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怡米      更新:2022-08-11 15:01      字數:4573
  第25章

    馬車駛離皇城, 朝僻靜的土路而去,光線隨著日落越發黯淡,殊麗燃起兩盞風燈,掛在馬車的棚簷上, 暖黃的燈火吸引了附近的飛蟲, 飛蟲撲向燈罩, 發出劈裏聲。

    四下寂靜,田邊見蛙, 殊麗趴在馬車窗前,心情前所未有的暢快。這裏沒有勾心鬥角, 隻有咕嚕嚕的車輪聲, 以及留在土路上的兩排車轍。

    馬車在一戶農家前停下, 元栩讓殊麗先呆在車裏,自己帶著銀兩走到籬笆牆前, “有人嗎?”

    豈料, 不僅無人應答, 房舍裏的燈還被熄滅了。

    元栩沒在意, 一家不應,他就牽著馬車去往下一家,而接連被拒後, 他一本正經對殊麗解釋道:“這裏的百姓警覺性很高。”

    殊麗摘掉麵紗,跳下馬車, 眼含揶揄,“原來元侍郎沒有事先安排好。”

    元栩麵不改色, “咱們來得匆忙, 沒有安排好也是情理之中。”

    還挺會給自己找台階下, 殊麗唇邊笑意更濃, 伸手攔住他,“我來試試。”

    說著,她走到一戶農家前,稍微提高聲音:“敢問有人在嗎?小女子和兄長趕路途徑此處,沒有尋到下榻的客棧,能否在此借宿一晚?”

    兄長和小女子嗎?元栩覺得有趣,抱臂靠在車廂上,聽她隨口扯謊。

    “咯吱。”

    房門被人拉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嫗走了出來,見燈火盈盈處,一男一女衣著華麗,不像是逞凶鬥狠之人,便抬手揮了揮,“你們進來吧,家裏就我一個老婆子,正好有兩間空著的屋子。”

    殊麗驚喜地回頭,與元栩交換一下視線,推開門走了進去,“打擾婆婆了。”

    老嫗從未見過嬌花一樣的美人兒,不自覺多瞧了幾眼,“閨女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長得可真水靈,你兄長也俊,比我那不孝兒俊多了。”

    殊麗扶著老嫗坐在小院的石凳上,隨意問道:“婆婆怎會一人居住,為何不與令公子住在一起?”

    這時,元栩拴好馬,也推門走了進來,就聽老嫗抱怨道:“我兒子是宮裏的大官,飛黃騰達後忘了本,嫌我沒見識、拖後腿,把我丟在這裏,隔三差五會派人來送些東西,但從不親自來看我。”

    宮裏的大官,沒等殊麗問出口,元栩坐在石桌對麵,將自己帶來的食材擺上桌,笑問道:“不知是哪位大官?”

    許是太久沒有同她說話,老嫗抱怨道:“禁軍的頭目,自幼蠻力大,性子野,整日打打殺殺,我嫌他戾氣重,怕他克家人,他不信,結果怎麽著,把發妻克死了,如今成了鰥夫,養了一堆小妾,提起他我就來氣!”

    禁軍頭目、鰥夫、一堆小妾,殊麗心頭一跳,不會是晚娘的相好吧。

    老嫗雖然喜歡嘮叨兒子,可終究怕給兒子惹麻煩,隨意聊了幾句就止住了話頭,“你們打哪兒來啊?”

    元栩回道:“京城,夜裏才出發,家妹嬌氣,趕了幾個時辰的路就渾身不舒坦,非要找個地兒借宿一晚。”

    殊麗瞧他一眼,不願與他嘰咕,轉頭看向老嫗,“婆婆可曾用膳?”

    在宮裏呆久了,一開口就是官話,被元栩踢了下小腿。

    殊麗咳了下,“婆婆開灶了嗎?沒有的話,咱們一起吃吧,我們帶了食材,熱一下便好。”

    老嫗有點不好意思,“我一個人,飯食不規律,時常糊弄事兒,你們等著,我給你們做幾個拿手菜。”

    “我幫您。”殊麗拿起桌上的食材,隨老嫗一道去了灶房。

    元栩看著殊麗雀躍的樣子,暗暗搖頭,還說不願離宮,都是托辭,說白了就是不信任他,不願把命運交到他手上。

    用了一頓地地道道的農家飯菜,元栩為老嫗劈了不少柴,又為她修好殘破的羊圈。

    老嫗歡喜連連,一勁兒誇他是個孝順孩子。

    能不孝順麽,不孝順,又怎會費心盡力報答義父的恩情。

    收拾好農家院,元栩拎著一桶水走到小院的一角,轉頭對殊麗道:“幫我拿些剝殼的花生來。”

    觀他的架勢,是要為老婆婆種花生嗎?

    殊麗捧著一把花生走來,蹲在地上看著他刨開一個個小坑,將花生放入坑中,蓋土澆水。

    “能行嗎?”

    “差點肥料,手頭沒有,讓婆婆自己弄吧。”

    “看不出元侍郎還有種地的本事。”

    “多謝誇獎。”元栩讓她用水瓢舀水,澆在他手上,“出門在外,你我就以兄妹相稱吧。我今年二十有二,你叫我兄長也不虧。”

    殊麗那是為了方便,糊弄人的,真讓她叫他兄長,她怎麽也叫不出口,總感覺隱隱有些親昵。

    瞧她不順自己的心願,元栩拿起刨土的鏟子敲了一下她的肩,拎起水桶走向井邊,“你合該喚我一聲表哥。”

    殊麗揉揉肩頭,想了想,道:“大表哥。”

    元栩沒有回頭,微揚唇角放下木桶,這聲大表哥無外乎是一種認可,也是將元利康的兒子們排除在外的一種暗示。

    從農家睡了一個安穩覺,殊麗戀戀不舍地與老嫗告別。臨走前,元栩給老嫗留了十兩銀子,放在那片新種的花生地裏。

    馬車很快穿過翠綠田園,回到繁華鬧市中。

    元栩沒有追問殊麗此趟出宮的感受,而是想讓她自己體會,自己抉擇。

    **

    宮裏的日子一成不變,殊麗回到尚衣監立馬投入清點布匹的事務中,收起了背上的翅膀。

    壽宴要舉辦三日,貴人們都未回來,宮中一切事宜交由內閣處理,內廷也因此輕鬆了不止一點半點。

    就在殊麗以為近些日子不會再與元栩有交集時,她收到了元栩的信,約她再出宮遊玩一趟,並附上了出入宮門的腰牌。

    拿起鍍金腰牌,殊麗猶豫了一個晌午,還是拿起便衣,去往信中約定的地點——元府。

    有腰牌在身,她出入宮門沒有費口舌,很快來到元府後院前,叩了院門三聲。

    院門被拉開,一名小廝引著她去往正院,此時院中回蕩著歌舞聲,與元栩給人的安寧感不同,極為喧囂吵鬧。

    “敢問府上有客人?”

    小廝回道:“二爺在府中宴請賓客。”

    二爺,元佑。

    殊麗於廊中停下步子,問道:“那大爺可在府中?”

    “大爺臨時有事出府一趟,讓姑娘在書房等他。”小廝帶殊麗走進書房,又為她沏了一壺茶,“姑娘稍等,大爺一會兒就會回來。”

    殊麗頷首,獨自坐在朝門的圓桌前,看著屋外的天色。

    暮靄沉沉,被夕陽染紅,聚成一團團的紅絮漂浮在天際。殊麗撥弄著圓桌上的瓔珞緙絲攢盒,有些百無聊賴。

    天色漸深,再不出發恐要耽誤了時辰,她生出退意,想要跟小廝打聲招呼離去,可就在此時,門外廊道上傳來小廝打招呼的聲音。

    “爺來了,人在裏麵。”

    殊麗站起身,看著身披青玉薄氅的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麵色蒼白,眼尾泛紅,像是剛飲過酒的樣子。

    “大表哥,”殊麗察覺不對,“你是二、二表哥?”

    兩人是雙生子,既都叫了元栩大表哥,也不好不叫此人二表哥。

    元佑上下打量起殊麗,抬手解開薄氅係帶,扔給身後的小廝,露出一襲檀色常服,昳麗中帶著桀驁。

    單論相貌,他比元栩更為俊美,氣場也更為強大。

    走近圓桌,他輕抬手指,示意小廝合上門。

    陌生至極,孤男寡女,殊麗覺得不妥,但自己是主動登門的那個,故而沒有立即要求對方打開房門。

    元佑隨意坐在她對麵,拿過小廝為殊麗沏的茶,給自己倒了一杯,“說清楚,誰是你二表哥?”

    “,”

    他的聲音分外低沉,沒有情緒外露,狹長的眼睛懶散地耷著,看起來已經醉了三分。

    再留怕是要出狀況,殊麗壓下疑惑和不滿,開門見山道:“我是來找元侍郎的,既然他不在,我這便告辭了。”

    兩個親兄弟同期入仕,不免被人拿來比較,可元佑還未去吏部報到,眾人對他的了解少之又少,殊麗身在內廷,更不知此人的手腕、能力和立場,不願與他有牽扯。

    她邁開步子時,男人卻伸了長腿攔下她。

    “找我兄長何事?還一口一個表哥,不臊得慌?怎麽,宮裏的日子太無趣,想出宮嫁人了?”

    這話說得犀利,有意不給對方台階下,帶著點點調笑和諷刺,偏語氣不疾不徐的,像是在敘述平常事,不帶惡意。

    殊麗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無需對閣下解釋什麽,以後也不會再來叨擾,告辭。”

    不再猶豫停留,她繞過圓桌走向門扉,卻在伸手拉開的一瞬,被一道大力擋住了去路。

    身後有人影突然逼近,一手抵住門縫,一手抵在門板上,將她圈在了雙臂之間。

    壓迫感襲來,殊麗猛然轉身,撞入一雙廣袤似海的淺棕鳳眸,一恍惚,竟覺眼前人就是天子。

    來不及仔細思考,她被一股淡淡酒氣包裹,這一次他身上沒有龍涎香,而是木質麝香,“閣下失禮了。”

    上一次聞到龍涎香,她並未起疑,畢竟元家兄弟是天子近臣,被賞賜什麽都不稀奇。

    元佑俯身,再次逼近她,看她偏頭看向別處,低低一笑,笑意牽動胸膛,喑喑啞啞很是好聽。他抬手勾住她的下巴,用力扭向自己,“剛還叫我二表哥,這就翻臉了,是二表哥招待不周,還是怎樣?”

    殊麗被他輕浮的舉動嚇到,皺眉扭起下頷,“你做什麽?”

    元佑盯著她水淩淩的清瞳,那裏麵有他的虛影,“說說,跟我兄長發展到哪步了,談婚論嫁?我是不是該提前喊你一聲嫂嫂?”

    那聲“嫂嫂”沙啞至極,更像是逗弄奚落,讓殊麗忍不住渾身哆嗦。

    她用力推搡起來,想要脫離他的桎梏,“你放開我,我是內廷掌印,豈容你輕薄!”

    聞言,元佑更為不屑地嗤笑,忘恩負義的小東西,現在知道搬出身份壓人了。

    他忽然攬住她的背,迫她靠向自己。她每掙紮一下,兩人之間的稀薄空氣就被抽走幾分,很是考驗人的淡定。

    殊麗呼吸不順,氣得眼前泛白,可隨之,她感受到對方胸膛傳來的劇烈心跳。正當她狐疑對方的心跳為何這般劇烈時,窗邊傳來兩名男子的調笑聲。

    “元兄在這兒逍遙呢。”

    “哪來的嬌娘子啊?”

    兩人是禮部出了名的浪子,殊麗曾在宮宴上見過他們,登時扭頭看向另一邊,生怕被他們認出身份。

    元佑攬住她,呼吸略重,對窗前道:“巷子裏亂躥的貓,不聽家主的話,跑丟了,給點教訓。”

    兩人大笑,笑聲回蕩在傍晚的廊中,尤為刺耳,所謂狐朋狗友,不過如此。

    “貓兒不聽話就該給點教訓,元兄繼續,繼續,我們不打擾你的好事兒。”

    他們取下窗子的叉竿,為屋裏的人合上了窗,笑著走向宴客間,止不住調笑起來。

    “元兄好雅興,在自己兄長的書房會友。”

    “誰說不是呢,年輕真好,花樣多,經得起折騰。”

    書房陷入沉靜,殊麗確認兩人已經走遠,使勁掙紮起來。

    元佑一麵壓製著劇烈的心跳,一邊按住她的雙手,冷聲道:“別動了!”

    殊麗怒目瞪向男人,磨牙道:“你放開我!”

    “不放能怎樣?”元佑眼中帶蔑,露出笑意,“小表妹。”

    殊麗氣得牙齒打顫,明明是孿生子,差別怎會如此大?一個君子如玉,一個斯文敗類!

    作者有話說:

    推預收《纏姝色》,收藏收藏碎碎念~

    阮茵茵及笄那日,救下一個受傷的男子。

    男子很冷,不喜歡理人,卻是唯一一個願意聽她傾訴的人。

    可男子記性不好,總是把“茵茵”寫成“音音”。

    每次看他寫錯字,阮茵茵都笑彎一雙眼,“我教你讀書寫字呀。”

    作為第一權臣,賀斐之怎會分不清字,他隻是懶得解釋。

    看著眼前的孤女,他罕見地發了一次善心,沒有在傷好後獨自離開,而是將人一並帶回皇城。

    他還是會將“茵茵”寫成“音音”,而阮茵茵還傻傻地以為,他真的分不清“茵”和“音”,直到真正的音音回來。

    音音是個厲害的角兒,當麵戳穿了阮茵茵的自作多情,讓她顏麵盡失。

    阮茵茵看向門外的賀斐之,發現他冰冷的眸子再沒落在過她的身上。

    她與這府中的花草,一同沒了光鮮。

    沒多久,阮茵茵離府出走,隱匿了行蹤。

    後來,她聽說賀斐之患上了相思疾,不準旁人提起她的名字,病情時好時壞,無藥可根治。

    曈曨日光中,她無所謂地蕩著秋千。

    他不是還有音音嗎,為何相思成疾?

    #追妻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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