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作者:澤殷zern      更新:2022-08-06 21:18      字數:1205
  第三十章

    料峭剛過,酷暑又至。

    端午剛過,數量驚人的難民湧入滁州,民心惶惶不定,入夜後四野號哭,徹夜不休,令人汗毛直豎。

    就連江娘子的菽餅,也從一鑄錢升到了三十鑄錢一個。

    我聽人說,聖人已經放棄了北地,帶著皇妃皇子們逃往了南方,卻不知會不會經過滁州。

    偶爾路過王家別院,卻見大門緊鎖,庭院無聲,似乎早已人去樓空。

    這一日我來到鐵鋪,拿走了月前便定做的一把匕首,正在光下試那雪亮的刀鋒,卻聽江娘子連聲喚我,連忙收入刀鞘。

    錦屏,你買這個,莫不是防身用?

    是啊。

    我勉強答了一聲,便將小刀藏於袖中,卻見江娘子麵露猶疑:胡人一路向南攻來,為何你不與王家人一道走?

    大概是見過王家馬車,她一直認為我是王璵外室,聞言,我心底泛起一絲漣漪。

    江娘子,莫非知道王家人去向?

    她搖頭:王謝二家與官家同氣連枝,怕是要一同遷往南方,隻將鄴北拋於腦後。

    錦屏若想知曉,可等外子回歸,他官拜龍驤將軍,正是護送過聖人一行的。

    聞言,我連連行禮,謝她告知。

    待回到自己的宅子,卻見門口停著一輛馬車,上麵的灰衣小廝正朝我揮手。

    女郎,我來接你回家了!

    小路子?

    這才想起,我在江娘子的菽餅鋪子裏討生活,已有月餘沒有回家了。

    見我盯著車下一道深長轍痕不語,他連忙表態:是夫人叫我來的。

    聖人已遷往南方,郎主與夫人不日將行,定是要將女郎也一齊帶走的。

    此舉雖不符合南夫人行止,卻也合情合理。

    可到了上車時,他卻隻讓我坐在車頭,自己戴上一個遮住了全臉的大鬥笠,這才揮舞著鞭子噠噠噠往外趕。

    行了一會,聞得耳邊人聲漸消,我放眼望去,隻見兩旁野地愈加荒蕪,頭頂是漆黑高遠的深天,仿佛一張徹底撕開的貪婪巨口。

    小路子,我們要去哪裏?

    對方滿麵堆笑:女郎莫慌,跟著小人走就是了。

    往日裏對我愛答不理的小廝,今日卻如此討好,未免有些怪異。

    我頻頻回望,脊背發涼,忍不住出言試探:小路子,車上明明有四匹馬,為何跑得這麽慢?

    ……

    小路子?

    見我連連追問,他不耐煩道:許是馬兒累了呢。

    此時馬車一路行駛,眼看就要出城,我忽然問他:你瞧,車上隻有我們兩個人,為何轍痕這麽深?

    趁他低頭看向地麵,我隨即奪過他手中的馬鞭,猛地將人從車上推了下去!

    小路子反應不及倒掛於車,被一連拖行數十米,瞬間頭血披麵,人事不省!

    說遲但快,我已跳到前方的一匹馬兒身上,掏出懷中匕首砍斷馬繩。

    幾乎隻在一瞬間,失控的馬車中探出兩顆怒目虯髯的頭顱,朝我大聲叱罵不止!

    單瞧那服製與裝束……

    竟是巴郡府兵!

    見身後車馬嘶鳴,亂成一團,我連忙調轉馬頭,一路策馬逃往城內。

    待天完全黑透,我將馬兒放跑,自己則偷偷摸回江娘子的菽餅店裏,躲在冰冷的灶下屏息凝神。

    不遠處,大街上火光衝天,殺聲四起,鐸鐸刀兵聲,桀桀獰笑聲,婦人哭嚎聲,又在一聲慘叫後戛然而止。

    深夜,愈發死寂。

    空氣中,卻飄過愈發濃烈的焦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