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作者:桃花白茶      更新:2022-08-09 12:06      字數:10920
  第180章

    如今京都的熱鬧是往年不能想象的。

    很多年輕人聽到老人家提起當年元宗在時,總會不屑一顧。

    覺得怎麽可能有那麽好的時候,可現在的情形,應該不比當年差吧?

    趕在年前,許多外族商隊趕來京都做買賣,也讓京都更加熱鬧,隨便走在街上,就能看著帶了駝鈴的駱駝在慢悠悠走,穿著長袍漂亮衣衫的外族商販在賣各色新奇玩意兒。

    蘇菀跟謝沛鮮少逛街,平日不是在宮裏,就是出入用馬車,但這會往這邊走走,倒是覺得愜意。

    隻是京都人口明顯增多,好像說都知道京都現在日子好過,都想過來討生活。

    這樣也不是不行,隻是京都到處都是人,這才剛開始,以後往外擴建也是有可能的,雖然現在還沒發生,但也要提前做好準備。

    等走到永崇街附近,這裏的人更多了。

    原本這裏屬於主街的外圍,也有遊人,但比較少。

    可這裏接二連三出現不少小吃店,什麽麻辣燙,臭豆腐,炸串,做糖粉的,做炸糕的,賣水飯的,基本都在開在這邊。

    一來二去,這裏就變得格外繁華,京都許多年輕公子女郎們都會來這裏閑逛。

    放在後世,那就是小吃一條街。

    但說起來,其中的水飯可能要逐漸消失在大家視野裏了。

    水飯這東西聽著就單調,但吃起來是不同的,靠著米漿發酵會產生糖分,從而有種酸甜口感,一碗飯吃起來酸酸甜甜的,也是糖比較貴的時候,用來獲取糖分的一種方法。

    而且這東西價格低廉,受眾也廣。

    隻是隨著真正的糖越來越便宜,這種利用發酵產生菌的做法,估計會被慢慢拋棄,畢竟這東西不好掌握,做不好還會讓人拉肚子。

    再說,這怎麽也不如糖來的甜啊。

    所以水飯逐漸消失很正常,這些賣水飯的小商販都在準備賣糖飯,估計也是新興起的做法。

    蘇菀謝沛走在路上,身邊護衛們警惕萬分,不過這會都換著平常衣服出來,周圍人也隻覺得他們氣度不凡,是哪個大家公子而已。

    蘇菀他們路過臭豆腐店跟麻辣燙店的時候,明顯感覺那邊人更多,所以也沒過多停留,難保裏麵有沒有認識謝沛跟自己的人。

    蘇菀道:“要不然先回家?上次買的宅子就在這附近。”

    她手裏也有鑰匙,可以回家等著姨娘回來。

    謝沛自然聽她的。

    兩人這次過來,目的就是為了見蘇菀姨娘。

    說起來謝沛還有些緊張,隻是緊張來的快,去的也快,畢竟誰同不同意他倆的事,跟他也沒關係。

    他倆要在一起,也不是別人能左右的。

    其實帶謝沛出來,完全是一時興起,就是聽說最近京都熱鬧,兩人手頭的事也處理的差不多,這才出宮轉轉。

    誰知道馬車就帶他們來最近京都最繁華的永崇街。

    還說什麽以前永崇街沒那麽熱鬧,隻是開了幾家好吃的小吃店之後,周圍很多店麵都搬過去,而且在這條街的店麵,競爭十分激烈,要是不好吃根本留不下來。

    如果這樣也就算了,原本這個地段算是永崇街比較末端的位置,生意沒那麽好的,這些店麵興起之後,反而這裏成了主街,原本的主街那邊人越來越少。

    蘇菀謝沛去宅子的時候,就路過原本永崇街最熱鬧的地方,甚至路過了一個蘇菀認識的店麵。

    蘇家店麵。

    他家位置原本還算行,但自從街道那邊熱鬧起來之後,這邊自然而然沒那麽多人,所以現在店麵也沒租出去,自己還在開店。

    蘇家的點心做的一般,不過對小蘇打應用上得心用手,聽說新媳婦兒來了之後掌握大權,自己經營,那蘇老爺跟蘇家長子隻在後麵做點心,價格也合理不少。所以現在這店麵也算能糊口,可要多有錢,那恐怕不能了。

    路過的時候蘇菀並未多看,蘇家翻不起什麽波浪,就算知道她跟謝沛的事,那還能往上湊?

    要是真能出來惡心到人,謝沛這個皇帝也就白當了。

    蘇菀謝沛很快到宅子附近,這宅子剛買沒幾個月,但裏外都已經被打掃的很幹淨,隔壁就是衛家的宅子,聽說衛鈞準備花錢再買處宅子,讓他師傅也搬到這附近住,到時候更有照應。

    原本以為家裏沒人,兩處宅子的主人都在店裏做事,所以蘇菀直接拿出鑰匙準備把門打開。

    可抬頭一看,門上並未上鎖,下一刻就有人從裏麵打開大門,手裏推著一個板車,上麵還放著重重的豆腐跟食材,看著就分量不輕。

    蘇菀下意識後退一步,謝沛也接住她,兩人同時看過去,隻見推車的人約莫三十多,一看就是莊稼漢子,麵容滄桑消瘦,衣服卻是新做的。

    別說蘇菀了,就連謝沛也看得出來,這衣服出自蘇菀姨娘的手。

    他之前也蹭過不少荷包,以他的眼力自然認得出來。

    這莊稼漢子見到蘇菀等人,同樣一驚,手裏的板車若不是侍衛們及時扶住,也差點翻了。

    莊稼漢子看見蘇菀,明顯有些心虛,開口道:“您就是蘇菀姑娘?”

    蘇菀點頭,心裏也起了好奇,謝沛已經讓人去打聽怎麽回事。

    “我是店裏幫工,這會送東西過去。”這人趕緊道,看著十分老實,同時還有些局促,看向蘇菀的眼神怎麽都覺得愧疚又帶了深深的羞愧感。

    在朝堂都如魚得水的蘇菀謝沛,怎麽看不出來他表情的不對勁。

    就連身邊侍衛宮女也能看出來。

    蘇菀又點點頭,並未多說什麽,隻是讓路好讓他離開。

    等坐到家裏廳堂上,蘇菀看看謝沛,謝沛又看看蘇菀,開口道:“我已經讓人去查了。”

    “查不查都一樣,姨娘肯定馬上回來。”蘇菀有些猶豫,“是我想的那樣嗎?”

    “差不多。”謝沛說的含糊。

    果然,兩人還沒坐下太久,蘇菀姨娘已經趕回來,甚至比謝沛派出去的人回來得還快。

    不過正主都回來了,其實查不查都行。

    不過蘇菀姨娘看看蘇菀,又看看她帶來的人,表情更加自責。

    女兒帶人回來正好撞到這一幕?

    那她會不會給女兒帶來麻煩,畢竟這事怎麽說都不好聽。

    蘇菀先安慰道:“姨娘怎麽回來了,我還說等你不忙的時候再回也行。”

    一聽這話就是不提方才的事,桂娘果然少了些不安,可她不是能藏住事的人。

    謝沛跟蘇菀姨娘點點頭,主動避讓:“我出去買些東西回來,一會再來。”

    蘇菀點頭,讓雯沁等人也跟著離開。

    一時間宅子隻剩下蘇菀跟桂娘兩人。

    蘇菀看著姨娘,今年的姨娘也不過四十,雖然在古代都可以當奶奶了,但放在她那個時空也就是中年的年紀,還有很多可能。

    就算遇到今天的事,頂多有點尷尬,不至於這樣不安。

    其他人走之後,桂娘看著門口,開口便急切道:“那個年輕人就是你說的侍衛?還有他的手下?他們看到這事,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蘇菀愣了下,這才想到姨娘在意的是這件事,而且她上次就以為謝沛是侍衛,笑道:“不用管他,他怎麽會介意這些。”

    皇家人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曆過,兩人細數起來,都不是傳統意義上多注重名聲的人。

    在這個世上能找到這樣的人太難了,難到她也願意把真心捧出來。

    不過若不是姨娘這句話,蘇菀也沒意識到這件事。

    桂娘見此,這才鬆口氣,雖然剛剛注意力都在女兒身上,但也注意到那個優秀的年輕人。

    要是因為自己的事耽誤女兒的婚事,那就不好了。

    心裏安定一下,桂娘才說起那個莊稼漢在這的原因,她說的時候實在很難張口,也幸好麵前是她女兒,還是跟以前很不一樣的女兒。

    事情還要從十月份說起,十月那會邊關大勝的消息傳來,京都也變得更加熱鬧,還有植物油提取方法等等,京都一時間人多不少。

    一個是因為現在京都活計多,二是太不太平,安不安穩,其實大家能感覺得到。

    這個叫焦詠的中年男人就是這麽來京都的,他看著忠厚老實,是最尋常不過來京都討生活的人。

    到京都之後活是好找的,各種扛東西的,搬貨的,他都能做,雖然都是臨時的活計,好歹節省點能攢到錢。

    就這樣在京都待了十多天,搬食材到永崇街的時候,正好在桂娘附近的店做事。

    桂娘,也就是孟桂第一眼看到他,就認出焦詠。

    那會還有點不敢信,因為上次見到焦詠已經是十八年前,但孟桂下意識喊住他。

    焦詠反應了會才認出眼前的人,是他之前的未婚妻,他們已經許久許久沒有見過,她好像跟之前不一樣了,自己也不一樣,但自己是更滄桑,桂娘是更好看。

    兩人就算沒有當初未婚夫妻的關係,也是表哥表妹,自然找了個茶鋪聊起來。

    當年兩人的婚事也算唏噓,桂娘雖然從小在蘇正妻娘家長大,可原來家裏親戚還是有些照拂,更因為桂娘做事好,蘇正妻娘家也說過,等到了年紀就可以放出去。

    因這兩層關係,遠方親戚還幫忙牽線一樁婚事,那便是桂娘跟焦詠了,焦詠家裏有幾畝薄田,娶一個好門戶出來的婢女,兩人也算正當合適。

    那會焦詠十七,桂娘十六,算著也就三四年時間,就該放人出去。

    隻是焦詠在外麵等,桂娘這邊卻遲遲不能出府,最後更是讓她跟著陪嫁。

    在桂娘要跟著蘇正妻陪嫁的時候,焦詠爹娘已經有些不願意,當時已經等了桂娘四年時間,這一陪嫁,誰知道又要等多久。

    可焦詠堅持要等,說估計蘇正妻出嫁一年,等家裏的事安定了,到時候桂娘就會出來。

    兩人這幾年雖然來往不多,可都覺得有盼頭,所以焦詠還是想等。

    當時蘇正妻也是這麽承諾的,等個一年就行。

    誰知道這一等,又是兩年。

    等來的確是桂娘被蘇家納妾的消息。

    當時焦詠已經二十三,在天祥國已經算大齡青年,焦家不知桂娘的情況,恨她攀富貴,從此再也沒有來往。

    之前牽線的親戚也覺得桂娘不好,不想出府就早點說,幹嘛要耽誤人。

    至此之後桂娘再無親朋照料,也徹底在蘇家待下去。

    焦詠倒是想來找,可聽到的消息是桂娘已經被收房,見麵就不合適了。

    他倒是沒說什麽,也讓家裏爹娘不要提這件事,再之後則是娶妻生子,一晃已經快十八年了。

    兩人坐在路邊茶攤說起過往,眼裏都帶些熱淚。

    等再聊到焦詠家人,才知道他爹娘早已相繼去世,至於妻子也撒手人寰。

    當初他耽誤了年紀,也不算特別有家底,也就隻有自幼身體不好的女子願意嫁過來。

    兩人成親之後也過了兩年和美的日子,隻是妻子身體漸漸變差,焦詠變賣家產給她治病也不能好,在四年前撒手人寰。

    那時候為給妻子治病,不光變賣家產,更是負債累累,如今過了四年時間也才還了一半。

    這次來京都做事,也是聽說京都活多,掙錢多,想要趕緊把病故妻子的醫藥費還清。

    沒想到竟然碰到了孟桂。

    聽了孟桂的事,焦詠隻為她高興:“你有個好女兒,她為你做了許多。”

    可孟桂看著焦詠,也算明白那句麻繩專挑細處斷,噩運隻找苦命人。

    當年的事她有苦衷,但也確實耽誤焦詠,那會她還把攢的銀子送到焦家,但被焦詠退回來,隻說她也要用錢。

    從此兩人便沒了聯係。

    孟桂確實是愧疚的,不是她的話,可能也沒後來的事。

    焦詠聽此卻笑:“跟你有什麽幹係,也不是你故意留在蘇家,成親也是我選的,她人很好,治病欠債也我選的。”

    焦詠話並不算多,以前也很難跟別人說這些多事,這會竟然把茶喝到沒味,可見說了多少話。

    他甚至覺得,把這幾年沒說的話都說了,心裏還暢快點。

    “我也不知道怎麽的,就讓他留在店裏當幫工。咱們店裏確實很忙,而且他也沒住這,這次隻是過來搬東西的,平日就是住在店鋪後麵。”姨娘趕緊解釋。

    如果沒有那些經曆,其實就是幫同鄉找了個活而已。

    可那些經曆確實存在,兩個人的時候還好,麵對蘇菀,姨娘總是覺得不好意思。

    蘇菀聽完,也隻能感歎兩人都是苦命人。

    如果沒有蘇家作孽,他們兩個原本應該生活的很好,都是勤勞又善良的人,日子也必然過得不錯。

    可往事已經過去,還是要向前看。

    蘇菀知道不能深談,姨娘隻是說了這些,整個人都有些懵,再往深處說了自小受的教育會讓她非常矛盾接受不了。

    所以蘇菀隻道:“那還挺好的,以後我們也可以多幫襯。”

    “如果以後。”

    “那也是沒什麽的。”

    蘇菀說的實在隱晦,等蘇菀去做飯,桂娘才明白她說的什麽意思。

    可自己從未想過,或者說,從來都不敢想。

    等兩人吃過飯,蘇菀看著姨娘情緒回來一些,才道:“姨娘你做什麽我都是支持的,再說這種事以後經常會有,你現在還是自由身,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這次說的就更直白了。

    但有了之前的鋪墊,桂娘猶豫片刻,也稍稍點頭。

    不過蘇菀並未隻聽姨娘說的,謝沛來接她的時候,也大致把他打聽的事說了一遍。

    那焦詠確實沒騙人,他也確實是為亡妻欠的債,說起來他爹娘的死還跟之前的邪佛有關,不知道為什麽就信了那些什麽教,還給身體不好的兒媳婦喝香灰水,最後被焦詠製止這才罷休,但兩人也從家裏搬出去。

    他爹娘最後信的癡迷,相信什麽不吃飯不喝水,等焦詠趕到的時候不管怎麽勸說都不吃東西。

    他們結局也是可想而知。

    最近幾年前趕上謝沛跟空章舍人徹查這件事,拆了無數佛廟,其中就有害人的這個,聽說拆的時候焦詠也去幫忙,估計也是恨極了。

    他的日子過得苦,近一兩年才緩過來,現在外債還了許多,隻是苦於田地已經典賣隻好四處做工,來京都也是聽說京都日子好過,這才跟同鄉一起到這裏做事。

    好在一切都好起來。

    來這裏又見到桂娘並非刻意,確實是機緣巧合,這樣蘇菀就放心了。

    “不是故意的就行,就怕他心機深沉,拿這些話騙人。”蘇菀剛說完,就對上謝沛的眼神。

    謝沛明知故問道:“你不喜歡故意的嗎?”

    “但我好像是故意的。”

    自從上次冬祭馬車上蘇菀表白,這人就越來越過分了!

    這次還試圖見家長!

    也就是這事耽擱了,不然可能還真見成了。

    蘇菀不接這話,隻道:“如果是認真的,那我還挺高興姨娘能再遇到他,不過還要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謝沛自然沒意見,也道:“我已經派人去他家鄉打聽,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這樣總能查清楚。”

    “好,一定要多問問。”

    謝沛肯定多問,這人已經要跟蘇菀常常接觸,肯定不能有什麽岔子。

    再說,年後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等了這麽多年,有些事終於能正式著手。

    這次去見蘇菀姨娘,為的不就是這件事嗎。

    謝沛眼神越來越熱,明明是大冬天,卻讓蘇菀下意識想躲開一點。

    越臨近蘇菀出宮,謝沛明顯更加黏人,生怕蘇菀一個不高興直接離開。

    隻覺得蘇菀確實做得出來這種事。

    不過這次沒見成家長,下次肯定還要再見的。

    等到年二十九,蘇菀從宮裏出來過節,謝沛肯定要跟上。

    按他的話說,反正在宮裏也沒人陪,不如跟著她出來。

    這次再帶謝沛回家,自然提前跟姨娘說好,家裏也備好飯菜等著回去。

    其實別看朝堂上鬧的風風雨雨,就算同在京都,很多消息也很難傳到市井,又或者傳到市井坊間,也已經變味了。

    比如閑聊的時候,姨娘也會說當今陛下好像要娶宮女皇後,卻也不知道眼前兩個偷笑的人就是當今陛下,另一個是那個宮女。

    不過姨娘到底不是八卦的人,在女兒帶回來的男子這裏,也不會多說,這句話也就過去了。

    其實按照古代三媒六聘,媒人上門的規矩,女子將男子帶回家,肯定不合規矩。

    但蘇菀畢竟不同,她入宮已經將近六年,過了年正好年滿十八,這在天祥國大多數人那裏,估計成親兩年,孩子都有了。

    所以之前姨娘著急,知道女兒跟宮裏侍衛關係不錯,這才放下心。

    上次就覺得這侍衛相貌堂堂,氣度不凡,這次一頓飯下來,隻能說丈母娘看女婿,反正越看越喜歡。

    謝沛對別人冷臉,對上蘇菀姨娘自然客氣,他刻意賣乖的時候,蘇菀最清楚了。

    所以在謝沛可以引導下,姨娘問出:“你們以後有什麽打算,菀菀五月就要出宮,以後就是正式的女官身份。”

    聽到菀菀這兩個字,謝沛十分順口接下來:“伯母,我的意思是五月就來向菀菀提親,您覺得如何?”

    五月,菀菀。

    蘇菀立刻道:“是不是太早。”

    “不早,一點也不早的。”姨娘欣喜道,“那你爹娘?”

    在姨娘眼裏,若不是因為入宮的事,蘇菀早就該成親的,所以出宮就提親,這有什麽晚的,就算今年就把婚事辦完,那也是十□□的大姑娘。

    所以她覺得一點也耽誤不得,更不早。

    姨娘的想法不說對錯,反正跟謝沛心思完全重合,所以接著道:“我爹娘早已亡故,所以這事會拜托族中長輩前來提親,三書六禮,什麽都不會少。如果可以的話,年後就有專門的人來商議此事。”

    “好,這樣很好。”姨娘拉著蘇菀的手,“這樣真的很好。”

    能說到這種地步,姨娘的高興自然不用講。

    謝沛又看看差點翻白眼的蘇菀,眼神帶著笑意:“菀菀你說呢?”

    蘇菀好笑道:“現在知道問我了?”

    等蘇菀點頭,桂娘明顯更加高興。

    她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更沒想到女兒會有這樣好的歸宿。

    她也算做了幾年生意的人,這樣的談吐,這樣的衣著打扮,上麵還無父無母,對菀菀也好。

    還真有這樣天賜的姻緣?

    她做夢都會為菀菀笑醒的。

    可以說這次吃飯,完成了兩個的人心願,姨娘想把蘇菀嫁出去,謝沛想把蘇菀娶回家。

    這樣下來,這能不順利嗎?

    蘇菀看著謝沛一本正經的樣子就想笑,也不知道這一幕他策劃了多久。

    可她也覺得,世上再無第二個謝沛了。

    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在這個世上懂她,信她。

    十四五的時候,謝沛說喜歡,她自然不信,十□□的喜歡還照樣熱烈,縱然是塊冰,也會被融化。

    而她又不是冰,她是身處這個時代,卻又被這個時代最特殊的人打動。

    要是跟這樣的人過一輩子,似乎也沒什麽問題。

    否則今日的飯局還能成?

    蘇菀跟謝沛在側廳喝茶,現在過年也不用回宮,按謝沛的意思,他二十九在這吃飯,晚上回宮休息,明日再過來。

    反正蘇菀姨娘都說了,他家又沒什麽旁的親人,不如一起過年。

    姨娘眼裏都是欣喜,旁邊的井菊也在為她們高興,兩人一邊往回走,一邊說話。

    不過姨娘看看井菊道:“既然如此,那就雙喜臨門,我知道你同隔壁店的小二關係不錯,是不是?”

    井菊也沒想到突然被這麽一問。

    她確實跟隔壁店的小二關係不錯,其實她自己的性格她也清楚,不算是個好脾氣,但那小二憨傻的厲害,說她性格厲害,是個能持家的。

    所以井菊也想過求個恩典,或者給自己贖身。

    隻是沒想到姨娘會主動提起。

    井菊借著給桂娘磕了三個響頭,又朝蘇菀方向拜了幾拜。

    她知道不管桂娘還是蘇菀姑娘都不喜歡這樣,可隻有這個動作,才能表達她的感謝。

    她曾經對桂娘實在不好,怨氣也大。

    先是被蘇菀姑娘用錢收買,之後又找了活計做,從此身上能攢到錢,能跟著桂娘一起做事,她再怎麽樣也要承認,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主子了。

    所以之後開店什麽的事,絕對守口如瓶,既是為自己,也是為桂娘。

    其實等到她的身契被桂娘拿到手,井菊就有種鬆口氣的感覺,因為她不是蘇家那群人,更不會扣著她不準她離開,還會跟蘇家那個門房小廝一樣,那個小廝已經被發賣了,就是用來填補虧空。

    當時她才從來溪山那邊回來,心裏隻有萬分慶幸跟對了主子。

    現在桂娘知道她跟隔壁店小二的事,還主動放身契,讓她如何不感動。

    桂娘笑著扶她起來,眼神也有些淚花:“我當年經曆的,又怎麽會讓你經受。以後你還要在店裏做活呢,不用這樣客氣。”

    以前桂娘從未想過這件事,但菀菀都說可以,她難得有些勇氣,倒不是做什麽,隻是想想如果跟焦詠成親,會不會不一樣。

    所以放井菊出去這事也早早提上日程。

    兩人回去收拾謝沛帶來的物件時,井菊看著裏麵有幾匹男子的料子,這衣料不算好,反正不如給桂娘的,但確實是適合中年男子的衣料。

    東西是菀菀未婚夫準備的,難道說?

    菀菀不介意,還說服了未婚夫也不介意?

    井菊跟著桂娘幾乎形影不離,自然也知道這件事,忍不住大膽道:“桂娘,您現在也是自由身,還有當女官的女兒,當官員的未來女婿,還怕什麽啊。”

    “重新開始似乎也沒什麽。”

    “反正蘇菀姑娘的態度很明顯了。”

    兩人都不是深閨婦人,而是做過買賣,招呼過無數客人的。

    這會心裏也有些不同。

    桂娘最後道:“晚上吃飯,你把他喊過來,他一個人在京都也不好去同鄉那,同鄉都是有家人在的,沒家人在的也都回去過年了。”

    隻有焦詠一個親近的家人也沒有,自己在京都孤零零過年。

    這樣的日子別說對井菊,就算對桂娘都是奢侈的。

    等井菊離開,側廳旁邊還有菀菀未婚夫的手下站著,讓桂娘心裏安定很多。

    她太明白了,這奢侈的一切,都是因為菀菀,都因為菀菀自己從宮裏走出來的一條路。

    這條路自己別說幫忙了,甚至在拖後腿。

    但她依舊笑著帶所有人走出困境,還用這種誰都可以接受的方式。

    其實有時候桂娘也在疑惑,這是她女兒嗎。

    相貌聲音一樣,但也有地方是不同的,可思來想去,也找不到好的解釋,隻能說在宮裏學的?

    那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桂娘眼裏既有歡快也有心疼。

    不過一切都好起來,都會過去的。

    另一邊蘇菀謝沛則在下棋。

    兩人對對方怎麽下棋心裏有數的很,所以下得極快,到後麵的時候動作才慢下來,時間也仿佛慢下來。

    好幾個春節都沒這樣輕鬆了,謝沛要想的事,也隻有年後怎麽提親,怎麽應付文武百官。

    畢竟大家心知肚明是一件事,真正說出來又是一件事,沒有反對的聲音也不可能,甚至會有點可怕。

    所以蘇菀建議不用太強硬,反正他們也知道阻止不了。

    謝沛笑:“他們都應該感謝你才是,竟然還反對這件事。”

    不是為了蘇菀,他才懶得理這些。

    名聲這東西他從出生起就沒有,現在有沒有都一樣。

    蘇菀糾正:“出生時的名聲好壞又不是你定的,跟你沒關係。可以後的名聲跟你有關,到時候史書上肯定大大誇你是明君。”

    “我的明君,那你呢?一代賢後,還是空章舍人?”謝沛調侃道。

    “都行,反正我不介意。”蘇菀是真的不介意。

    說起空章舍人這個身份,謝沛也想過適當的時候公開。

    當初捏造這個身份,既然是為了保護出主意的蘇菀,那時候謝沛還隻是太子,地位不穩,當時要把蘇菀暴露出來,無疑把她置於危險之中,謝沛自然不肯。

    二是也為以後的事做準備。

    空章舍人的名頭太過響亮,隻要拿出來,就沒人會反對他迎娶蘇菀的事。

    畢竟朝野上下,四方諸夷,哪個不知曉空章舍人的聰明才智,當初他說自己要娶的人必須有經世超倫之才華,有碧梧修竹之品格。

    空章舍人可是樣樣都符合。

    隻是沒等他拿出這層身份,菀菀靠著自己女官的身份已經得到所有人認可,雖然內裏還有空章舍人的緣故。

    但在朝堂大部人的眼中,她還是不同的,她遠見卓識,誰都要承認。

    否則現在家家戶戶都在逼著自家女兒讀書,等著來年科考,這是為什麽?

    還不是看到蘇菀了。

    可惜了,菀菀的聰明不是他們能學會的。

    這世上也僅有一個蘇菀。

    所以現在空章舍人的身份揭不揭開都行。

    揭有揭的好處,不揭有不揭的好處。

    蘇菀的意思是:“就別說了,以後就算投票,咱們這邊還多一票呢。這個身份越神秘越好用。”

    “但這些誇獎榮譽都該是你的。”謝沛道,“於你不公。”

    “公不公這事,難道不看好不好用?管他呢,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蘇菀落下棋子,催促謝沛趕緊下。

    她都不著急,謝沛急什麽啊。

    雖說早晚都會揭開,但晚點揭開更好辦事。

    其實不止謝沛急。

    很多人也都在猜測空章舍人到底是誰,比如按照空章舍人方子研究出來提煉植物油方法的皇莊。

    這個莊子跟很多莊子一起研究,誰先研究出來,那誰就能經營這件事。

    後來的也能經營,到底不如他們能搶占先機。

    剛開始的時候還好,等看到油潤的植物油分離出來,誰不覺得這是個奇跡?

    按照他們計算,如果這個東西推廣開,那整個天祥國百姓都會受益,以後世世代代都會受益。

    以後的飯菜會更加有滋有味。

    是可以流傳千秋萬代的功勞,這可一點都不誇張。

    越知道這東西的好處,皇莊的人越想知道空章舍人是誰。

    甚至在過年照例送年禮到宮中的時候,請安奏章上還小小提了這件事。

    想問陛下能不能請求見見空章舍人,好當麵表示感謝。

    大年初一已經過完年回來的謝沛看到這些奏章,隻能放到一邊。

    菀菀並不想暴露,他也不好多說,可看著誇讚菀菀的奏章,心情明顯不錯,對前來拜年的官員們態度好了些,讓不少臣子們受寵若驚。

    天宛四年,感覺一年比一年好。

    不錯,這話又是誇菀菀的。

    謝沛發現了,隻要事情跟菀菀扯上關係,都會變得輕鬆起來。

    過完年的朝堂又開始忙碌,戶部等著派人去天祥國各地推廣榨油技術。

    禮部則忙碌今年的科考,而且還是兩種不同的科考,為了表示公平,還請了現在職位最高的四品女官尚食司長官前來做主考。

    很多人都說,這次女子科考若辦的好,估計尚食司長官會正式進到禮部總部任職,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所以科考這事,長官也格外上心。

    蘇菀自然也在監考的名單當中,說起來朝臣推動女子科考,也跟她有很大關係。

    不過禮部還抽時間體麵的辦了三公主的婚事,也算讓年後多了幾分喜氣。

    隨後又是蘇菀十八歲生辰,這次過生辰,謝沛直接讓人在乾清宮擺下小宴,雖說還是他們兩個人用,但態度明顯的讓人想裝做看不到都不行。

    蘇菀去吃飯的時候,還看到桌子上有個不怎麽漂亮的蛋糕。

    之前生日的時候,蘇菀就給人做過蛋糕,沒想到被謝沛記下,在她生日的時候提前準備了這個,還是自己親手做的。

    畢竟看起來不怎麽好看,也就是謝沛自己的手筆了。

    吃飯的時候謝沛道:“其實上次看到你給生日的於淑做蛋糕吃,我才意識到我什麽時候暴露的。”

    說暴露,自然指得是身份暴露。

    甚至比想象中還要早,十四歲那年的奶酪蛋糕就是佐證。

    蘇菀試圖裝傻:“隻是巧合而已。”

    但說完時候,自己都不信。

    那時候確實知道謝沛身份,也沒想到幾年後還會被提起啊。

    不過這會看著謝沛做的蛋糕,雖然形狀有點奇怪,但明顯用心做了。

    這頓小宴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還好,可外麵對這件事討論可是一直沒停歇。

    陛下真的要娶那個宮女?

    不對,現在是女官了。

    怎麽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啊。

    甚至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麵,禮部抽調出來給安公主辦婚事的人還沒回去,就被陛下安排另一件事。

    提前準備,科舉結束差不多四月中旬,那會也到五月份,宮裏放一批宮女出宮,其中就有蘇菀。

    到時候要去提親。

    等等?

    今年五月就要提親?

    蘇菀剛出宮,您就要把她接回來?

    先不說這個,我們禮部今年要忙成陀螺了!

    兩樁婚事,還有科舉,想想就心累!

    但陛下的命令自然不能不聽,好在科舉結束之前這事不用聲張,私下準備就好。

    他們已經可以想象忙翻天的時候了!

    這其中就有儀部的崔琥誠。

    這崔琥誠跟蘇菀早就認識,閩地人,在西膳房的時候還吃過蘇菀做過極為正宗的閩地菜。

    之後關係一直不錯。

    所以宮裏隱隱傳出陛下跟蘇菀的事,他還不相信,蘇菀什麽人?認識她的都知道她絕對不是主動攀附富貴的人。

    可等等事情越傳越真,連尚書大人都已經默認此事,他還是不敢相信。

    之後冬祭大典,才讓崔琥誠確信,一定是陛下追的蘇菀!

    隻有這種可能!

    但知道歸知道,現在聽陛下下令讓他們準備提親事宜,還是有點恍惚。

    等出了勤政殿的大門,同僚還在對這事嘖嘖稱奇:“那女官確實厲害,但陛下也太看重了吧。”

    “我跟蘇菀也接觸過幾次,她確實聰慧過人,若要說也就家世不好,其他倒沒什麽。”

    “但選皇後,第一條看的不就是家世嗎。”

    兩人還在討論,隻有崔琥誠最後忍不住道:“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我吃過好多皇後娘娘做的美食。”

    什麽?

    不過想到蘇菀以前經常送吃食到禮部,他們也吃過!

    是未來皇後娘娘做的點心,做的吃食?

    他們都吃啊!

    這下立刻爭起來:“這說的好像隻有你吃過一樣?皇後娘娘體恤,咱們誰沒嚐過。”

    “就是,之前那蛋撻,那桃酥,不就是先在禮部做的嗎。”

    “我不一樣啊,我之前在西膳房做過一段時間差事,那會都是皇後娘娘下廚,她的手藝滿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崔琥誠立刻著急道,“你們怎麽能比得上我有福分?”

    ???

    這也能比的?

    他們誰差啊!他們也吃過皇後娘娘做的飯菜啊!不比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