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作者:怡米      更新:2022-08-11 15:01      字數:7033
  第72章

    陳呦鳴恢複公主身份, 封號儀寧,賜公主府,風光又令人匪夷所思,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周太妃當年為了爭寵, 將皇女謊報為皇子, 一時成為笑談。

    自此, 世間再無宣王。

    儀寧公主喬遷之日,士大夫同去慶賀, 陳呦鳴和煜王商議好,想將殊麗接過來小住兩日, 無疑遭到了陳述白的拒絕。

    煜王還在為木桃的事耿耿於懷, 語氣稍衝, “陛下總不能一直關著殊麗,花不見光都會枯萎, 何況是人。”

    陳呦鳴拉了拉煜王的袖子, 唱起白臉, “殊麗現今沒有顯懷, 走起路來也算方便,等過些日子肚子大了,即便陛下想讓她出去走動都困難。”

    說的在理兒, 連馮連寬都跟著勸了起來。

    可不管他們如何保證,說是府內外安插好侍衛, 絕不會給殊麗有機可逃,陳述白還是鐵了心的不放人。

    一牆之隔, 殊麗自然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按部就班地做著手裏的繡活兒。

    等幾人離開, 陳述白走進來, 看她在繡一隻被籠子困住的鳥,眸光複雜,“殊麗,朕能相信你嗎?”

    “信任是相互的。”殊麗眉眼淡淡,看似並不關心自己的事,“陛下何時放了木桃?”

    “她是朕用來困住你的籌碼。”

    多可笑啊,堂堂天子,需要用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困住一個女子,可他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即便會被對方嘲笑。

    殊麗默不作聲,加重了手中的針。

    最終,陳述白還是沒有讓殊麗出宮去住,陳呦鳴和煜王並肩走進公主府時,齊齊歎口氣,惹得賓客們不知所措。

    禦賜府邸,不是隆寵麽,怎麽還歎上氣了?

    元栩是最後一個前來慶賀的賓客,沒打算在府中用膳,隻放下賀禮,便要回府,被煜王攔下。

    “來都來了,裏麵請。”

    在仕途中,煜王從元栩身上受益良多,將他視為半個師父、半個知己,也因此沒有在意場合,勾著他的肩往裏走,雖然自己才是矮的那個,卻有種強勢之感。

    元栩拍開他的手,與之坐在棋盤前。

    是一盤未走完的象棋。

    兩人對弈起來,煜王開始傾訴苦水,“陛下對殊麗有種偏執過頭的占有,再這麽下去,我怕殊麗承受不住會瘋掉。”

    在那麽一個不見光的屋子裏待久了,再活潑的人都會變得陰鬱,何況殊麗並不活潑,就更容易被環境影響。

    煜王的擔憂並不是多餘的,否則也不會頂著觸犯龍顏的危險,一次次去勸說天子,可無論他怎麽循循勸之,都不見成效。將元栩“扣”在公主府,無非是想托他再去勸勸。

    近臣都知,元栩和天子是摯友,在天子心裏占比很重,比得過十個手足兄弟,可不知怎地,元栩從抓獲陳斯年那日起,就一直置身事外,對殊麗的情況不聞不問,他以前不是希望殊麗提前出宮麽,最近怎麽變冷淡了?

    對此,陳呦鳴也極為詫異,可她是筵席的東家,一直在忙於應酬。

    吃了煜王一顆棋子,元栩終於開了口:“殿下可知,陛下要立殊麗為後?”

    “真的假的?”

    “真的。”

    “一時的,還是一世的?”

    一時和一世可區別大了,一時的新鮮和寵愛不能長久,尋個機會就能換掉皇後,一世卻是帝王的承諾,一旦對外宣稱就不能輕易變卦。

    元栩淡笑,“一世那麽久,如何能預知?”

    “太後白忙活了。”煜王笑著聳聳肩,完全不在乎太後的喜怒,“就因為此,你才不去插手殊麗的事?”

    “陛下對殊麗動了真心。”

    “真心又如何?一味的占有和禁錮是負擔,不是愛。”

    十七歲的少年反過來告訴一個二十好幾的男子什麽是愛,是否滑稽了些?可元栩像是聽進了他的話,遲遲沒有移動棋子,等到再次移動時,輕道了聲:“聯手卒。”

    煜王一瞧自己要輸棋,扯扯嘴角:“不下了。”

    元栩習慣他的悔棋和中途喊停,沒再執意下完,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去跟公主說一聲,先回府了。”

    煜王點點頭,沒再做說客,反正不是自己的表妹,自己忙活個什麽勁兒!

    白雪穿樹,深巷的枝椏上掛滿冰晶,日光一照晶瑩剔透。

    元栩攏了攏肩上的氅衣,忽然想起那日帶殊麗出宮遊玩的場景。

    那晚,她的笑很美。

    腦海裏不停徘徊著那句“一味的占有和禁錮是負擔,不是愛”,他想,換作是他,應該會給予她自由,哪怕思念穿腸,也不會囚她於金屋,消損她眼裏的光……

    飛雪簌簌不停歇,壓歪廊下冬青叢,年關將至,快除夕了。

    陳述白負手窗前,望著斜飛白雪,讓人準備了腳爐和手爐,親自送進密室。

    女子畏寒,加之懷有身孕,即便在暖閣中還是會手腳冰涼,可他的無微不至沒有換來殊麗的半點感激。

    “今兒朕不忙,陪你出去走走。”

    殊麗還在刺繡,看樣子是在給肚子的小家夥縫製小襖,陳述白握住她的手腕,“屋裏暗,別累壞眼睛。”

    殊麗撥開他的手,繼續忙活。

    陳述白沒有再勸,坐在一旁靜靜看著她,直到元栩登門。

    該來的還是來了。

    陳述白打簾走出內殿,看向站在外殿的白衣男子。

    他今日沒有穿官袍,一身白衣溫潤如玉,如冬日的暖陽。

    “也是來勸朕的?”陳述白邀他入座,沒帶情緒。

    元栩同樣沒有情緒,“作為表兄,臣想見她一麵。”

    默了一會兒,陳述白笑道:“阿栩,朕以前不覺得自己小氣,可如今,在她的事情上,朕不僅小氣,還錙銖必較,你可以見她,但若是懷了別的心思,朕不會容你。”

    這算是一種溫和的警告吧,元栩報以一笑,“陛下過憂了,臣隻是想跟她說幾句話。”

    見陳述白沒阻止,元栩起身走向內寢。

    尋常人哪敢進出天子寢殿,元栩不但做到了,還是常客。宮人們對他極為尊重,包括引路的馮姬。

    其實,無需馮姬引路的,可天子不在內寢,他一個外廷大臣獨自進去容易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有燕寢的宮人在,總歸好一些。

    打開密室的門時,馮姬小聲道:“元侍郎放寬心,有什麽話盡管同殊麗講,我不會亂講的。”

    “有勞。”

    元栩走進室內,看向坐在床上刺繡的女子,被馮姬提醒道:“殊麗每日除了刺繡,再無其他事可以做,整日渾渾噩噩的,元侍郎多勸勸她。”

    生平第一次,元栩對一個女子充滿了憐惜,以前,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心軟的人,此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痛意。

    聽見背後傳來的動靜,殊麗扭頭看去,露出溫笑,“你來了。”

    元栩走過去,仔細觀察著她,沒有從她臉上看出悲鳴或痛苦,卻更叫人揪心,“你,還好嗎?”

    殊麗放下手中繡活,下意識想要給客人沏壺茶,卻反應過來,自己身處燕寢,又是個囚犯,不該去做反客為主的事,連接待客人都沒有資格。

    “沒,沒有,”

    看她站在原地,雙手無措地理著裙麵,元栩再克製不住幾日以來的擔憂,上前一步輕輕將她擁進懷裏,“沒事的,沒事的。”

    男子衣衫上清雅的香氣傳入鼻端,殊麗鼻尖一酸,望了門口一眼,見馮姬背過身去,才顫著手拉了一下元栩的袖口,“表哥,你別再來了。”

    陳述白對她有種病態的占有,與她扯上關係不是好事兒,元栩是個清雅君子,不該因她受到猜忌。

    元栩將她瘦弱的身子整個抱住,語氣堅定:“我帶你離開。”

    防守重重,木桃又囚於深宮,如何能離開?

    知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殊麗更不能接受他的任何承諾,“我挺好的。”

    “好不好,我自己會看。”元栩鬆開她,第一次越矩去瞧一個女子的肚子,“他鬧你嗎?”

    提到小家夥,殊麗眼中除了愧疚,還有一絲光亮,翹唇道:“特別乖。”

    元栩勉強笑笑,眼梢帶著溫柔,“那就好,你暫且委屈幾日,我來想辦法帶你離開。”

    執拗不是誰的專屬,殊麗可以,他也可以。他知道,天子已經將賣身契還給了殊麗,殊麗不再受宮規束縛,是元無名的親外甥女,天子強留她在身邊,就是強搶臣女,不顧君臣之情。

    這是他要帶殊麗離開的理由,也是放在明麵上的,若天子執意,他會再想其他辦法。

    搶人,他也會。

    聽出他並非說笑,殊麗搖搖頭,“我哪兒也不去,表哥別折騰人脈了,我不想欠你的,更不想欠元家的。”

    “元家的人情無需你來還,我的人情更無需還。”

    天子在外間,這裏不宜久留,元栩拍了拍她的肩,眼中流淌著細碎的溫柔,“將你留在此處,我夜不能寐,不將你帶出去,我寢食難安。”

    殊麗愣住,夜不能寐、寢食難安,因為她是他義父的外甥女,他就要以命相護嗎?

    真的如此簡單嗎?

    元栩,你是不是對我動情了?

    想法一出,殊麗忽然拽住欲要轉身的男子,冷靜地喚出他的名字,“元栩。”

    元栩點頭示意,“我在。”

    “我什麽也不能給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精力。”

    有些話雖殘忍,但也是快刀斬亂麻,情絲繞指柔,卻也最傷人。殊麗知道,不能優柔寡斷傷人傷己,“我喜歡過元佑,不能再喜歡你了。”

    站在門口的馮姬像是聽見了驚天的秘密,將腦袋垂得更低,心中反複道:沒聽見,沒聽見,殊麗沒說喜歡誰。

    不喜歡天子也就罷了,竟喜歡上了天子的近臣,要是讓天子聽見,不知會不會鬧出人命,他絕對要替她守住秘密。

    元栩坦蕩一笑,抬手捋了捋她的額發,“我不要你的報答,隻要你好好的,至於元佑,”

    隔著一道牆,他麵朝外殿方向下了一個決心,複又看向殊麗,一字一頓道:“元佑是,”

    “元侍郎,陛下在外久等了,您還是早點出去吧。”

    馮姬忽然插話,並對兩人使勁兒擠眼睛。

    餘光中,元栩瞥見了珠簾外的一角龍袍,咽下了快要脫口的話,“好好休息,別多想,一切都會好的。”

    換了一種語氣,他退後兩步,轉身走出密室。救出殊麗是首要,現在還不能完全激怒天子。

    陳述白打簾進來,第一次從元栩身上感到敵意,說來可笑,兩人是摯友知己,何時暗暗較過勁兒。

    “你想跟她提元佑?”

    還是聽見了啊,元栩維持著淡笑,“一個身份而已,跟她提了,她也不會聲張出去,那位馮小公公更是沒膽兒說出去。臣想問,是陛下不敢麵對假的身份,還是不敢麵對她?”

    “阿栩,你僭越了。”

    陳述白不常提醒人僭越,一般遇見僭越的情況,直接收拾了,可對元栩,他提了不止一次。

    元栩沒為自己辯駁,作了一揖,大步離開。

    馮姬小碎步跟了出去,沒有跟陳述白提起兩人在密室相擁的事。

    而此間密室,在殊麗到來後,也對近臣、近侍開了敞口,不再隱秘。

    天空飄起雪,亦如陳述白此刻的心境,他沉著臉看向元栩離去的方向,強行壓製住躁動,他們是過命之交,在元栩沒有犯下大錯前,他不願毀了曾經的信任。

    掩在衣袂中的拳頭握得咯咯響,他暫收火氣,走進密室抱住殊麗,沒有言語,堅決而有力。

    殊麗是他的,從老三那個笨蛋將她拽到禦前那日起,孽緣便埋下了種子,也是從那一眼起,他心中卑劣的種子生了根、發了芽。

    “朕今日不處理公事,留下來陪你。”

    殊麗靠在他懷裏,望著殿門前微弱的日光,無力地閉上了眼。

    **

    薄雪初霽,晴空萬裏,陳述白為殊麗裹上厚厚的鬥篷,帶她去了一趟禦花園。

    冬日賞梅,最富意境,能在蕭瑟狂風中領略枝頭的紅霞。

    漫天白茫,唯寒梅傲然天地。

    折了一朵梅花下來,陳述白將其鑲在袖口掏出的釵鑷上,插在了殊麗的素鬟間。

    天寒地凍,男人修長皙白的手指被凍得微紅,可他還是執意為殊麗插出最漂亮的樣式。

    殊麗雙手揣在兔絨手捂中,掌心還握著暖爐,背風吸了吸鼻子,“太冷了,咱們回去吧。”

    難得半日清閑,陳述白想要多陪陪殊麗,於是摟住她的肩,指了指結冰的魚塘,“去看看喜歡哪幾條,朕讓人鑿冰取出來,養在燕寢。”

    養在燕寢,供她觀賞嗎?

    殊麗站著沒動,平靜的麵容劃過一絲悲鳴,“魚在池中遊得好好的,陛下作何要將它們囚於陶缸中?”

    一語雙關麽。

    淅淅瀝瀝的雪沫自枝頭吹拂而下,散落在麵龐,清清涼涼沒甚威力,偏偏涼進了心裏,陳述白裝作沒有聽懂,摟著她踩上冰麵,扣在她肩頭的手慢慢收緊,穩住她的身形,以免她腳底打滑。

    冰麵之下的遊魚種類繁多,全是街市上鮮少能見的品種,五顏六色,匯成絢麗多姿的一隅樂園。

    殊麗正低頭觀賞時,下彎的後頸徒然襲來一抹溫熱,她蹙下眉尖,默許了他的動作。

    輕吻過後,陳述白自後擁住她,附耳道:“朕送你個菜園子,想種什麽,就跟馮姬說,他會幫你。”

    菜園子?殊麗暗自搖頭,真想種些什麽,何不去尚衣監的小菜園跟繡女們一起忙活?

    “陛下不必為我費心,我吃穿不缺,不勞作也能活下去。”

    多自嘲的一句話,偏又捅進陳述白的心中,她是在自喻金絲雀吧,但凡叫兩聲就能獲得主人投喂的食物,不必像籠外的野鳥需要自己尋找吃食。

    “別那麽說自己。”陳述白加緊手臂,將她勒在懷中,一刻也不願鬆開。

    被勒得上不來氣,殊麗掙了掙,沒有掙動,索性由著他了。兩人在冰天雪地裏貼近,雖暖也冷。

    陳述白還是帶著殊麗去了昨日才收拾出來的菜園子,處在禦花園的一角,工匠們正在想方設法為其避寒,也好在冬日裏種些抗寒的植被。

    殊麗無心研究,僵在陳述白懷裏打個細弱的哈欠,人也悻悻的沒有力氣。

    陳述白察覺不到她的興味,與出逃前判若兩人,跟換了芯似的,哪還是那個略帶小心機懂得曲意逢迎的尚宮殊麗,如今的她,如同失了魂魄,徒剩軀殼。

    “殊麗。”

    “嗯?”

    殊麗抬頭的瞬間,下巴被攥住,陳述白附身吻了吻她的鼻尖,露出空洞的笑。

    離心的人,尚且無法破鏡重圓,何況是從未交過心的兩個人。

    回去的路上,殊麗走得很慢,起初,陳述白以為她隻是沒有精氣神,可隨著她步履越發的緩,陳述白掀開她的長裙看去,才發現冰寒的天,她穿著一雙單薄的繡鞋。

    不凍腳才怪。

    “怎麽回事?”陳述白轉眸看向身後的宮侍,目光淬了冰,“娘娘有孕在身,你們幾個就是這麽服侍她的?”

    宮侍們趕忙跪地磕頭,說是尚衣監按著殊麗原來的尺寸連夜做了棉靴,奈何娘娘瘦了一大圈,衣裳尚且能穿,可鞋子晃蕩晃蕩的不合腳,於是又吩咐尚衣監再次趕做,趕在今日晌午前送來,哪知天子一大早要帶著娘娘去禦花園,娘娘又沒拒絕,她們幾個更是不敢多嘴,這才有了所謂的失職。

    殊麗拉了拉陳述白的衣袖,算是為幾人求了情,“是我要穿合腳的鞋子,跟她們無關。”

    哪有人瘦的腳都小了,陳述白悶悶的說不出滋味,揮退宮侍,自己帶著殊麗走到一旁的長椅上,將她按坐在上麵。

    有鬥篷隔涼,坐在上麵也不會著涼,殊麗不明所以,眼看著男人逆光曲膝,單膝跪在了她身前。

    “陛下,”

    陳述白沒有接話,抬起她的雙腳,褪了鞋襪,攏在掌心,小幅度地搓揉起來。

    嫩白小巧的玉足不及他的手長,是怎樣一步步跋山涉水前往的鸞城?陳述白漠著眉眼繼續搓揉,還附身嗬了幾次熱氣,直到感受到她雙腳有了溫度才停手。

    殊麗哪裏會想到他揮退宮侍是為了給她搓腳,一時不知該道謝還是繼續見外。

    “擦擦手吧。”拿出桃粉色的絹帕,她垂著眼遞過去。

    陳述白沒有接,為她套上綾襪,起身坐在她身側,竟脫去了自己的裘靴,套在了她的腳上。

    因著裘靴太大,他還用地上的細枯枝為繩,綁在了殊麗的左右小腿上,勉強固定住靴筒。

    厚厚的裘靴帶著他的體溫,殊麗不再感到凍腳,可他要穿什麽?總不能穿她的繡鞋,成何體統,也穿不進去啊。

    可陳述白壓根沒再拿起那雙繡鞋,就那麽踩在了青石路麵上,背起一臉錯愕的女子,朝燕寢走去。

    殊麗趴在他的背上,語氣略顯急切:“陛下別著涼了,還是讓人送雙鞋子來吧。”

    “朕的皇兒嫌涼,要回寢烤火,等不了了。”

    一句話,殊麗啞口無言,原來是關心她肚子的小崽子啊。

    陳述白知她誤會了,但不這麽說,她還是會固執地要求他換回靴子。

    冰凍對於一個上過沙場的戰士來說,不痛不癢,但對一個懷胎三月的女子來說,可不是好事,陳述白沒有解釋,也沒覺得自己浮躁,一路穩穩背著她,深色的大氅拂過腳踝,帶來縷縷涼風。

    “待會兒出宮去轉轉?”

    “陛下去忙吧,不必陪著我。”

    “朕不忙。”

    不忙是假,但他下的決定從不會輕易改變,說要陪她,便不會食言。

    殊麗斜睨一眼他踩在地上的雙腳,“陛下總要穿雙鞋。”

    “好。”

    不知一個難服侍又毒舌的人怎會忽然變得好說話,殊麗輕輕摟住他的脖子,明顯感覺他僵了一下肩膀。

    出宮的隨行侍衛眾多,殊麗知道,陳述白在防她趁機逃跑,其實,完全沒必要的,她是一隻被威脅了的金絲雀,還能飛出重重看守的籠子嗎?

    馬車停在一間布莊前,陳述白抱著殊麗下了馬車,大步向裏走。

    街市上人流攢動,比肩接踵,殊麗小聲道:“人多,放我下來。”

    陳述白是一步都不願她多走,堅持著將她抱進繡坊。

    令殊麗意想不到的是,店內空無一人,像是剛剛出兌了。

    將人放在地上,陳述白環視一周,“覺得這地方如何?”

    空蕩蕩的布莊能規劃出許多種經營模式,至少前堂能接客,後院能織染,地段又極好,可謂難得。

    陳述白忽然問道:“向你請教一二,若是想在皇城開一家有特色的布莊,該如何布局?”

    被那句“請教”震驚到,殊麗咳了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玩笑似的規劃起布局,“若我是掌櫃,就在這邊擺放昂貴一些的綢緞和綾羅,那邊擺放廉價一些的絁絹和斑絲,中間擺放價錢適中的霧縠和霞綃,這樣,囊中羞澀的顧客也不會止步不進了。”

    聽她細致地規劃,陳述白深沉的眸子染了暖意,負在身後的手慢慢鬆開,總算尋對了一點兒討好她的方式。

    所謂投其所好,大抵如此。

    “朕覺著你說的有道理,過段時日,就由你來經營這家店吧。”

    殊麗詫異地看向男人,“陛下要把這家店送給我?”

    陳述白不置可否。

    天子怎知她想要開個繡坊或布莊?

    殊麗狐疑起來,她沒同他提起過平生的夙願啊。

    “我能力不夠,恐負重托,陛下還是另尋高明之士吧。”

    皇後當不了,掌櫃也當不了,做什麽都推脫,慣會氣他,陳述白緊抿雙唇,無奈地揉揉她的發頂,忍下了頓生的鬱氣。

    作者有話說:

    討好ing,狗子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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