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作者:
荔枝很甜 更新:2022-08-13 10:34 字數:3201
第80章
行宮回廊小徑曲折環繞, 每隔幾步就有禁軍重兵把受,姬玉落正大光明從中走過一路行至宮殿側門,今日看守側門的是錦衣衛, 要比禁軍好說話。
領頭的正是上回那個叫劉五的。
劉五對她亦是恭敬, 拱手道:“這個時辰, 夫人要出去?”
姬玉落頷首, 麵露鬱悶,歎氣道:“今早祈福時, 帕子落在九真廟了,上頭繡著小字, 我得去找找。”
劉五摸了摸腦袋, 應道:“那卑職遣兩個人陪夫人去。”
姬玉落道:“不必了,就在不遠處,四處都是禁軍和錦衣衛,不礙事。”
劉五沒再堅持, 因廟殿就在行宮前頭, 拐個彎的距離,周遭又都是眼睛,能出什麽事, 他大手一揮便放行了。
姬玉落出了行宮,卻沒往九真廟去, 她在假山後頭等了一會兒,直到禁軍換防的間隙, 趁四下無人,疾步往山上走去。
惜妃是個愛爭風吃醋的性子, 費盡心思隨駕到了宮外, 就不可能沒有動作, 她總不甘心這十天半月就看新人霸占皇帝,自己隻能寄愁於山水?
這行宮之外,隻有文皇後當年留存的石洞了。
說是石洞,實則打造得巧奪天工,金碧輝煌,洞頂有瀑布直流而下,在山洞入口處垂下一道水簾,打濕了輕盈的白色紗幔,半圓的山水石屏立在當中,再往裏,桌椅軟榻,一應俱有,似宮殿般精致。
石壁凹凸不平,但也經人打磨過,是以牆麵平滑,並不比容易劃手。
這裏視野開闊,向遠眺望,能將整個九真廟及宮殿收入眼簾,又依山傍水,是夏日觀景的好去處。
不得不說,文皇後是雅致人兒。
平日此處無人,但裏頭隔三差五就有侍女歸整拾掇,是故很是整潔。
姬玉落沿著屏風環繞一圈,姿態閑散地在軟榻上稍坐片刻,活絡了脖頸,才從沒有水簾的邊隙走出去,她打開蘇放給的血包,往鼻尖一嗅。
不是尋常的血,應當是加了什麽,血腥味兒比尋常血還要衝,且十分粘稠,是野物喜歡的味道。
她回望著山路,琢磨地形,將附近的捕獸夾損毀,又沿著石洞撒了一圈血。
最後將那廢棄的血包丟到陡坡,手裏免不得沾了點血。
姬玉落眉頭一皺,垂著眼,不耐煩地將血漬一點一點擦去。
倏地,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樹葉搖晃。
她抬頭望去,先是看到了方才那個劉五,以及那被灌木遮擋,隻露出一角的紅衣。
姬玉落這回是狠狠蹙眉了,他……怎會找來?
不能就這麽撞上去,若是霍顯在石洞瞧見她,事後定會起疑,再命人仔細排查。
幾乎是立即,姬玉落閃回樹影裏,往另一條小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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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五本該換守回房歇息,誰料靴子還沒脫下,霍顯就找上了他。
細問之下,方知夫人遲遲未歸。
劉五這才緊張起來,一個大活人,怎麽會丟了?況且行宮外是深山密林,林中還有暗洞密坑,萬一出個好歹,他得以死謝罪了!
劉五跟著霍顯走了半圈,急道:“都怪卑職,該著人陪夫人同去的,否則也不至於……可這山上,你當真看見夫人進來了?”
他問的是從九真廟附近換守下來的錦衣衛,那錦衣衛忙道:“這……卑職也沒瞧清是什麽人,隻回頭瞥了眼,是和女子,當時正值換守,還以為是哪個上山采摘野果的侍女,便沒多在意。”
山上野果甘甜,有些從城裏來的侍女覺得新鮮,確實會結伴同來。
聞言,劉五頭更大了,“大人……”
霍顯反而是最不心急的一個,別人擔心姬玉落一介弱質女流,在荒山野嶺將遇不測,可他知道,這點自保的能力姬玉落還是有的。
唯一讓人生疑的是,好端端,她往山上跑什麽。
霍顯揉了揉眉,道:“行了,分開找。”
“是!”
劉五應聲,將人撥成四股,分開搜尋。
而此時,叢林另一頭,兩個人影藏在陰影裏。
其中一個禁軍笑道:“這是霍夫人走丟了?真有意思。”
蕭元景同樣一身盔甲立在旁,麵容平靜地看著霍顯,卻是沒說話。
午後的日頭太過毒辣,姬玉落行至一處山穀才堪堪停下腳步,她輕喘息著,抬袖擦去鬢邊的汗水。
山間小路錯綜複雜,若非提前記下地圖,隻怕真要繞不出去了。
霍顯……
他屆時若反應過來,不知會不會氣惱。
姬玉落蹲在小溪邊淨了手,才要站起來,便從河裏看到人影。
長身玉立,麵無表情。
不是霍顯是誰?
姬玉落鮮少被什麽嚇著過,這麽突如其來的一下,卻險些將她嚇跌進水裏。
可她麵上不顯露半分,隻驚訝地扭過頭:“你怎麽在這兒?”
霍顯看向她,“這話應該是我問你。”
他晃了晃手裏的絡子。
山上這麽大,若非撿到這條絡子,他怕是找不見她。
姬玉落忙摸了下腰間的配飾,絡子果然不見了。
她神色不變,抱著洗幹淨的果子起身,道:“還能幹什麽,山穀有河流小溪,沿河的果子甘甜,我聽惜妃說了一嘴,左右呆在行宮也是無趣……午後皇上不是要移步中庭觀祈福戲,你不用守著?”
霍顯深吸一口氣,他當然要守。
他目光覷著那顆顆飽滿紅潤的果子,信,肯定是不信的,但又拿不出什麽證據,畢竟什麽也沒發生。
隻是姬玉落越是若無其事,就越讓人難以放心,他靠近,將裹著果子的布拎到自己手裏,說:“你真的沒有別的事?”
姬玉落頓笑:“霍大人,你是希望我給你找點事呢,還是不希望我找事呢?”
霍顯涼涼道:“我是後悔鬼迷心竅,帶著你,分心。”
但以他對她的了解,她若打定主意要來,霍顯這裏求路無門的話,必定會打別的主意。
與其這樣,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著。
她總是有讓人提心吊膽的本事。
姬玉落朝他道:“哦,那難道不是叫色迷心竅?”
霍顯從喉間溢出一聲冷哼,拉著她要走時,忽地瞥見她裙角的一抹血跡,腳步頓停,肅穆道:“你受傷了?”
姬玉落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神色自然道:“沒有,方才在林子裏碰到頭幼鹿,我以為是狼,失手傷了。”
霍顯鬆了口氣,道:“山間的大型野物都被錦衣衛清完了,不必緊張,但你也別以為這山上就是安全的,此處作為皇家狩獵的圍場,多的是活捕獵物的暗洞。”
這些暗洞多是為活捉老虎野狼等攻擊性強的獵物而設,不在地圖上標注,隻有負責排險的錦衣衛和禁軍熟知暗洞位置。
霍顯環顧一圈,便覺察出他們腳下正是其中一個暗洞的範圍。
但尋常是不必擔憂的,因這些暗洞是有機關的,若非人為啟動,倒是不會出事。
然而就在這時,兩人神色皆是一變。
常年刀尖舔血的人都有著可怖的直覺,對周遭注視的目光和氣息尤為敏感,盡管相距甚遠。
霍顯心裏頓時升起不妙的預感,隻聞腳下一聲稀碎的聲響……不好。
在那草皮塌陷的一瞬間,他幾乎立即往一旁機關的位置看,隻見有個鋥亮的影子一閃而過。
失重感驀然而至。
姬玉落一驚,她的反應縱然很快,當即伸手攀住了邊沿,然而下一瞬就被霍顯拽了下去,結結實實地摔在洞底,隻見鋒利的尖刺從洞口朝下壓了上來,霍顯拽她的那一下,讓她兩隻手免於被紮成肉泥。
“……”
姬玉落屬實沒料到這一遭,那瞬間眼眸瞪大的甚至有些嬌憨,她轉而看向霍顯,“這是有機關的?”
霍顯鬆了鬆結實的盔甲,麵上閃過一片陰鷙,他抬手擦去下巴的汙泥,腦中閃過無數人影。
方才那道光,是盔甲折射出的光。
是禁軍。
禁軍與錦衣衛水火不容,禁軍裏與他有過節的人太多了,一時竟想不出是哪個。
這時,那層草皮又緩緩被推了回去。
光線愈來愈暗,直至完全消失。
鋪天蓋地而來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這是要將他們困死在這裏。
霍顯氣定神閑,並不因此感到慌張,姬玉落便知他留有後手,是故也將懸著的心安下。
她坐直,盡量不往牆上靠。
密閉的空間裏,暗洞裏的氣味愈發濃烈,那是野獸屍骸長年累月埋於洞底的味道。
到底是有些野物生性難馴,寧死不屈。
那味道混著潮濕的泥土,一縷一縷往人鼻息裏鑽,霍顯聽不到姬玉落平穩的呼吸了,他望向那根散發著微弱藍光的霜花簪,碰了她一下。
身體的肉都繃緊了。
他解下胸前的盔甲,丟到一旁,把姬玉落拉扯過來。
不過她並不配合,霍顯廢了番勁,把她渾身僵硬的身體扣到懷裏,“再忍一下,我方才沿路過來作了標記,劉五他們腦袋靈光的話,很快就能找過來。”
說罷,他頓了頓,又說:“不靈光的話,死在這裏,我們也算是殉情了。”
“想想還挺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