著腿往外跑, 晝書反應過來,立即將人堵住。

    見那幾人似要叫喚,晝書眼疾手快地輪番扣住他們的喉嚨,令其經脈爆裂而死。

    那邊, 姬玉落已將那獄卒的屍體給捅爛了, 一下又一下,血濺在她衣袍上。

    她抿著唇,像是氣壞了。

    倏地, 一隻大手摁住刀柄,她才喘息著停住, 抬眸看他。

    這才仔仔細細打量他。

    那雙琥珀色的瞳孔被牢獄陰暗的光線襯得幽深,她不笑, 唇也抿得緊緊的,餘怒未消, 霍顯覺得如若不是他已然如此淒慘, 恐怕姬玉落也要這麽給他幾刀。

    姬玉落是這樣想的。

    她恨不能重重地、狠狠地在他心上劃幾刀, 要他也體會一下心痛至死的滋味。

    他太壞了!

    姬玉落皺起眉頭,怒氣無法發泄,憋著憋著就將自己的眼給憋紅了,她冷臉撇開眼,不去看他,平複著呼吸,手還是扣在刀柄上,因為太用力,手指幾乎麻了,指骨泛白。

    霍顯沒被她拿刀子捅,但心也疼了。

    他心頭“唉”了聲,伸手去摳姬玉落握著刀柄的手,他沒什麽力氣,姬玉落便順勢鬆開,“噹”地一聲,刀落在地上。霍顯攥住她的小臂,將她扯到自己這裏,張開手抱住她。

    他身上傷口好多,姬玉落怕撞疼他,沒敢往他懷裏壓,她跪坐著,反而抱著他的腦袋,讓他靠著他。

    霍顯的額頭便抵著她右邊胸口,避開了左側肩胛,他很輕地說:“怎麽這麽快,身上的傷沒好全吧,是不是沒告訴師父,就偷偷跑了?”

    姬玉落下巴壓在他發頂,指腹揉蹭著他的後頸,像是在撫摸他的傷口,說:“我早就好了,你管好你自己。”

    霍顯被她硬邦邦的語氣弄得一笑,扯到腹腔的傷,又停了停,“姬玉落,我說會將趙庸給你,就一定會將他給你,你信我麽?”

    姬玉落稍怔,沉默須臾,鬆開手看向他,“人我會自己抓,用不著你送命,起來,跟我回去。”

    她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甚至也沒有憐憫,但那執拗的眼神會令霍顯動容,令他膽怯,令他畏懼死亡,令他想不顧一切跟她走。

    若那日她這麽看著他,霍顯深知自己絕沒有勇氣踏入刑部的大牢。

    她會讓他想退縮。

    四目相對,霍顯沒有說話。

    說實在話,倘若他有足夠能陪她天長地久的時間,他今日都不會冒險賭這麽一次。

    他當真沒有那麽偉大,也當真不想死。

    但一切非他所願,如今是不得不為。

    霍顯忽然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我足夠了解趙庸,若沒有十全的把握,我怎會行此計策?”

    他的口吻那樣篤定。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座山,讓人總是下意識地信服他。

    他說:“就這一次,最後一次。”

    姬玉落從牢獄出來,手上和臉上都是獄卒噴出的血,經過擦蹭變得一片斑駁,從潮濕的甬道走來,整個人都顯得陰森可怖。

    沈青鯉嘴裏的話咽了下去。

    他抿了抿唇,道:“我會盡量著人看顧一二,但此事……所有人都不宜過多插手。霍顯的能力有目共睹,他會在險境給自己留兩分餘地,若非估量過,他不會冒然與人動手,你、你別太擔心。”

    沈青鯉說的是實話,今日姬玉落便是不出現,他用匕首劃破那人手腕,未必找不到反擊的機會。

    但這話雖有寬慰的意思,可說出口也太顯涼薄,沈青鯉懊惱地閉了閉眼,“我是說……”

    “茶坊。”姬玉落打斷他,冷聲道:“沈蘭心,在那間茶坊。”

    沈青鯉愣了愣,也不多言,當即就蹬上馬,揚鞭而去。

    姬玉落沒有動,她背對著牢房站了許久。

    太陽將血都曬幹了。

    ,

    風雲湧動,天再次陰沉。

    蕭元景跪在地上,他把頭垂得很低,“派去看著元庭的小廝回來說,那屋裏沒有打鬥過的痕跡,不知他們是使了什麽法子將他帶走。大伯,是我的錯,我沒有看顧好元庭,才讓他落入霍顯手裏。”

    蕭騁麵色沉重,說:“是庭兒識人不清,他太信霍顯了。”

    趙庸陰惻惻地瞥了眼蕭元景,說:“既然如此,他失蹤時你為何不報?埋藏在宮裏的炸藥又是如何被察覺的?這些日子,你去了何處,為何不出現?”

    他說著,蕭騁也垂頭看過來。

    兩道審判似的視線落在蕭元景身上。

    蕭元景不動聲色地攥了攥拳頭,他就知道,他們不會輕易相信他。

    好在當初謝宿白命他將劣質軍械運給蕭騁時,他私下做了手腳,並未真將那匹殘次品送到前線,否則讓蕭騁知曉,隻怕更不會信他。

    思及此,蕭元景麵露苦色,他依舊低著頭,說:“護佑元庭乃大伯出征前交於我之事,我竟沒將此事辦好,自覺愧對大伯,也怕擾了大伯在前線的戰事,故而不敢上報,且心存僥幸,以為能先找到元庭,將功折罪。”

    蕭騁閉了閉眼。

    “至於炸藥……”蕭元景麵色陡然沉鬱,繼續說:“大伯與掌印可還記得九真廟,先皇遇害一事?當日山中野物本由我帶人看守,誰知竟出了岔子,可那不是巧合,新帝根本就是在禁軍安插了他們的人!炸藥之事,恐怕一早便被知曉了,長孫登基後便要將蕭家趕盡殺絕,我這才躲了起來,本以為伯父已經……便愈發不敢露臉,是元景無能,有愧大伯十數年教誨,還請大伯降罪。”

    蕭騁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道:“你先下去吧。”

    蕭元景謹慎地望了眼趙庸,見趙庸亦是不言,才躬身退下。

    無人之後,蕭騁才說:“霍顯與新帝少時有些許情誼,隻怕他早知新帝籌謀,已在暗中助他許久,他還以為承願寺那尼姑能救他性命,這才敢脫離東廠掌控,隻如今他命不久矣,需得在他死前,將庭兒的消息問出來,隻是不知,他如今身陷囹圄,是不是一場做戲……霍顯此人,實在狡詐,不得不防。”

    話音落地,有人扣門而進。

    來人是趙庸安插在刑部大牢的獄卒,方才到了換職的時候,便忙乘車來了這裏,向趙庸稟明霍顯每日在牢裏的瑣事。

    他拱手道:“那姓霍的他今日與人發生口角,險些死在牢裏,還是命大,將那獄卒給反殺了,催雪樓的人也來了,幫忙處理了屍體。還有那宣平侯今日也來過,兩人吵了一架,宣平侯便讓他給氣走了……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隻屬下看,霍顯如今是真翻不了身了。”

    蕭騁冷笑,“他活該,背主之人,新主棄之也實屬常情,隻他實在可恨,一邊投靠新主,一邊又扣了元庭以防萬一,逼得我們不得不救他,滿腦子算計。”

    趙庸卻是陡然一笑。

    算計,會算計才是霍顯。

    貪婪又狡猾,不正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麽。

    他早就料到霍顯會有擇木另棲的一天,野心勃勃的狼,是不願意永遠居於人下的。

    不知為何,趙庸心裏竟有些許暢快欣慰,但又在下一瞬陡然一變,他褶皺的老臉垮了下去,“我該見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