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病弱貴公子4

  　　失之東隅

  　　“肺腑衰竭？”秦遠峰麵上血色褪去，“肺腑衰竭有何症狀？他這些日子明明看起來好了很多。”

  　　“好了很多？那，大公子可有吐血？若是不曾吐血，那的確是好轉了些。可……”

  　　“有的，我進來大哥就在吐血，看到我便趕緊裝沒事把沾了血的帕子藏起來，還故作凶惡要攆我出去……”

  　　秦安陽從秦牧野枕頭底下取出沾滿血的手巾，那鮮紅如此刺目，秦遠峰見了渾身一顫，眼睛也紅了。

  　　“我兒，怎會病得如此之重？”

  　　連蕭毓風也因那帕上猩紅而心驚膽戰：“侍衛，宣太醫，常為我治病的幾個都宣來，一定要救醒太傅！”

  　　很快幾位太醫就被請來，診治後，所言和一直醫治秦牧野的大夫相差無幾。

  　　秦牧野藥毒已入肺腑，隻能更加小心調養著。

  　　秦家眾人沉默哀慟，看著膚色蒼白如雪，靜靜躺在那裏的秦牧野，蕭毓風終是難掩愧色。

  　　原以為今日秦牧野進宮沒拜見他就匆匆離去，是這人拿喬，不敬自己，但是聽到大夫所言，才知道是他誤會了秦牧野。

  　　拖著病體，忍受著寒風在宮中等著他，直等到咯血才回到家中，卻又撐著病體給自己行禮，這怎能是不敬他？

  　　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方才聽聞他和兄弟玩鬧之言，當真生出了輕鄙厭惡。

  　　是他愧對太傅！

  　　秦府一陣兵荒馬亂，而此時，意識斷線的秦牧野正在和係統接頭。

  　　昏迷後看不見聽不見，就跟在黑暗裏關禁閉似的，為了保護宿主的心理健康，係統會給秦牧野放點音樂電影，兩人在劇情之外暫做休息。

  　　秦牧野回味了一下昏倒前秦老侯爺麵紅耳赤的怒容，再咂摸一陣主角受皺眉排斥的微表情，覺得自己這一波劇情走得甚美。

  　　口出惡言，不尊老愛幼——便宜爹&便宜弟弟好感值down↓

  　　胸無城府，放誕不羈——主角受好感值down↓

  　　氣爹都是順帶的，主要的麽，還是將太子的好感值刷成負值。

  　　原文中主角受是個白切黑，能收為己用的人甭管多厭惡，他也能含笑相對，就如他而今對秦牧野。

  　　男配視角這位未來君王的愛護有加，其實隻是蕭毓風的籠絡手段。

  　　對方時時刻刻體現出來的保護欲，以及對男配的體貼，也是為了和攝政王對抗不得已為之，唯有君王如此親民且禮賢下士，他才能讓一部分人放鬆警惕，拉攏更多的世家做幫手對抗攝政王。

  　　原作中男配迷戀蕭毓風的溫柔體貼，卻不知道，太子爺對他根本沒好感，一直都克製著不耐和厭煩與他相處，最後更是放任原身被活活氣死。

  　　無他，隻因這位太子久居高位，心氣不一般的高，自覺才識遠在秦牧野之上，偏偏被指派了個比自己大兩歲的太傅，並且對方第一天就落了他的麵子，未拜見他不說，還拿老師的架子。

  　　蕭毓風怎能不氣？

  　　為了拉攏秦家，蕭毓風還得親自登門拜見太傅。

  　　太子做事麵麵俱到，絕對不會落人口實，而原文中，聽到秦牧野為了和秦遠峰鬥氣，對著秦安陽口出狂言且稚氣可笑，蕭毓風別提多失望。

  　　等男配昏迷，被冷嘲熱諷多時的秦安陽也徹底爆發，在父親和太子麵前狠狠告了大哥一狀，這讓蕭毓風對男配的感觀直接變為負值。

  　　然，七巧玲瓏心的蕭毓風注意到了秦遠峰對長子其實是疼愛且抱著愧疚的，為了得到秦遠峰父子的支持，他這才照顧了缺愛至極的秦牧野一會兒。

  　　結果，蕭毓風就得到了恨不得將秦氏的一切全部獻上的舔狗一枚。

  　　原主自願成為新皇試探攝政王底線的馬前卒，蕭毓風當然會笑納，等後期發現原主的心思，蕭毓風就隻剩厭惡。

  　　蕭毓風能力不差，但攝政王棋高一著，兩人明爭暗鬥，又惺惺相惜，二者感情根本不是原主這個隻會紙上談兵的酸儒能比的。

  　　此時藩王勢力過大，攝政王和新皇都誌在削藩，攝政王替皇帝掃清了不少障礙，也拉穩了仇恨值，二人一在暗一在明，配合無間。

  　　藩王們被壓製住後，世家是下一個被整頓的目標，隻需收服攝政王為他所用，蕭毓風的皇位就穩了。

  　　這種情況下，原主卻開始肖想皇帝，怎能不讓蕭毓風厭煩？

  　　棋子就隻是棋子，不可能和博弈的棋手相提並論，於是，在後期和攝政王心思達成一致後，原主就被炮灰了。

  　　從頭到尾，攻受都是聰明人披著渣攻賤受的皮在為權利博弈，唯有原主是真傻，戀愛腦上趕著被虐。

  　　劇情點「錯過的初遇」，是配角一個人的獨角戲，也是秦氏一族悲劇的開端。

  　　現在，這個注定BE的劇情線，已經被秦牧野打開——隻要惹惱秦家靠山秦遠峰，以及未來的主子蕭毓風，秦牧野被炮灰的人生就穩了，積分也會源源不斷地到賬！

  　　任務中唯一的意外，是秦牧野洗冷水澡的時候便宜弟弟突然造訪，使得秦牧野來不及換衣服，隻能衣衫不整的完成劇情。

  　　秦牧野很快想到了補救之法。

  　　原作中原主看到太子被嚇得腿軟，連病帶嚇才暈過去。秦牧野演不出嚇暈的狀態，幹脆對著太子輕浮孟浪，保證對方的感官比原文更差，讓太傅惹人厭棄的人設深入主角之心。

  　　“如何，史萊姆，任務完成了嗎？”

  　　【快了，隻要你醒來看到太子，發現太子為你端茶，並命禦醫為您調理身體，對方春風化雨的態度帶給你母親般的溫暖，你便由此暗戀太子，發誓要效忠太子，男配虐心的第一個劇情就完成啦！】

  　　“那就好。看電影吧。”

  　　【好噠，宿主，我給你推薦這部係統們票選出來的年度催淚大作——《萌芽》，你會喜歡的！】

  　　秦牧野一頓。

  　　“史萊姆，這個《萌芽》，它講了什麽？不會又是係統追尋生命的意義和感受大愛這種主題，吧？”

  　　史萊姆之前放過幾部係統圈子大火的片子，令秦牧野記憶猶新。

  　　例如：不死不滅的矽基生物為體驗死亡的感覺，費盡心機尋找死神，甚至不惜一切代價自己製造了一個死神，最後它如願以償死掉的「治愈」故事。

  　　例如：某個迷茫的係統發現了一個天生壞種，在對方謀劃大事件的時候，通過綁定和各種殘酷的懲罰，讓那個危險分子變成做壞事就會創傷性後遺症並發的普通人，而係統也找到自己存在意義的「爽文」故事。

  　　例如：係統和外星病毒鬥智鬥勇，最後大獲全勝的「升級流」故事。

  　　是秦牧野這個碳基生命完全無法領會的深奧。

  　　係統對著秦牧野豎起一枚綠色大拇指。

  　　【《萌芽》是係統界年度催淚大作，講的是被電腦病毒入侵的統發現了一粒麥子，它悉心嗬護種子，最後麥子長大，開出了漂亮的紅花，係統在徹底癱瘓之前，發現了生命真正的意義，最後很欣慰地被回收的暖心故事！】

  　　秦牧野：“史萊姆，麥子，是開不出紅色花的。”

  　　係統的豆豆眼裏寫滿鄙視：“有些世界的麥子當然會開花，紅的，黃的，白的，綠的，還有五彩繽紛會閃光的呢！”

  　　秦牧野：“……”

  　　是他孤陋寡聞了。

  　　還剩最後一個問題。

  　　“會開出五顏六色的花的麥子，它能吃嗎？”

  　　係統用一種「你真傻」的眼神看向秦牧野。

  　　【宿主，你不會思考嗎，它叫麥子，又不叫石頭，當然能吃啦！】

  　　秦牧野：“你們係統的世界我不懂，還是看電影吧。”

  　　於是一人一統就看了一部漫長的電影來。

  　　電影看完，秦牧野睜開了眼睛。

  　　他覺得整個人從靈魂到軀殼都獲得了升華，睜眼的刹那，他的眼神裏寫滿了看破生死的淡然，以及重獲新生的狂喜。

  　　看完那種電影還能回到人類世界，真是太好了！

  　　他愛這個美麗的世界！

  　　慶幸的感覺剛浮上心頭，就聽一聲帶著哭音的喊叫：“公子醒了！”

  　　而後呼啦啦一群人圍上來。

  　　“大哥！”

  　　“兒砸！”

  　　“嗚嗚嗚，大哥哥！”

  　　“吵鬧。諸位能否，稍微散開些？”

  　　剛醒來的秦牧野被吵得腦殼疼，這圍著他又是紅眼圈，又是哭泣，還有念佛的，都誰和誰和誰？

  　　喔，他的便宜爹，便宜弟弟，繼母，還有小妹。

  　　問題來了——他的劇情呢，讓他怦然心動的主角受呢？

  　　就在秦牧野一臉懵逼的時候，一隻素白修長的手遞過來一個杯子：“太傅，您受累了，喝口水吧。”

  　　聽到這溫潤又滿懷憐惜的聲音，秦牧野心下大安，舉目看向他的任務目標。

  　　大病醒來的俊美公子眼神熱切，堪稱一眼萬年。

  　　“嘭——”一簇煙花在腦中炸響，係統的提示音異常悅耳。

  　　【叮！劇情任務「錯過的初遇」完成，獎勵積分50分，宿主請再接再厲！】

  　　秦牧野這才收回注視著蕭毓風的熱烈眼神。

  　　第一個劇情點完成了。

  　　50點積分入賬！

  　　秦牧野心情很是愉悅，對著圍著他哭泣的人群難得報以笑臉：“我無事，讓你們擔憂了。”

  　　聽到秦牧野風輕雲淡的聲音，魏茵娘立時掩麵低泣：“你這孩子，就算怕爹娘……怕你爹和姨母擔心，也不要如此強撐著，你可知你足足昏迷了兩日！”

  　　秦牧野以為自己聽錯了：“兩日？”

  　　他隻是和係統看了一部電影，感覺的確度日如年，度一小時如一日，難不成，那不是他的錯覺，而是那部電影真的有48小時之長？

  　　秦牧野：“……”

  　　看著突然沉默的秦牧野，魏茵娘更難過了：“這兩天來，你知道爹娘……你爹和姨母多麽憂心麽？我們真怕你這孩子會步了姐姐的後塵，若是如此，我百年後有何臉麵去見地下的嫡姐？”

  　　聽到魏茵娘提到原身的母親，秦牧野麵色變得有些難看，礙於有旁人在場，他不好發作，隻厭煩地閉上眼睛。

  　　“我真的安好，爹，你和姨母帶著弟弟妹妹休息吧，這兩日讓你們擔心，還勞神照顧我，是我的不是。”

  　　原主和親人關係很惡劣，但到底世家公子的涵養在那裏，外人麵前不會鬧得難看，該做到位的也都會做到位，直等沒外人的時候原主才會使勁作妖。

  　　然他病重昏迷剛醒，這幅模樣看在一眾人眼裏，分明是怕別人擔心，強撐著安慰別人。

  　　魏茵娘又哭了，秦安陽低著頭紅著眼睛：“大哥，你罵我吧，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

  　　連秦遠峰都咬緊牙關，下頜繃緊。

  　　秦老侯爺看向兒子，聲音疲倦低啞道：“稚遠，你且好好休息，不要有心事，若是為難，大不了爹爹再去求皇上，免了你的職務。想來殿下寬厚仁愛，也會體恤我兒不便。”

  　　蕭毓風默了。

  　　秦遠峰才央求皇帝給兒子封了官，轉頭就打臉讓皇帝收回成命，完全是不把皇帝的顏麵放在心上，就算蕭毓風知道內情，也不會真上趕著求皇帝收回成命。

  　　他對秦牧野是有些愧疚，可隻有一點點，但凡有影響到自己的可能，他的愧疚都會徹底消失。

  　　正在蕭毓風忖度之際，就聽秦牧野淡漠道：“老東西，你可別瞎操心，我身子骨好著呢，這次暈倒純屬巧合，是我見到太子過於驚喜導致。能壓老二一頭，我可是高興得很，你別壞了我的好事。”

  　　病著也是嘴不饒人，但這次秦遠峰難隻歎了口氣，沒有責罵秦牧野。

  　　會埋汰老子兄弟，總比一動不動躺著好。

  　　太子在場，和秦牧野掰扯利害關係自是不妥，而且他方才所言太子沒有絲毫表示，便是不讚同，秦遠峰權衡利弊，也斂了求皇帝收回成命的心思。

  　　暫且苦一苦大兒子吧。

  　　秦遠峰拍拍秦牧野的肩膀：“太子殿下這兩日也一直憂心於你，還帶著太醫每日來探望你，醒了便謝過殿下隆恩吧！”

  　　秦牧野蒼白著一張臉要爬起來謝恩，蕭毓風趕緊壓住他的肩膀：“太傅修養著吧，不要起身，這是孤的命令。”

  　　一個起身，一個低頭，四目相對，秦牧野恭敬道：“臣秦牧野謝過殿下！”

  　　蕭毓風看著那雙眼睛。

  　　腦中浮現出這人剛醒轉時的眼神。

  　　劫後餘生，慶幸卻不怨憤，那般坦然純粹，又熾熱朝氣。

  　　是這世上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遭受命運作弄時絕不會擁有的眼神。

  　　也是那一眼，讓太子覺得，也許這個年紀和自己相仿的太傅，的確能教導他很多東西。

  　　蕭毓風含著笑，對秦牧野道：“太傅身體不好，我會請示父皇，日後課業有不懂的，便來秦府請教，還望太傅養好身體，盡心為懷墟解惑才是。”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