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作者:華卿晴      更新:2022-08-02 15:49      字數:9443
  第116章

    乾元三十六年, 秋,從四品武官司徒佑淇向寧王府求親,求娶寧王府的大郡主司馬文娘。這事情一出來,當然沒鬧大發。畢竟司徒瀅瀅在中間替弟弟說情。

    隻是這事情在寧王府內卻是引起非常大的爭議。

    司馬文娘是寧王、寧王妃的嫡長女。她之下還有三個弟弟以及三個弟媳。司馬文娘這兒一知道心上人正式提親, 她是歡喜又害羞。

    司馬文娘心頭還是有期盼的, 盼著父王和母妃能答應這一樁婚事。司馬文娘自己最清楚,心上人為著能有一個體麵的身份提親, 一路在北地撕殺搏到從四品的武官位置, 那是拿命在拚。

    司馬文娘的想法,自然與旁人是不同。

    她隻盼著願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離。寧王、寧王妃麵對著司徒佑淇的提親,還有大兒媳在裏頭的摻合。

    寧王妃有些不喜。到底她還顧念著三個孫兒的體麵,也是給大兒媳司徒瀅瀅留一份體麵。

    寧王妃與寧王提一回此事。夫妻二人一商量後,就是按下此事。寧王妃專門尋著大兒媳司徒瀅瀅,她道:“你家弟弟是一個上進的好孩子,隻他來求婚, 此事不妥當。你身為家姐,且與你家弟弟好好商量。有些話你做姐姐的能說一說。睦兒媳婦, 你可懂我的意思?”

    寧王妃的意思夠明白。她不同意這一樁婚事。

    司徒瀅瀅趕緊給寧王妃福一禮,她應話道:“此事弟弟請來人提親,隻差著口風緊的媒人。母妃放心,此事不成, 也萬萬不敢損傷大姐半分清譽。”

    先把事情從弟弟身上轉移後。司徒瀅瀅才又是跪在寧王妃的跟前。

    司徒瀅瀅說道:“家弟非是癡心妄想, 是真心仰慕大姐。大姐巾幗英雄,家弟與我談過。若得大姐下嫁, 必是一心一意一世一雙人, 此生不負。”

    “還望母妃給家弟一個機會。家弟如今區區從四品的武官, 確實是委屈大姐。隻盼母妃賞識,家弟願意再入北疆,一定搏一個前程出來。隻盼著母妃許一點機會。”司徒瀅瀅最後還是為弟弟說了好話。

    寧王妃聽著大兒媳的話,她想到看過的司徒佑淇的資料。寧王妃歎息一聲,她說道:“你嫁入司馬家為婦,你是睦兒的嫡妻。睦兒的長姐若是下嫁你家長弟,此事已經不妥當。更何況文娘的年紀比你家弟弟年長六歲餘。此更是不妥。”

    “男兒薄情,紅顏易老,非是良配。”寧王妃當娘的,那自然替女兒考慮良多。皇家出現換親的名聲,特難聽。

    寧王妃總要考慮夫君寧王的聲譽。更何況司徒佑淇比女兒小六歲。

    女子的青春太短暫,如今的花好月圓,寧不知他日就成昨昔的黃花,最後鬧得一地雞毛。畢竟讓一個有本事的男兒,一輩子守著一個人老黃珠的女人,還是一個下嫁的女人。

    對於有本事的男兒而言,外頭人的一張嘴,那會有許多的流言扉語。謠言可殺人,三人成虎,眾口爍金。

    別人議論的事事非非,吃軟飯三個字戴頭上後,一個有真本事的男兒就會落一個軟骨頭的壞名聲。自己在戰場上拿血,拿命拚來的功績,全部會成為他人眼中的走裙帶關係。

    一句靠女人,就能抹殺掉所有的努力。

    寧王妃越是看司徒佑淇有本事,越是看他年紀英俊,就越覺得非是女兒的良配。特別是這司徒佑淇還是長子的妻弟。

    他年司徒佑淇一旦娶了女兒,再是與女兒生出矛盾來。嫡長子究竟聽了枕頭風去幫襯妻弟,還是與枕邊人鬧出大矛盾,去幫襯親姐姐?

    總之,這會成為剪不斷,理還亂的麻煩。

    未來注定要成的,還不若一開始就別摻合在一起。寧王和寧王妃自然是一樣的意思。這一樁婚事不成。

    “兒媳明白,兒媳會好好說服家弟。”司徒瀅瀅本來還想求一求話,可她見到寧王妃那冷淡至極的眼神。司徒瀅瀅知道再求話,隻會讓寧王妃這一位婆母是怪到她這一個兒媳婦的頭上。

    司徒瀅瀅心頭歎息一聲。她隻能感慨一回,弟弟的姻緣真不順。

    司徒瀅瀅帶著失落的心情,她從寧王妃的院中離開。

    她剛出院子時,遇上來此的司馬文娘。二人相互見禮後,司徒瀅瀅說道:“姐姐,抱歉。”後頭的話司徒瀅瀅不講,司馬文娘又不傻,她已經懂得司徒瀅瀅的未盡之語。

    “許是我福薄。”司馬文娘的眼中有失落。最後她再福一禮,道:“弟妹,我去看望母妃,這便是與你道別。”

    “姐姐,您請。”司徒瀅瀅回一禮。

    二人錯身,一個進院中,一人遠離去。

    司馬文娘進得主屋,她向寧王妃福一禮。寧王妃待這一位守寡的長女自然是心疼的很。她道:“快起來,來,坐與我近前。”

    “母妃。”司馬文娘坐在寧王妃近前後,她說道:“兒聽說有人向父王和母妃提親,想求娶兒。”

    司馬文娘的語氣裏帶著小歡喜。她似乎在張顯著,她恨嫁的情緒。這當然是她故意的。

    寧王妃瞧著女兒的歡喜,她是點點頭,又是搖搖頭。寧王妃說道:“是有人提前,不過這人選與你不太合適。所以我與你父王替你拒絕了。”

    “不合適。”司馬文娘輕輕的呢喃三字。哪怕早有猜想,可真聽著母妃的話,司馬文娘還是覺得心痛的感覺湧上來。

    “母妃,是哪處不合適。可與兒說說嗎?”司馬文娘垂低了視線,她是輕聲問道。寧王妃又不傻,她瞧出女兒的情緒太低落,實不像往日的她。

    寧王妃執起女兒的手,她說道:“來提親的是睦兒媳婦的長弟。其人比你小六歲。如今是寧藩的從四品武官。”

    “莫說換親的名聲傳開,有損皇家聲譽。便是這一人比你小六歲,就是天大的麻煩。至於他本人倒是一個不錯的男兒,如今搏得從四品的武官,其人有真本事。”寧王妃的評價很中肯。也沒有故意說司徒佑淇的壞話。

    “母妃,女兒就喜軍的撕殺漢子。這般得母妃誇讚的男兒,又有真本事。女兒就欣賞。即是好男兒,女兒下嫁又何妨。至於說換親,民間換得,皇室如何就換不得。皇祖父從來就是自換出身布衣。”司馬文娘是拿著乾元帝的雞毛,這會兒當了令箭。

    “就因為他有本事,他比你小六歲,就是最大的問題。”寧王妃說道:“我兒,你是寡居之人。你一旦下嫁,他迎娶你後,會受得很多的流言扉語。有真本事的男兒,被人說成軟骨頭,靠著女兒升官加爵。他起初會不在意,可往後呢,萬一他變心,你是你弟弟司馬睦的妻弟,你那弟妹一旦吹起枕頭風,必是向著自家人。”

    “我兒,娘心疼你。不想你將來吃虧。”寧王妃自然不想女兒受苦。

    “女兒不怕。”司馬文娘回道:“母妃,兒想見一見敢向王府提親,求女兒下嫁之人。若他是一個好男兒,女兒願意嫁給他。”

    “母妃,女兒今年二十有七,女兒哪有多少年月可以再擔擱下去。”司馬文娘回握母妃的手,她是說道:“求母妃成全女兒。”

    寧王妃聽著女兒的哀求,她的目光是盯緊女兒。她問道:“你認識司徒佑淇。”這是肯定的語氣。

    司馬文娘愣神一下。最終,她還是點一點頭。

    “有幾麵之緣。”這是實話,她與司徒佑淇是心靈上的契合,他們之間的書信來往最多。要說見麵的機會並不太多。

    “我再考慮考慮。”寧王妃見著女兒的神色,也知道她說的當是實情。寧王妃到底心軟了。她心軟的原由便是女兒的年紀上。

    這些年裏,不是沒人來提親。隻是女兒全都拒絕掉。總能從中挑出毛病來。這一擔擱,就擔擱到如今的二十七歲。

    擱這時代裏,那些成婚早的民間婦人。這等時候都可以相看上兒媳婦。可女兒呢,她家女兒還是孤身一人。

    乾元三十六年,秋末。

    京都內城,司徒家。

    杜綿綿接到寧藩的最新來信。她打開看後,她是臉上笑容。等待讀完後,她是合上信。杜綿綿心頭歡喜。

    “好,太好了。”杜綿綿是真高興的很。

    “太太,一定是遇上大喜事。可是世子妃娘娘那兒又傳喜訊來,咱家大爺又立功勞。”奶娘在旁邊說著好話。這自然撿著好聽的講著。

    “咱家淇兒說上親了。”杜綿綿笑著回一話。

    “這真是大喜。恭喜太太,賀喜太太,太太馬上就能吃上媳婦茶。再來年,指定還能抱上大胖孫子,咱家就要添小爺。”奶娘是開心的說著話道。一麵還是連連向杜綿綿道喜。

    “同喜,同喜。淇兒說親後,我這心頭落下一塊大石頭。”杜綿綿這時候是真高興。當然,既高興兒子說上親。然後就是發愁起聘禮的事兒。

    當天,司徒弘光下差歸來。

    杜綿綿把長子說上親的事情一提,還是把書信遞給夫君。杜綿綿說道:“淇兒的來信,四郎你先看看。你且瞧瞧,咱家女兒就是花費太多心思,為娘家操心過甚。我替瀅兒心疼啊。”

    司徒弘光接過書信,他是快速的看過一遍。

    再合上信後,司徒弘光說道:“此是司徒家的大喜事。也如綿綿你講的,瀅瀅為娘家操心太多了。”

    在信書,司徒瀅瀅告知爹娘的事情,便是長弟司徒佑淇的婚事已經說定下來。寧王府同意嫁女。司徒佑淇能迎娶上寧王府的大郡主。

    寧王、寧王妃在女兒的央求下,到底心軟了。同意此樁婚事。王府同意司徒家的提親,可這是郡主下嫁。司徒家的聘禮總能簡薄。

    司徒瀅瀅就是提到自己的陪嫁珠場。她道這些年的收益,她是分成幾塊。這一回,司徒家可在收益裏劃拔,好歹把長弟司徒佑淇的聘禮一定得辦得風風光光,不能薄待大郡主司馬文嫁。

    關於珠場的收益拿出來,司徒瀅瀅不光是與娘家提了,也是寫書信給夫君司馬睦。當然在司馬睦那兒的用詞肯定稍稍溫和許多。

    杜綿綿是了解女兒的。她相信女兒跟女婿提話,一定也是說為著寧王府與司徒家的體麵。畢竟這聘禮最後是歸到大郡主司馬文娘的嫁妝中。

    司馬睦這一個做弟弟的,肯定不會小心眼兒的計較長姐司馬文娘的嫁妝豐厚程度。司馬睦指不定還會拿出一點私房來幫襯,讓司徒家的聘禮更好看些。畢竟司徒家的聘禮簡薄了,也是落司馬睦這一個女婿的臉麵。

    “瀅兒肯給,咱家且收著。總歸是置辦成聘禮,也是不在寧王府的跟前落太多的體麵。隻是這事情咱們還得寫信告知淇兒,讓他知道他姐姐為他操足心思。”杜綿綿與丈夫商量一話。

    “當如此。沒得親姐操心,淇兒得福後,還是認為理所應當。淇兒是得記下姐姐的幫襯。”司徒弘光也覺得妻子的話在理。

    憑著長子的這一樁婚事能成,司徒弘光就相信女兒在裏頭一定有幫襯上大忙。

    次日,司徒弘光去一趟寧王府。司馬睦那兒與嶽丈司徒弘光一商量,還真是雙方都有意把司徒家的聘禮是置辦的體麵些。

    對於嫡妻拿出珠場利益來幫襯,司馬睦沒二話的就同意。畢竟這一樁婚事他不反對,他自然就不會想看著到司徒家的聘禮太簡薄,最後讓姐姐文娘丟臉。

    於是在乾元帝三十六年,秋。

    司徒家要請大婚,要向寧藩的大郡主求親一事。一旦辦下來,這等消息瞞不了人的。一時間也是熱鬧過一回。當然,是小範圍的。司徒家沒想著鬧大發。

    京都,寧藩,來來回回的應對求親之事。也是挺折騰人的事兒。好歹這把事情定下來。

    來年乾元三十七年的春,司徒佑淇就與大郡主司馬文娘大婚。主要是司徒佑淇的年歲大了,至少在這一個時代裏,司徒佑淇可不好再擔擱下去。

    便是寧王府那裏也擔憂司馬文娘的年歲更大,再擔擱下去,與司馬文娘同歲的婦人,那都是吃上媳婦茶。

    乾元三十六年過去,迎來乾元三十七年的開春。

    新一年,這一年的京都很熱鬧。因著今年的春闈。朱家的朱銘參加了這一年的春闈,當然不出意料的落榜了。

    杜綿綿、司徒弘光卻是不在意這等事情。因為杜綿綿和司徒弘光都是一起在途中。他們是一起往寧藩去,去參加兒子司徒佑淇的大婚。

    司徒佑淇在寧藩當武官。他成婚後,自然還是落地生根在寧藩。

    杜綿綿和司徒弘光心疼兒子,於是沒準備讓兒子休假成婚,也沒準備折騰大兒媳司馬文娘。於是就隻能苦一苦杜綿綿自個兒。她與夫君是一道北上,去參加長子的成婚喜宴。

    一路順遂,杜綿綿和司徒弘光順順利利的到寧藩。

    司徒佑淇在寧藩的大婚,自然要備宅子。好在司徒家還有一點家底子,所以寧藩治下的州城所在,司徒佑淇這一位將要當新郎官的人,那是喜提一座宅子準備當新房。

    這裏頭有寧王府在,這宅子司徒家是買得順順利利。

    大五進的宅子,價格非常便宜,位置非常的好。離著寧王府就一條街道的距離。這裏頭有什麽彎彎,杜綿綿這一位買宅子的經手人最清楚。不外乎就是寧王府的長輩心疼將要出嫁的小輩。這盼著司馬文娘出嫁後,想回娘家時,一抬腿就是很快能成。

    寧王府。

    李側妃知道世子妃司徒氏的爹娘來寧藩。她更知道表姐司馬文娘要嫁進司徒家,成為世子妃司徒氏的弟妹。

    光想想這世子妃與大郡主之間的複雜關係。李側妃頭疼。她知道往後姑母寧王妃的身邊,表姐司馬文娘必定是樂意多說說世子妃司徒氏的好話。

    “上蒼真不公平。”李側妃嘀咕一句。她心有不滿。奈何在現實麵前,她又是得任人擺布。李側妃就覺得心口疼。她心頭不舒坦起來。

    不管李側妃這兒一點小事。

    寧王府的東院中,司徒瀅瀅這一位世子妃挺高興。她眼瞅著弟弟司徒佑淇能迎娶美嬌娘,還是把自家的大姑姐娶進門。

    司徒瀅瀅心生歡喜。畢竟大郡主為人好,瞧著是一位好相處的。最主要還是迎娶這樣一位嫡妻,對於弟弟而言是一樁人生大喜事。做為姐姐,司徒瀅瀅當然是盼著弟弟得償所願後,那是一輩子前途光明。

    乾元三十七年,春末。

    杜綿綿等了這些年,終於在這一年的春末是得著長子長媳的磕頭。也是長子大婚後的次日,她是喝上媳婦茶。

    杜綿綿不是頭一回見大郡主。可這一回的見麵,這身份不同。

    “兒媳請娘用茶。”大郡主這一回見禮,是按著民間的法子行的家禮。杜綿綿得別人一分禮,她就回敬兩分禮的。

    她吃過媳婦茶後,還是輕自攙扶起兒媳婦。遞上手腕上褪下來的鐲子。杜綿綿說道:“今個兒是頭一回咱們婆媳正式的見麵,我就是受你這一禮。按說真是依禮,咱們得先敬國禮,再重家禮。往後淇兒媳婦,你可不要這般多禮。”

    司徒弘光已經是吃過媳婦茶,這會子見著妻子與兒媳這般說話。司徒弘光不多語。他就是吃一盞媳婦茶,然後當一個少語之人。

    “兒媳全聽娘的。”司馬文娘不是扭捏之人,她瞧出來婆母是實心實意。她便是應下來。畢竟婆母的話沒說錯。自然應該先重國禮,再守家禮。

    依著國禮,婆母得先給她一個兒媳行禮,因為她是皇帝賜封的郡主。可依著家禮,兒媳自然得孝敬公爹婆母。

    一家人禮少些,大家都輕省事兒。

    這一日,朝食時,一家人一起用的。這一回,自然沒守著什麽家禮,一般人家兒媳侍候婆母用飯。在司徒家就是不存在的。

    杜綿綿待這一位郡主出身的兒媳,她是客客氣氣。在杜綿綿的認知裏,這一個兒媳又不是相伴她一輩子的人。

    兒媳嘛,娶進家門來,那是要陪著兒子過一輩子的。

    至於杜綿綿這兒,她也不打算在寧藩久待。她與丈夫是來參加長子、長媳的婚禮。婚禮一結束,他們還要回京都的。

    於是杜綿綿在朝食結束後。

    杜綿綿把這寧藩州城新宅的帳冊子,那是交出來。把長子的家底兒也是交出來。杜綿綿一切托給長子媳婦。

    “淇兒媳婦,我和淇兒他爹是定要回京都。寧藩這兒也不會久待。這寧藩的家事,就要淇兒媳婦你往多管著。淇兒與你往後過日子,你們夫妻有商有量就成。我們做長輩的不摻合。離得遠,你們往後多給京都的家中寄一寄書信。讓一家人都知你們夫妻過得好便成。”杜綿綿與兒媳婦交心。說一說往後的情況。

    “兒媳全聽娘的。”對於公爹與婆母不會久待的事兒,司馬文娘早知道。就因為知道,她心頭還是有一點小輕鬆。畢竟哪一個當兒媳的都害怕新婚後,那是被婆母收拾起來立規距。

    哪怕司馬文娘是一位皇家郡主,可嫁為司徒家為新婦。便是為著夫君的體麵,在公爹與婆母跟前也應該伏低做小。

    奈何伏低做小不是司馬文娘的性格。如今嫁進司徒家後,一瞧公爹是不管女眷事。婆母是真的好說話。司馬文娘心頭輕鬆起來。

    “你是一個好的。娘就盼著你和淇兒一輩子和和美美。旁的娘就不多摻合你們夫妻的事兒。”杜綿綿笑一笑。

    小輩的事情,當長輩的不摻合。一般情況下,小輩們隻會越過越好。長輩的摻合多了,小輩們隻會左右為難。杜綿綿就不當惡婆婆了。畢竟她有好幾個兒子,每一個兒媳都是搓磨一下,這惡婆婆當著也太累人。

    杜綿綿還是覺得自己輕省些,也讓兒媳婦們一樣的輕省些。大家都是過一過舒坦的小日子。

    乾元三十七年,夏。

    在杜綿綿和司徒弘光收拾好行禮,夫妻二人準備打包離開後。夫妻二人還去了一趟寧王府。去拜會一下親家。

    寧王、寧王妃舉辦小宴,宴請杜綿綿夫妻二人。寧王府給足體麵,杜綿綿夫妻二人自然就得撿起這一份體麵來。那是把回禮做足。

    隻能說彼此雙方,都是體麵人。大家夥都要臉的。

    等著杜綿綿夫妻告辭離開寧藩,往京都去時。

    寧藩,寧王府中。

    司馬文娘在與寧王妃說說話。母女二人談談事兒。寧王妃關心女兒在司徒家的新婦日子。司馬文娘倒是一派輕鬆神色。她的臉上全是笑意。寧王妃一瞧女兒的神態,就知道女兒在司徒家的日子過得好。

    “公爹與婆母回京都。司徒家在寧藩的新宅全由女兒做主。裏裏外外都是女兒的陪嫁人手,母妃放心,女兒過得挺好。便是淇郎那兒,也是體貼人。”司馬文娘可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她在母妃跟前,也是大大方方的說一說家事。

    “你過得好,母妃放心。你父王那兒也能放心。”寧王妃可知道為著這一樁婚事,夫君也是擔憂過的。倒底是養兒育女,哪怕孩子成家後,做爹娘的一樣操心。

    如今見著女兒過得好,寧王妃先是鬆一口氣。

    乾元三十七年,夏。

    杜綿綿和丈夫司徒弘光剛回京都。就遇上一個晴天大霹靂。皇宮是鍾聲長鳴。

    “這……”杜綿綿是官家女眷,聽著這長鳴的鍾聲,她哪有什麽不懂的。畢竟住在這內城的官宦人家,沒一個是傻子。

    “皇上駕崩了。”杜綿綿呢喃一聲後。她是趕緊的吩咐話,讓全家上上下下換衣裳。得服素裳。便是宅子裏裝點一切,也得一一收拾妥當。不能見著鮮豔之色。全得素淨裝飾。

    京都皇城,泰和宮。

    乾元帝駕崩。這等大事舉朝上下皆知。帝王的身後事,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京都內城,城門封閉。

    乾元帝在人生的最後幾年,幹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清理武勳。隻要對皇太孫有威脅的,那都是像雜草一樣的被乾元帝清理幹淨。

    如今的京都,大大小小的權利都在皇太孫一係的東宮人馬手上。所以皇太孫在乾元帝駕崩後,登基為新君,沒有一點的懸念。

    泰和宮內,皇太孫司馬瞻還是跪在皇祖父的龍榻之前。

    乾元帝的最後彌留之際,司馬瞻聽的清楚,在皇祖父的嘴裏念叨著許多人。有皇祖母,有父王,有秦王叔父,有晉王叔父,同樣有寧王叔父。

    最後乾元帝交代的事情,隻是讓各地藩王不必進京都奔喪。他的身後事從簡。

    可這些聖旨裏,同樣有血腥的一麵。那便是乾元帝下的聖旨裏,還有殉葬後妃的旨意。

    開國帝王的威儀,為皇太孫掃平諸後患的舉動。諸藩王不進京都,由著皇太孫平平安安的登上大寶。

    那麽,在此等情況下,皇太孫司馬瞻當然是聽從皇祖父的旨意。諸後宮的嬪妃娘娘們皆要殉葬,陪著死去的皇帝一起去地下。

    京都。一片肅穆。

    國喪期間,禁喜樂,禁酒宴。滿京都的百姓都得為皇帝的死而哀悼。

    司徒家。杜綿綿知道乾元帝駕崩的消息,她更知道的便是皇帝遺命,諸後妃殉葬帝王。

    “最是無情帝王家。”杜綿綿拿著小剪子,她是剪下一枝白荷花。她是如此無聲的念叨一句。對於帝王家的狠,如何猜測都不會錯。

    杜綿綿的目光是望向皇宮的方向。那些嬪妃在皇帝活著時,享受榮華富貴。如今皇帝死了,她們殉葬。想必這些女子在進宮前,就已經有那一種死亡的覺悟。

    皇家內廷,本就是沒有硝煙的戰場。

    可那些宮女裏提拔起來的殉葬秀女呢?

    那些才是無辜人。明明沒有被皇帝臨幸,一個一個還是活生生的小姑娘,卻也是在皇家的一道旨意,也是得殉葬。當然,這些秀女的家人不會吵,更不會鬧。皇家給出好處。這些秀女的娘家人會得到一個從七品的官位。

    秀女有爹娘的,朝廷恩養。無爹娘的,兄弟受官位。這些被殉葬的秀女娘家人,隻會叩謝天恩。

    可杜綿綿在知道這些事情後,她卻是覺得骨頭裏發冷。

    杜綿綿想到便是這一個時代啊,哪怕在許多文人的口中,也道皇帝暴君。可更多的人還是覺得皇帝是明君。至少天下太平,至少百姓瞧著皇帝殺貪官汙吏殺的多。殺出一片青天來。

    至於那些弱女子的一些事情。那隻是不忍言中的不起眼的一點。畢竟,這是一個買賣奴仆合法的時候。奴隸能合法,階級又森嚴。

    “封建時代裏哪有什麽溫情脈脈。翻開史書,一頁一頁全是吃人二字。”杜綿綿最後無聲的呢喃一回。

    若是有的選,最好別穿越。因為這是一個挺壞的時代。人上人也不一定長久。朱家被抄家,被奪爵,都算得好收場。

    那時候還是忠勇侯府真沒多少能耐了。第一代忠勇侯又是拿命拚出來的爵位。至少皇帝沒下死手。

    在乾元帝的晚期,多少武勳人家的下場比著忠勇侯府更慘烈。誅族,女眷落入教坊司成官奴的。

    杜綿綿已經聽太多。如今聽著皇宮裏提拔宮女成秀女,再成殉葬之人。也不過是讓杜綿綿更知道想在這一個時代活得好。那真是步步在刀尖上跳舞。因為不知道哪一把刀,在哪一個瞬間真可能殺了人。

    “唉。”杜綿綿看著手中的白荷花,她是告訴自己不要多管閑事。沒本事的人去多管閑,從來沒好收場。誰讓她隻是一介凡人庸人,改變不了這樣一個時代。

    封建時代,土地才是活命的根。

    這樣一個時代裏,土地能養活的人有數。有人上人,自然就會有人下人。杜綿綿想到更多的還是她的兒女,她盼著他們平平安安。

    好歹依著杜綿綿的理解,每一個封建皇朝的開國初期,總有所謂的百年盛世太平。想是她與兒女的一輩子,都會活在這等太平盛世裏。那麽,也不必奢求更多。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好歹活在一個太平年景裏,有一口飯吃。擱司徒家的家境裏,還是有錦衣穿,有美食享。再奢求更多,就容易出貪念。

    杜綿綿從來寬慰自己的便是知足者常樂。她自己就做一個知足者便好。

    乾元三十七年,夏末。

    寧藩的寧王不得聖旨,不能回京都。哪怕寧王一再上奏章請表,可登基的新君不同意。還是下聖旨,明言是駕崩的高皇帝,乾元帝的遺言。

    不許諸王進京都奔喪。於是,寧王在自己不能進京都的情況下。他把寧藩的次子、三子也是打發來京都。寧王諸子,皆入京都替父哭靈。

    寧王的舉動,也是在向新君示弱。諸子進京都,何嚐不是寧王在向新君送人質。

    寧王的做法,算是起一個頭。其它分封的諸藩王見此,也是一一差兒子進京都來哭靈。

    一時間京都裏最不缺少的就是諸藩的王世子,王孫公子們。

    泰和宮。

    新君上位,司馬瞻給自己圈了一個新的年號,永慶。

    次年將會改年號。乾元三十七年依然延用舊的年號乾元。

    初登大寶,新君降恩。次年,便是開恩科。這是給天下士子的福利。同時,新君的後宮自然是一一升位。

    杜綿綿是從四品的恭人,她自然也是隨著其它的官家女眷一樣的進宮拜會過皇後娘娘餘氏。

    初入皇宮時。杜綿綿是頭一回見到真正的古代皇宮。一步一步之間,不是那等博物館的感覺。而是真正的皇宮。那等皇家威儀,俱是一一體現。

    那是生殺予奪的大權。那是皇權的至高無上。

    杜綿綿隻是一個小小的恭人。她拜見皇後娘娘時,隻是一眾人裏不起眼的一個。到是隨後,司徒家接到宮中的傳召。

    杜綿綿在此時才是知道,傳召她的是宮裏的淑妃娘娘。育有二皇子的淑妃娘娘,自然便是趙文秀。這一位曾經被忠勇侯府收留的表姑娘。

    杜綿綿得著宮裏的傳召,她當然不敢怠慢。

    在準備進宮的那一日,杜綿綿是穿著朝服。她進宮後,皇後娘娘自然沒見著。隻是給在皇後娘娘的寢宮外,得著皇後娘娘身邊的女官接見。還朝著皇宮的寢宮方向是磕了頭,算是問過安。

    在淑妃的寢宮中。杜綿綿見到貴為妃位娘娘的趙文秀。居移體,養貴氣。在杜綿綿的眼中,此時的淑妃完全沒有一點以前趙家表姑娘的模樣。

    此時在杜綿綿眼中的是一位高貴的妃娘娘。

    “臣婦參見淑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杜綿綿恭敬的行禮問安。

    “恭人請起。”淑妃很客氣。杜綿綿可不敢當真。她是恭敬的謝過話後,方是起身。

    “賜坐。”淑妃吩咐一聲。

    旁邊的宮人請一個手勢。杜綿綿再謝過話,才是恭敬的落坐。隻敢著坐著半個身位。杜綿綿這時候態度是恭敬的很。一切恭聽吩咐的模樣。

    趙文秀瞧著杜綿綿的態度,她是捂嘴輕笑一聲。她道:“許久未見。舅母這般太客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