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作者:荔枝很甜      更新:2022-08-13 10:34      字數:3399
  第89章

    劉嬤嬤領著幾個當事人來。

    朝露像頭氣鼓鼓的小牛, 碧梧白皙的臉上有道清晰的紅痕,她已經不用手掩著了,轉頭去寬慰以為自己要被小姐“親自處置”的朝露。

    葉琳琅更慘一些, 她幾乎是被丫鬟攙著拖進來, 連腳步都是虛浮的, 兩眼無神, 像是被嚇著了,她從未見過朝露這般、這般粗鄙放肆之人!

    劉嬤嬤焦心地在前引路, 心道她走前還特意囑咐要瞞住夫人,不知是哪個嘴碎的丫頭鬧出事端。

    踏入主院的朱紅小門, 幾個跟著來瞧個始末的姨娘止步於此, 趴在門框邊上,倒是想看看這場鬧劇如何收場。

    眾人心思各異,而就在這恍惚間,葉琳琅推開攙扶她的丫鬟, 踉蹌地衝到姬玉落跟前, 哭訴道:“夫人、夫人怎可如此待我,我究竟是做了什麽叫夫人這般不待見我?”

    姬玉落沒起身,隻是抬頭看過來。

    劉嬤嬤忙攔在她跟前, 旁人都不知夫人是什麽脾性,可劉嬤嬤再清楚不過了, 她可是親眼見過這位姑奶奶拿弓箭指著自家主君。

    試問誰敢?

    她毫不懷疑,葉姨娘一個不慎, 禍從口出,霍家會不會惹來人命官司。

    這事朝露又確實下手沒個輕重, 葉琳琅傷得嚴重, 劉嬤嬤想要大事化小, 道:“確實是朝露小丫頭的不是,可她年紀小,還沒摸清府裏的規矩,夫人定會處置,葉姨娘這話,可就犯上了,”

    她說話時清了清嗓音,明裏暗裏點著葉琳琅。

    葉琳琅的聲音陡然拔高,“一個丫鬟毆打主子,就不算犯上了?我竟不知府裏的規矩還有兩套呢!”

    她甩開劉嬤嬤的手,忽然就能站穩了,捂著臉說:“難道往後每一次主君留宿西院,夫人都要這麽鬧上一次嗎?敢問嬤嬤,以後還有哪個姐妹敢承主君的寵?”

    門外的幾個妾室你望我、我望你,紛紛麵露憂色,這話說得好似也有些道理?

    劉嬤嬤臉色沉了下來,這話就不太厚道了,這是在混淆視聽,把事情的歸因說成是夫人善妒了。

    碧梧從後頭走上前來,搖頭道:“不是的,是姨娘先搶占主院的分例,我不過是詢問了錢管事一聲,姨娘先動手打了奴婢,縱然朝露不該還手,可與我家小姐沒有關係——錢管事,這事你知道的。”

    錢管事不得已露臉,他擦著汗,避開葉琳琅警示的目光,朝劉嬤嬤點頭,“是……是姨娘先動手的。”

    葉琳琅道:“分例,是指那匹雲錦?錢管事,主君吩咐讓賬房挑匹麵料給我置辦身舞衣,有沒有這回事?尋常衣物怎能入得了他的眼,都是為了主君好,夫人怎麽就不能割愛呢?夫人究竟為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

    她說罷,朝朱紅小門道:“你們過來。”

    她指著眾人說:“薛妙,主君前日誇你嗓音嬌翠欲滴,猶如黃鸝,有沒有這事?還有唐婉,主君是不是特意在你屋裏留了一炷香,聽你撫琴?魏三娘,你頭頂那支鳳蝶步搖,還是昨兒才賞下來的——這些人,夫人難道要一個個罰麽?”

    話音落地,院子裏一片寂靜。

    姬玉落順著葉琳琅的話看了幾眼,幾個被掃到的姨娘膽戰心驚,腿軟地捂住心口。

    她彎了彎唇,卻並不笑。

    謠言失真,她最是清楚,盛蘭心跟著霍顯那麽多年,還有青梅竹馬的交情,兩人都沒生出什麽天雷勾地火的情愫,姬玉落脫個半光在他麵前,他都能忍住,這人是個了不起的柳下惠。

    但不妨礙葉琳琅是個事兒精。

    姬玉落不知怎麽,有些心煩。

    她眉眼一閃而過的不耐,落在葉琳琅眼裏,像是某種勝利,葉琳琅道:“夫人說要親自處置朝露,那現在就處置,妾身這傷不能白挨,嬤嬤既然說此事並非夫人授意,還請夫人給個交代。”

    劉嬤嬤皺眉,“葉姨娘,老奴給你請了大夫,回屋去吧。”

    葉琳琅道:“怎麽了,是夫人不會處置下人麽?也是,聽說夫人生來命不好,待嫁閨中時並沒有學那些當家主事的本領,在廟裏避了兩年,心性善良,下不去手吧,那不如就請嬤嬤代勞?敢問嬤嬤,以下犯上的奴婢,該怎麽罰?”

    盛蘭心瞥見姬玉落逐漸收斂的唇角,有心想要喝住葉琳琅,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漠不關心地看著她。

    倒是幾個好心的妾室拿手肘撞她,都看出她這咄咄逼人的毛病又犯了,可從前麵對的是盛姨娘,盛姨娘再得寵好說隻是個姨娘,夫人便是失寵,那也是主母。

    這麽說話,委實失了分寸。

    可葉琳琅不知,今日她還非要討個說法不可,於是她頂著那張腫臉,居高臨下望著姬玉落。

    姬玉落起身看她,緩緩踱步上前。

    姬玉落長了張毫無攻擊性的臉,垂著眉眼不笑時,很有一種出塵的清冷感,但她眼裏稍含些柔意,就會立馬讓人覺得溫和有禮。

    像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

    每每這個時候,碧梧才會覺得她像是真正的自家小姐。

    姬玉落撫上葉琳琅的臉,“疼嗎?”

    本就腫得嚴重,被這麽一碰,葉琳琅“嘶”了聲,往後退了半步,說:“夫人以為呢,夫人的丫鬟真是好大的威風。”

    然她話音剛落地,“啪”,清脆嘹亮的巴掌聲當即落在她右臉上,葉琳琅被打得偏過臉去,她震驚得一時忘了回過頭,脖頸像是僵住了似的。

    姬玉落溫聲道:“疼,疼就少說話。”

    葉琳琅才回過神,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

    姬玉落道:“什麽時候輪到你嚼我的舌根了?想看我處置下人?行,劉嬤嬤,回答葉姨娘,以下犯上的妾室,怎麽處置?”

    劉嬤嬤也才回過神,她低著頭道:“照規矩,十個板子,再罰半年月例,這是最輕的,具體……得要視情況而定。”

    畢竟從前直接被主君杖死的也不是沒有。

    姬玉落輕輕蹙眉,“那不行,葉姨娘細皮嫩肉的,十個板子能把人打死,我看是今日暑氣太旺,姨娘一時曬昏頭罷了,朝露。”

    朝露冒出個頭。

    姬玉落朝她抬了抬下頷示意道:“池裏水涼,讓姨娘冷靜冷靜。”

    眾人一怔,驚恐地屏住呼吸。

    劉嬤嬤也麵容憂愁,動了動唇,卻沒說話。

    朝露一言不發地拉著葉琳琅的胳膊將其往池邊拽,葉琳琅掙紮著,似是不敢相信,“你敢!你放開我,你們這是欺人太甚,待主君回來,我必要——”

    她的腦袋被朝露按在水裏,說不出話來,緊接著“噗通”一聲,整個身子都翻了進去。

    葉琳琅,是不會鳧水的。

    她手腳並用,在池裏狼狽地撲騰,“救、救命!”

    姬玉落坐了回去,她翹著腿,腳尖踩著池畔的墊腳石,拿了筆刷去描指甲,她的手比丫鬟還穩,很快就描出一朵金色的小花。

    前麵幾個還與葉琳琅站在一處的妾室瑟瑟發抖,其中一個眼瞅葉琳琅撲騰的幅度越來越小了,忙跪下道:“夫人、夫人,葉姨娘她,她不會鳧水啊!”

    一人下跪,其餘幾人跟著跪下。

    姬玉落在那朵金花上描著顏色,眼都不抬一下,道:“急什麽,又死不了。”

    她吹了吹指甲,“好看麽?”

    妾室都要哭了,“好看、好看。”

    姬玉落說:“你的步搖也挺好看。”

    妾室把淚憋了回去,恨不能拔下步搖丟進水裏,驚慌失措地縮了縮脖頸,也不敢說話了。

    門外,霍顯抱手側靠在紅牆上。

    南月臉色複雜,扭頭道:“主——”

    霍顯冷眼瞥他,“小聲點。”

    南月壓低聲音,道:“主子,這葉姨娘也忒能找事了,不就多看了她一支舞,瞧給她能耐的。”

    霍顯道:“跳舞那人是她?”

    南月點頭,“可不是,主子不記得,從前堵在門外,讓我給主子送糕餅食盒的也是她,這人與盛姑娘一處來的,爭強好勝,但平日也就敢鬧鬧西院,我看她是聽說了外頭那些傳言,才敢如此放肆。”

    霍顯扯了聲笑,目光落在那坐在垂釣椅的女子身上。

    她百無聊賴地倚在夕陽下,借著餘暉垂目欣賞著新染的指甲,無瑕的麵容像是鍍上了層金箔,將那幾分散漫的、不屑的神思印得愈發清晰。

    這些人,仿佛隻是她在深宅裏的消遣。

    但她原本,連個眼神都不會分給這些人。

    霍顯背靠朱牆笑了一下,南月莫名其妙地回頭,“主子,咱們不上去嗎?”

    “上去做什麽,撈人?”

    “不撈?”南月擔心道:“那……人死在院子裏,您回頭又要找工匠翻新了,多耗神啊。”

    霍顯敷衍道:“那你去吧。”

    南月驀地住了口,他扭捏半響,自暴自棄地仰頭望天,那還是死吧。

    霍顯拍了拍衣袖上沾的樹葉,正要離開,卻恰恰撞上池畔的人抬眼,視線驀地撞上。

    他眉梢輕提,腳步也下意識頓住。

    姬玉落目光停在他身上,隨後又慢吞吞地挪開,絲毫沒有恃強淩弱的心虛,甚至仿佛還朝他翻了個白眼。

    ,

    夜深人靜,姬玉落點著燭火,看完催雪樓送來的密信,這些都是她安插在京中的暗樁搜羅來的情報,事關京中大大小小的事。

    她挑著有關國子監的消息,看完後困倦地掩唇打了個哈欠,才命人備水沐浴。

    待洗淨,正欲熄燈時,忽聞窗邊“吱呀”一聲,窗子被從外頭撬開了一條縫隙。

    她怔了怔,將燭火吹滅,摸出簪子走過去。

    作者有話說:

    嗷又沒寫完,每天都想多寫一點,原本預計六月底七月初就要完結的,但是現在……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