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作者:桃花錘子      更新:2022-08-12 20:05      字數:3742
  第90章

    當天下午,陸濃收拾好東西,和裴錚、沈既明坐著汽車去市裏醫院看裴寂安,吳媽在家照顧小淮和小夏崽。

    一路上,陸濃渾身低氣壓不說話,裴錚安慰她說,“放心吧,我爸不會有事的,他可是風裏雨裏走過來的,我小的時候他也住過一次醫院,那會兒醫生都下了病危通知書了,老頭子硬是熬過來,閻王不收他。”

    裴錚自豪地拍拍胸,能看出來他這話既是安慰陸濃,也是在安慰自己。

    陸濃想到冷主任的話,深深皺起眉頭。

    “我說了你可要挺住,裴副師長在戰場上被炮彈蹭到,他失憶了,忘了所有人,包括你。”

    “裴副師長掩藏的太好了,一開始誰也沒看出他失憶,他甚至能在病床上正常處理公務,要不是他自己確定沒有危險,說出了失憶的真相,我們至今都不知道這件事。”

    “就連醫生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時候記起來。”

    失憶……忘記家人、忘記戰友,連她也忘記了嗎?

    汽車停在醫院門口,陸濃躊躇不定。

    裴錚拉著她下車,“走啊,愣著幹什麽,不想快點見到老頭子嗎?”

    陸濃看了他一眼,說,“冷主任告訴我你爸被炮彈震失憶了。”

    裴錚愣住,脫口而出:“連我這個大兒子都不記得?”

    陸濃實在沒忍住,白了他一眼,“你說呢?”

    “你擔心他忘了你?”裴錚想起陸濃方才躊躇不前的樣子,直白猜道。

    沈既明朝裴錚搖搖頭,示意裴錚別這麽直接。

    裴錚卻沒聽從他,奇怪道,“你怕是什麽啊?我這個兒子都不怕,你當妻子的怕什麽?”

    陸濃不能告訴裴錚,一個人愛你很久,你也即將回饋他的愛意,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人突然失憶,他可能不愛你了,害怕隻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甘。

    茫然接下來要怎麽辦,忘記她、不再偏愛她的裴寂安,她還能邁出最後一步嗎?

    陸濃想大概是不能的。

    陸濃替自己不甘心,也替沒失去記憶的裴寂安不甘心。

    隻差一步,她和裴寂安之間隻差一步。

    在她將要邁出最後一步之時,裴寂安卻退回了九十九步,讓她情何以堪?

    “走吧。”陸濃深吸一口氣,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再不甘心也沒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見到橋頭自然直。

    沈既明頓住,垂下想要安慰陸濃的手。

    三人打聽了裴寂安主治大夫的辦公室,從他那裏了解了裴寂安的情況後,來到他住的病房。

    走到門口時,陸濃的表情反而變得淡定起來,很是唬人,一點都看不出她剛剛在樓下沮喪的神色。

    這反應能力,裴錚嘖嘖稱奇,不愧是後媽,感覺自己又學到了新的技能。

    他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你誰啊?不知道這是哪裏嗎?怎麽不敲門就隨隨便便進來?”

    病房裏,一個穿著護士裝的女人低聲嗬斥裴錚完裴錚,然後轉過頭柔聲對坐在窗邊的人說,“裴首長,沒有打擾到你吧?”

    裴錚:“……”

    不是吧不是吧?老頭子有豔遇?

    陸濃和沈既明走了進來。

    “你們……”護士看著三人,眉頭皺起。

    “我們什麽我們?我們是‘裴首長’的家人。”裴錚沒好氣地說。

    陸濃並沒有注意裴錚和護士的口角,她一進病房,第一眼就看到坐在窗邊的男人。

    男人沒穿病號服,穿著自己的軍裝,頭上圍著紗布,腰背挺直,身形臉頰有些消瘦,手中拿著一本書,手背青筋處貼著醫用膠帶,他卻並沒有看書,而是看著窗外出神。

    聽到裴錚開門的聲音仍舊沒有轉頭。

    他好像總是很喜歡坐在窗邊,陸濃腦子裏浮現出不相幹的想法。

    男人察覺到陸濃的視線,銳利的目光直刺過來,在觸及到陸濃的目光時,微微怔住。

    片刻後,裴寂安率先收回目光。

    陸濃垂下眼眸。

    那邊裴錚不耐煩和護士糾纏,直接走到裴寂安身邊,“爸,你沒事吧?”

    護士驚呼,聲音尖銳,“裴首長有兒子!?你是他的兒子!?”

    裴錚翻了個白眼,這個護士簡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從前他就煩莫名其妙的女人湊上來想當他後媽。

    小時候老頭子也住過一次院,照顧他的護士段位可比今天這個護士高多了,最起碼人家就沒這麽明顯。

    “廢話,我爸不但有兒子,還有媳婦兒呢,你身後那位就是。”裴錚指了指陸濃。

    誰都沒有注意到,裴寂安聽到裴錚的話時,眉頭一挑。

    護士拉下臉來,這位裴首長可是她盯上的肉,請護士長去國營飯店吃了三次飯才得來一個照顧機會,這才剛照顧一上午,到嘴的肉都沒吃到,就冒出來兒子媳婦了。

    不過作為照顧首長的高級護士,業務水平、樣貌、家世、學曆,護士樣樣不缺,她可不信自己會輸給其他女人。

    不慌,裴首長的兒子都老大小了,妻子肯定人老珠黃,黃臉婆一個,拿什麽跟她作比?

    等到她們站在一起,裴首長看到了她和黃臉婆的鮮明對比,哼哼……

    護士自信轉身。

    “……”

    特娘老子的,長成這樣還讓不讓人活了?護士在心裏爆粗口。

    不慌,不就是長得好看點?

    說不定……她沒文化沒素質?

    光有張好看的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裴錚:“看到了吧?看到了還不走?我們一家團聚,你留在這裏幹什麽?”

    護士被裴錚不客氣的態度氣到,嬌聲嬌氣朝裴寂安撒嬌,“首長~他們欺負我。”

    裴錚:“……”

    裴寂安放下手裏的書,淡淡說:“小張,我兒子哪點說得不對欺負到你了,你說說看,說得有道理我代他向你道歉。”

    護士:“……”我姓王!不姓張!

    更令王護士絕望的是,這位裴首長第一次對她說這麽長一段話,為的是維護他兒子。

    她能說什麽?說我想留下來,你兒子趕我走?

    還是說你兒子對我態度惡劣?

    護士神色勉強。

    見護士語塞,裴寂安接著說,“如果你覺得我兒子說得對,請出去吧。去跟院長說,小周明天回來,不用再找人替他班,張護士也不必來了。”

    裴錚得意洋洋看著護士說,“聽到了吧?不用你照顧,趕緊走趕緊走。”

    王護士的臉像打翻的調色板,五彩斑斕黑,到這會兒知道自己徹底沒戲了,心疼起請護士長吃了三頓國營飯店的錢,想發脾氣又不敢得罪這一家人,瞪了裴錚一眼,灰溜溜離開了病房。

    “爸,你真行,我怎麽從來不知道你嘴巴這麽厲害?”裴錚向裴寂安比了個大拇指。

    陸濃從護士撒嬌那裏開始就雙手抱胸,作壁上觀,看著事情的發展,她當然能看出護士的敵意,女人都明白這種敵意。

    好家夥,她在家裏擔心他的安危,裴寂安倒好,紅袖添香,豔福不淺,嗬,順便發展一段感情,借口都找好了,失憶嘛。

    陸濃惡狠狠地瞪著裴寂安,直到護士離開也不放鬆。

    裴寂安不動聲色回視陸濃。

    裴錚看看親爹,又瞧瞧後媽,一個腦袋兩個大,該怎麽解釋這複雜的關係?

    “咳咳,”裴錚咳嗽兩聲,“爸,我是你兒子裴錚,你能接受吧?”

    “看出來了,”裴寂安指尖輕點椅子扶手,一副大佬坐姿,“你長得很像我。”

    裴錚鬆了口氣,又指指陸濃說:“爸,她叫陸濃,是你的妻子,你能記起她嗎?”

    裴寂安再一次和陸濃對視,他看著瞪圓眼睛的陸濃,心情不知為何變得很好。

    真奇怪,從第一次和她對視開始,心髒就不受控製的跳動,裴寂安再一次克製住想要伸手捂心髒的想法,任由心髒劇烈跳動,直至它平息下來。

    “叔叔,我是沈既明,是裴錚的朋友。”沈既明沒叫裴錚姑父,而是以裴錚朋友的身份自我介紹。

    裴錚看了他一眼,這小子還挺圓滑。

    裴寂安對沈既明點頭示意:“你好。”

    “對了,”裴錚突然說,“我還有點事忘了問醫生,爸,你們先聊,我去去就來。”

    他朝沈既明使眼色努努嘴,沈既明欠身說:“對,我和裴錚一起去。”

    兩人結伴走出了病房,房間裏隻剩下陸濃和裴寂安兩個人。

    裴錚和沈既明一走,陸濃就撇開頭,走到床邊陪護的凳子上坐下,不看裴寂安。

    裴寂安凝視著陸濃的側臉出神。

    待到陸濃轉頭看過來時,他低下頭翻看手中的書看。

    陸濃見他竟然在看書,又生氣又失望,生氣這個人還有心情看書,失望於他對自己的態度和剛見麵時差不多,冷漠疏離。

    陸濃受不了病房裏的安靜,起身走出病房冷靜。

    雖然她知道裴寂安失憶了,對她態度不如從前很正常,但真正麵對時,還是令她難以接受。

    走到離醫院很遠的花園裏,陸濃踢飛腳邊的石子,一屁股在到長椅上,撐著下巴開始想辦法。

    醫生說裴寂安雖然是暫時性失憶,但說不好什麽時候能想起過去,說不定明天就會恢複記憶,也說不定這輩子都回複不了記憶。

    做最壞的打算,如果裴寂安一輩子都記不起來,她該怎麽辦?

    陸濃咬咬牙,太不甘心了,憑什麽裴寂安心安理得忘記?

    留她一個人記著他們的過往?

    陸濃以為自己隻是在心裏說,說完後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把話說了出來。

    一陣清風帶起,她身邊的長椅上多了個人,陸濃轉頭,就見裴寂安坐在她身旁,輕輕說:“如果不甘心,就把我們之間發生的事告訴我,或者再來一次。”

    陸濃:“……”

    “老色批!”

    裴寂安:“??”

    陸濃看著神色不解的裴寂安,惡向膽生,好啊,不是說要再重演一遍嗎?

    她翻身趁裴寂安不備,坐到了他的腿上,雙手環著裴寂安的脖子,“啾”的一口親到了裴寂安嘴上。

    裴寂安渾身一震,想拉開陸濃,誰知陸濃像是預料到了他的反應,低頭咬住他的喉結。

    這下子裴寂安徹底震住了,僵硬著身體,進退不得。

    林間鳥鳴啾啾糯糯,樹蔭遮擋住了外人的視線,春風輕撫發梢,遠離喧囂的長椅上,英俊出色的男人以環護的姿勢抱著美麗的女人。

    樹上的鳥兒急匆匆轉過身去,單身鳥最煩秀恩愛。

    陸濃鬆開嘴,“哼”了一聲,說:“不是說講給你聽嗎?你要想聽我慢慢細說啊,你想重來一次,也可以,奉陪到底。”

    裴寂安:“……”他這個妻子,似乎很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