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者:怡米      更新:2022-08-11 15:01      字數:3964
  第79章

    除夕前三日, 遊子紛紛回家,家家戶戶沉浸在團圓的喜悅中。

    傍晚火樹星橋,想要給元無名寄家書的元栩來到早點鋪,詢問殊麗是否有話要對自己舅舅講。

    除了陳述白, 殊麗和其他男子幾乎不會同處在後堂。

    兩人坐在夕陽斜照的前堂窗邊, 一人斟酌用詞, 一人提筆記述。

    “義父若知自己快要做舅姥爺,非得多喝半斤。”

    元栩一邊折信, 一邊調侃,溫潤的麵龐依舊和煦、坦蕩, 不會讓殊麗覺得不適。

    臨到飯點, 殊麗禮貌性地留客用膳, 元栩也沒拒絕,在等待時, 還主動做起了木匠活。

    俊雅如玉的男子蹲坐在店門前, 認真做事的樣子, 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視線, 也包括剛從轎子裏走進小巷的陳述白。

    按照時辰,陳述白是來換藥的,沒想到會遇見元栩。

    本就對元栩頻頻接近殊麗揣有不滿, 見到此幕,年輕的天子接過老太監手裏的油紙傘, 遮著風雪走過來,黑色錦靴踩在稀鬆的雪地上, 發出咯咯聲。

    來到殿門口, 除了老趙, 無人在意意圖明顯的“謝仲禮”。

    “謝官人來了。”

    老趙上前, 接過他手裏的傘,橫放著轉了一圈傘柄,甩掉了傘麵上的雪沫,之後迎著“謝仲禮”進了前堂,還熱情地遞上茶水。

    晚娘和木桃倚在帳台前,看著老趙殷勤的模樣,對視一眼,都不知其中玄機。

    陳述白道了謝,視線從埋頭幹活的元栩身上移開,落在了殊麗身上。

    從自己進門起,這女子就沒看他一眼,專注於和元栩安裝凳子腿,還一口一個表哥。

    當他是空氣?

    好像隻有元栩會安凳子腿似的!

    忍著酸澀,他咳了下,說出了開場白:“麗麗,我來換藥了。”

    殊麗抬眸,淡淡“嗯”了聲,又開始幫元栩扶著凳子腿。

    兩人配合默契,全然沒受影響,還是元栩在聽見“謝仲禮”沒有掩飾的聲音和對殊麗的稱呼時,頓了一下手中動作,眉眼微挑,流露出高深的意味。

    “表妹,幫我拿一下膠。”

    “好。”

    殊麗起身去拿,越過坐著的男人時,連目光都沒有賞一下。

    陳述白盯著殊麗來回的身影,峻冷的麵容越繃越緊,起身拿起堆在角落的“破”椅板凳,撩袍蹲下,也開始做起工匠活。

    “麗麗,幫我扶一下。”

    可他的請求,顯然沒得到回應。

    屋裏不多不少剛好五人,除了殊麗、晚娘、木桃和元栩外,就隻剩下該去燒火做飯的老趙。

    老趙還在為謝官人給的金子而感動,哪裏能讓謝官人失了顏麵,於是樂嗬樂走上前,作勢要幫他。

    可陳述白根本不領情,再次對殊麗喚道:“麗麗,來幫我一下。”

    話語簡介,語氣溫和,哪還有一點兒天子的威嚴。

    隨性坐在門檻上的元栩勾了下唇,看向殊麗,“表妹,我有點餓了。”

    殊麗點點頭,叫上老趙和晚娘,一起去了灶房。

    木桃趴在賬台前,學著敲算盤,偶爾看一眼屋子裏較勁兒的兩個大男人,看著他們快速地安裝桌椅,驚歎於“吃味兒”的魔力。

    工匠師傅半日的活兒,被兩人半個時辰完成了。

    殊麗幾人端著熱乎乎的飯菜出來時,就瞧見一副副嶄新的桌椅被擺放在兩側,一側是元栩完成的,另一側是陳述白的。

    最開心的人莫過於晚娘,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兩天就能重新開張了。

    笑意幾乎咧到耳根,她招呼著兩人淨手用膳。

    元栩裝作沒有認出“謝仲禮”的真實身份,自然無需跟他行禮,不僅如此,還特意引著殊麗坐在了靠左的桌上。

    殊麗坐在了左邊,晚娘和木桃也跟了過來,把右邊的桌子留給了陳述白和老趙。

    老趙是麵點師傅,也承包了店裏的一日三餐,每次都要用過飯再閑轉幾個來回再回家,這會兒也不急,再說還有謝官人在側,他笑嗬嗬拿出私藏的酒,要跟陳述白分享。

    “家裏婆娘不讓喝,隻能在店裏整兩盅,官人別嫌棄,一起用吧。”

    說著,為陳述白斟了酒。

    粗劣的酒水蕩在眼前,陳述白剛要拿起,左桌上傳來一道不悅的聲音。

    聲音很輕很柔,卻滿是責備:“傷口未愈,怎可飲酒?”

    原本灰淡淡的心境瞬間清亮,陳述白壓下嘴角,以手擋住了酒盅,“不宜,改日。”

    老趙了然,為自己斟酒,邊是感慨邊是側麵的抬舉:“日後啊,官人也是個懼內的。不過懼內是疼愛娘子的表現,誰嫁給官人,誰享福咯。”

    晚娘扭頭看了老趙一眼,不懂他今兒怎麽這麽多話,“快吃飯吧,待會兒嫂子過來看你喝酒,非追著你兩條街打。”

    老趙聳肩一哼,“她試試!”

    “你就嘴上吹吧。”

    晚娘不再理他,為元栩又盛了碗飯,“元侍郎多吃些,別客氣。”

    元栩笑笑,繼續安靜用飯。

    飯後,元栩又安裝了幾副桌椅,臨走時才與還在安裝桌椅的男子打了聲招呼,“兄台不走嗎?”

    陳述白板著臉沒理,繼續悶聲幹活。

    元栩沒了留下來的理由,跟殊麗打聲招呼就要離去。

    外麵已下起鵝毛大雪,殊麗拿來傘,叮囑他路上慢些。

    看著他們細水流長般的溫馨互動,陳述白臉色更差,在殊麗再三詢問他何時換藥後,還是不予應答。

    殊麗早沒了耐心,索性回到裏屋忙自己的事了。

    老趙臨走時,又塞給他兩顆大補丸,“這東西管事,把我婆娘製得服服的,官人留著婚後用。”

    礙於對方的熱情,陳述白沒有拒絕,裹著紙放進袖管裏,繼續安裝桌椅。

    晚娘洗碗回來時,發現陳述白還在忙活,而非與元栩鬥氣,趕忙上前勸道:“陛下還有傷,別太勞累了。”

    若病在她店裏,她可沒有好果子吃啊。

    陳述白默聲,繼續忙活,直到把最後一副桌椅安裝好才起了身,輕車熟路地去往後堂淨手,之後來到裏屋前,叩響了門扉。

    “咯吱。”

    殊麗拉開門,沒說什麽,轉身往裏走。

    陳述白走進去,反手掩好門,跟在殊麗身後,她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

    兩道被燭火打出的影子前後相靠,如靜夜裏的兩隻雨燕。

    受不住他的黏糊勁兒,殊麗拿起布巾和藥膏,轉身道:“快上藥吧。”

    陳述白二話沒說撥開係帶,當著女子的麵褪了外衫、中衣。

    殊麗別開眼,心道他怎麽連中衣都褪了,大冬天光著膀子做什麽……

    帶著他坐到桌邊,殊麗麻利地為他換好藥,轉身收拾時幾不可察地舒口氣。

    如今每每與他獨處一室,再沒了曾經在燕寢的淡定,尤其是對上他灼灼的視線時,甚至開始手足無措。

    驀地,窗外響起煙火聲,漆黑的夜被簇簇火光點亮。

    臨近除夕,富貴人家開始燃放煙火了。

    為了掩飾獨處的尷尬,殊麗推開窗,仰頭盯著墨藍的天空,秋水剪瞳裏映出蘑菇般的璀璨銀花。

    美得不切實際。

    陳述白穿好外衫,盯著窗邊的女子,拿起自己的大氅走過去,輕輕搭在她肩頭,雙臂順勢環住她,左臉貼在她的右耳畔,嗬氣成霧,“喜歡嗎?”

    若是喜歡,再簡單不過,他能為她燃放更為絢麗的煙火。

    殊麗掙了下,想要脫離他的懷抱,可男人擁的很緊,不給她脫離的機會。

    “麗麗,喜歡嗎?”

    再次嗬出霧氣,陳述白翻轉她的肩膀,讓她直視自己,不知是在問她喜歡煙火,還是喜歡他的擁抱。

    殊麗抬手撐在他胸口,極力拉開距離,“你放開我。”

    今日吃了不少“醋”,陳述白心裏不舒坦,借著瑰麗的煙火氛圍,得了寸、進了尺,隔著大氅,他勾住她的腰,呼氣噴薄在她的鼻翼,“元栩在時,為何不理我?”

    殊麗不怕他不冷不熱,就怕他突然而至的柔情,一個麵容絕冠的男子,深情款款望過來時,殺傷力可想而知,她甚至想要縫上他的嘴,叫他別再蠱惑人。

    “我沒有不理你,是你多心了。”

    疑心病和事實,陳述白還是分得清的,他攬住殊麗胯骨,將她抱坐在窗台上,一手撐在窗框上,一手環著她的腰,附身靠過去,“是你不理我。”

    殊麗向後仰去,避無可避時,反問道:“我為何要理你?又為何要給你優待?”

    他們是何種關係?憑什麽他上門,她就要笑臉相迎?

    陳述白耷了耷眼皮,思考的時間有些久,之後拍拍她的後腰,示意她坐穩點,別掉下去。

    殊麗不明所以,雙手抓住窗框,迷茫地盯著屋裏的男人。

    月光跳動在他忽明忽暗的臉上,為他鍍了層柔靡,也為他鍍了層迷霧。

    “你?”

    沒等問出口,麵前高大的男人忽然跪了下來。

    殊麗怔忪不已,想要跳下窗台,根本無法相信,陳述白跪在了她的腳下。

    可陳述白不給她跳下來的機會,單手抓住她一隻腳踝,阻止了她的意圖,“別動,聽我講完。”

    她一直在躲避他,即便同處一室,她也將自己掩護的很好,不給他心與心交流的機會。

    那麽,也隻有用這麽卑微的方式,換取一點點被正視的機會。

    如果她願,他也不覺得虧,並甘之如飴。

    “我沒執念過什麽,甚至連皇權都沒那麽熱衷,可我對你,執念過深,與命相連。從小到大,我就明白一個道理,人脈靠爭,人心靠謀,我謀慣了人心,百試不爽,因此在與你的相處中,有恃無恐,覺得你合該是我的掌中物,忽視了你的真實感受,以元佑的身份欺你,以陳述白的身份占你,還企圖得到你的真心,可月圓則虧,事與願違,在不知不覺中,無論是元佑還是陳述白,都失去了你。麗麗,時光無法重來,我無法去挽回曾經的過錯,但日子還在繼續,我會用餘生彌補,隻要你願意。皎月為證,對卿,絕不相負。”

    殊麗靜歎,從不知惜字如金的天子,可以一次說出這麽多的話。

    見窗上的女子沒有反應,陳述白也不氣餒,捧起她的腳,於月光中輕吻她的腳背,帶著繾綣和堅毅,“麗麗,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吧。”

    殊麗收回腳,語氣平靜的令他心慌。

    “你應該清楚的,我已經不在乎元佑了,那麽你是元佑還是陳述白,都與我無關。”

    陳述白靜默,心牆再度裂開縫隙,生疼生疼的。

    “沒關係,從此以後,我就是你門前的甲乙丙,還有與你重新認識的機會。”

    “何必呢,陳述白?”

    何必屈尊降貴,殊麗無奈。

    陳述白沒有答應,上前將她抱了下來,替她拍了抬身後的褶皺。

    殊麗臉一臊,擰眉推開他。

    陳述白順勢靠在桌沿,蒼白的俊麵帶著一絲痛楚。

    何必呢?因為我動心了。

    非你不可。

    作者有話說:

    狗子再接再厲!

    還有一更,不確定時間,大家明早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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