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晚上，宋柚母女一塊包餃子，留著第二天早上吃。倆人包完餃子用笸籮扣上，宋柚回屋收拾零碎物品。

  　　宋柚的東西全部收拾好了，宋霜降不放心，問她：“戶口遷移證帶好了？”

  　　“帶好了。”

  　　就這個最重要，別的缺少的東西都可以到當地買。

  　　“宋柚，媽有話要對你說。”宋霜降說。

  　　“媽，你說吧。”宋柚說。

  　　閨女終於要隨軍去了，宋霜降就想把話說透一些。

  　　宋柚一直不去隨軍，也不跟公婆住在京城，雖然她有自己的考慮，比如想考公辦教師，還有陪著她，現在終於等到韓承出任務回來。

  　　其實她當初並不讚同這門婚事。

  　　她很理解宋柚喜歡韓承，畢竟韓承相貌英俊，家庭條件好，自己又很優秀能考上軍校。

  　　宋柚寒暑假經常跟他呆在一塊，喜歡上他很正常。

  　　但宋霜降覺得自己閨女也很棒，宋柚高中畢業，學習成績好，長得俊俏，也能找個不錯的對象。

  　　隻是倆人家庭條件差距太大，並不般配。

  　　而且有江遠鵬的教訓，她就想給宋柚在附近找個老實的、踏實的門當戶對的人。誰知道李清芳要撮合宋柚跟她侄子，宋柚說喜歡韓承，對方就答應了宋柚跟韓承的婚事。

  　　宋柚是名副其實的高嫁，她結婚時很風光，婆家給了八百塊錢彩禮，還有三轉一響，又是嫁給京城軍官，可把生產隊的人都羨慕壞了。

  　　可宋霜降覺得宋柚並不快樂。

  　　可能因為她讀過書，想的多，對婚姻的期待也高，不想生產隊裏別的姑娘，就稀裏糊塗過日子。

  　　她說：“你們倆是軍婚，韓承性子冷，話也少，但他人品好，工作也忙，肯定不會像江遠鵬那樣搞亂七八糟的。

  　　像我們這一輩人哪有什麽情啊愛啊的，還不是搭夥過日子，時間長了你們倆就能培養出感情，就是沒感情生活也能比別人強。”

  　　宋柚沒想到她媽這樣相信韓承，她自然也信的過韓承。

  　　她笑笑說：“媽，你就別操心我了，韓承正直有責任感，我了解他的人品。再說我跟他的感情挺好的，我以前沒隨軍是因為他一直出任務，我過去的話他也不在部隊，他說以後大都是短期任務，這我才想著去隨軍，你不用擔心我們倆。”

  　　宋霜降笑笑說：“媽相信你們倆一定能過得好。”

  　　次日，宋霜降四點多就起來，給宋柚他們準備幹糧。

  　　她活了一盆麵，把麵揪成半個拳頭大的劑子，擀成長片，抹一層油酥，一層肉餡，一層蔥花，在卷起來，擀成餅。

  　　豬肉混合著蔥花的清香在空氣裏飄散，一聞這味道就知道餅好吃。

  　　這樣的餅，她做了有十幾公分厚的一大摞。

  　　另一口鍋裏蒸了一隻雞，雞蒸熟後，宋霜降又把雞切塊，放大鍋裏煸炒幹水分，又放上各種調料。

  　　她說：“現在天涼，這些都壞不了，有這些幹糧，你們在火車上再買點就夠了。”

  　　早飯他們吃得是昨晚就包好的水餃。

  　　宋驚蟄開拖拉機，宋霜降陪著宋柚、高軍跟倆孩子去縣城汽車站，小縣城沒有火車站，他們要先坐汽車到地級市，再從地級市坐火車去部隊。

  　　在汽車站，告別又用了好一會兒。

  　　宋霜降很舍不得倆孩子。

  　　宋霜降叮囑說：“路上看緊倆孩子，到部隊就好好過日子。”

  　　宋柚說：“媽，我知道。等以後有機會你可以去部隊跟我們一起生活。”

  　　宋霜降說：“我在這兒有工作，我上你那兒湊啥份子去，部隊應該有幼兒園，又不用我帶娃，我不去！”

  　　宋柚說：“我這不是不放心你嘛！”

  　　宋霜降自然舍不得娘仨，但她表現得並不在意，說：“快走吧，我用不著你們惦記，以後我自己過日子更省心，還不用管你們仨，你們別讓我操心就行。”

  　　“外婆，我們會經常回來看你。”毛豆兄弟倆說。

  　　宋柚跟倆娃說部隊會有很多同齡小夥伴，他們便對部隊充滿向往，甚至很希望快點到。

  　　宋霜降說：“不用來回折騰，快學會寫字，給我寫信吧。”

  　　等汽車駛離汽車站，宋霜降才背過頭去，悄悄抹了下眼淚。

  　　宋柚他們輕裝上陣，大部分東西都寄過去，帶的行李並不算多，最主要是看好倆娃。

  　　高軍負責全部行李，宋柚隻背著一個挎包，倆手各牽著一個娃，一刻都不肯鬆懈，生怕倆娃丟了。

  　　豆包很乖，他手上挎著個小籃子，團團放在籃子裏，脖子上有根繩連著籃子把手，這樣小貓就不會丟。

  　　宋霜降太寵倆外孫，為了他們倆喜歡的團團，她還熬了點玉米粥，用飯盒帶上給小貓在路上吃。

  　　宋柚跟倆娃都沒坐過火車，她所在的青川縣離京城近，除第一次去京城是坐長途汽車，之後都是韓父安排車接送她。

  　　沒想到候車廳比她想象得還要破舊和擁擠，到處都是人跟大包小包的行李。

  　　“都跟緊媽媽，這種人多又亂的地方可能會有人販子。”宋柚把倆娃嚇唬了一番，平時很調皮的倆娃老實的很，都乖乖呆在她身邊。

  　　終於上了火車才清靜下來，坐票車廂那邊人擠人，臥鋪車廂人並不多，等到火車開動，他們所在的隔間也沒來人。

  　　晚上，豆包跟高軍睡，毛豆跟宋柚睡。

  　　宋柚不太敢睡覺，她很擔心睡著後有人進來把孩子抱走。

  　　她說：“你們睡，我看著點門。”

  　　高軍說：“嫂子你睡吧，有我在呢，我睡覺警醒，隻要有一點動靜我就醒。”

  　　宋柚相信韓承派來的人，他安排的人辦事肯定牢靠。

  　　很快，她摟著豆包陷入沉沉夢中。

  　　夢裏是她跟韓承初次見麵。

  　　韓承是韓振邦跟李清芳的三兒子，當年韓振邦在華北戰場打仗，宋霜降是民兵排長，她冒著槍林彈雨把受傷的韓振邦背了出來，背到戰地醫院救助。

  　　宋霜降是奇女子，鐵娘子，在戰場救了不少人，被她搭救過的戰士不少已經功成名就。

  　　他們都記得她，很感激她。

  　　宋柚就是受了宋霜降救人善舉的福澤才能夠高嫁給韓承。

  　　還是她上初中的時候，奶奶王槐花半身不遂癱瘓在床。

  　　王槐花一兒一女，農村基本上是兒子優先給父母養老，再說她閨女在婆家過得也不如意。

  　　老太太需要人照顧，江遠鵬的第二任妻子對他農村的老娘很是看不上，更不要說伺候她。

  　　江遠鵬自然不可能把她接到京城照顧，於是腆著臉找到宋霜降，讓她代為照顧老太太。

  　　無法動彈的老人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沉重的負擔，尤其是宋霜降多年前已經跟江遠鵬離婚，她沒有義務照顧前婆婆。

  　　宋霜降可不是什麽不計前嫌情深義重為前夫照顧老娘的老好人，她當時希望宋柚也能考上大學農轉非變城裏人，而且孩子父親本來就有撫養女兒的義務，於是跟江遠鵬提交換條件。

  　　她希望江遠鵬能把宋柚接到京城上學，接受更好的教育，也就待上六年，等她考上大學離家。

  　　作為交換，她幫助照顧王槐花。

  　　江遠鵬做出妥協。

  　　一個是能不用怎麽管的閨女，一個是癱瘓老娘，江遠鵬毫無疑問選了宋柚。

  　　於是宋柚轉去京城讀初一，這一年她過得並不好，江遠鵬的繼妻很虛偽，江瑜跟江帆總找茬。

  　　她在這個家不像是個女兒，像是寄人籬下。

  　　宋柚不想繼續呆下去，想要轉回鄉下讀書，可江遠鵬讓她過完暑假再走，她留在家裏可以做飯做家務。

  　　那時，韓承是軍校在讀大學生，半個暑假要去部隊訓練，隻有半個暑假空閑的時間回家。

  　　韓家也剛搬回京城不久，李清芳知道宋柚在父親家過得並不好，便讓韓承把宋柚接到家裏來。

  　　韓承接下任務，到了江副教授家，他一眼就看到水龍頭旁邊，坐在小板凳上，麵前擱了個大木盆，正在洗衣服的小姑娘。

  　　洗衣服倒沒啥，主要是旁邊還坐著兩個人，正在悠閑地喝汽水、嗑瓜子。

  　　他能猜到正在洗衣服的是宋柚，另外兩人便是江副教授的繼女跟二婚生的兒子。

  　　韓承垂在褲邊的手微握成拳，這宋柚不會是個小包子吧。

  　　隻見她默默漂洗好一件衣服，晾好再回來時，站在大木盆前笑著說：“我洗完了，該你們倆洗了。”

  　　江瑜驚訝地半張著嘴：“你洗啊，憑啥讓我洗？”

  　　宋柚說：“你們一家四口的衣服，你們倆愛洗不洗。”

  　　韓承握成拳的手舒展開，嗤笑出聲。

  　　宋柚抬起頭，正好對上韓承的視線，對方臉上似蒙著寒霜，眉宇間卻又英氣逼人。

  　　江瑜看到麵前的俊朗青年，立刻羞紅了臉，可等看清楚對方的表情，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這男人長得是好看，可凶巴巴的嚇死人了。

  　　韓承看著宋柚，目光柔和了些，語氣也和緩下來，說：“宋柚，你跟我走。”

  　　李清芳在電話裏提過讓韓承來接她的事情，她於是問：“是韓承哥哥嗎？”

  　　聲音甜得讓韓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叫他哥哥！

  　　還沒聽過誰把哥哥叫得這麽好聽。

  　　小姑娘軟糯清甜的語氣讓韓承凶狠不起來，他扯了扯嘴角，說：“是。”

  　　宋柚馬上轉身往樓裏走去拿背包，她說：“好，我跟你走。”

  　　雖然初次見麵，這個身姿挺拔高大長得又帥氣的青年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

  　　她迅速收拾了自己不多的東西，背著背包又回到院子裏。

  　　韓承很自然地接過她的背包，兩人朝院子外走去。

  　　江瑜不甘心宋柚被長得這麽帥氣的小哥哥帶走，便出口阻攔，韓承眉心微擰，飛起一腳把裝滿衣服的木盆踢翻，帶著宋柚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