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心之所向

  　　第二天, 任遙一大早就帶著任遠出來了，他一個屁大點兒的人，氣性卻大，還念叨著她昨晚後半夜突然提溜他去修煉的事呢。

  　　任遙一手提起他的衣領, 放在桌子上, 嚴肅地看著他, 這家夥終於不叨了, 他還扯了扯身上那條圍巾, 讓它裹緊點，突然打了個噴嚏：“任遙, 我感覺我腦子有點熱。”

  　　“正常。”他現在的身體隻是個剛出生的小嬰兒, 裹著一條薄薄的圍巾擱那打了半晚的遊戲, 不著涼才怪呢。

  　　“不是, 我現在頭也開始暈了。”症狀進展得極為快速，他說話也開始甕聲甕氣了。

  　　“感冒發燒而已，可以加速建成你這具身體的免疫係統，忍著點兒。”任遙隨口解釋了一句, 然後, 正色道：“待會兒爸媽起來了，老實向他們交代, 明白不？”

  　　任遠發出一連串的咳嗽：“知…知道了。”

  　　好不容易咳完, 又感覺鼻子怪怪的, 一隻鼻孔堵住了，這身體也太弱了吧！他氣得掄起小拳頭, 錘了下桌子, 連聲響都沒弄出來。

  　　任遠心情鬱悶, 任遙也一樣, 昨晚她沒有修煉，跑去老宅的藏書閣翻了一晚上，也沒找到關於“月宮”的任何記載，就連嫦娥奔月的傳說，也隻記錄在俗世曆史上，這意味著，連修仙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要不是任遠這副樣子實在是變化太大，她還以為昨晚發生的隻是一場夢。

  　　“對了，之前留在陽台的那個身體，你收起來嗎？”昨晚她清理現場的時候，那個土狗的身體已經不在了。

  　　“在我這兒呢。”任遠揉了揉鼻子，又打了個噴嚏，“你想要啊？不給！”

  　　見他那臭屁哄哄的欠揍樣子，任遙感覺有些手癢，但是，這家夥現在脆得很，輕易揍不得。

  　　任遙哼了一聲，轉身上天台吸收金烏之氣去了，昨晚煉化了一縷月華之力，她體內現在還剩下一團陰氣，她想試一下能不能用金烏之氣驅散。

  　　見她轉身就走，任遠邁著小短腿，從桌子上跳了下來，然後，摔了個馬大哈，他捂著鼻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了上去：“等等我。”

  　　他四肢並用，爬過兩層樓，上了天台，任遙已經開始閉眼入定了，見狀，他隻好委屈巴巴地裹緊圍巾，蹲在她旁邊，跟著一起感受天邊磅礴的自然之力。

  　　之前有契約在，任遙帶著他，兩人感知共通下，他多少可以吸收些金烏之氣，可現在沒有那層聯係，任遠壓根感受不到什麽，隻能蹲在任遙旁邊，吃了一嘴的風。

  　　可能是因為元嬰尚未與這具身體徹底融合的關係，任遠壓根感覺不到太多疼痛，當然，也有可能這具身體太小，連中樞神經還沒發育完全。

  　　所以，在天台吹了這麽久的風，若是一般嬰兒，早就凍得神誌不清了，他還能操縱這具僵硬的身體站起來，隻是剛站起來，便突然吹起一陣大風，將他身上的圍巾吹飛了，他掄著藕節一樣的小短腿，跟在圍巾後麵狂追，恰好此時旭日東升，金烏之氣噴薄而出，金色的陽光灑在他身上，他突然覺得身體暖洋洋的。

  　　任遙抬手收回圍巾，一把罩在他頭頂：“大庭廣眾之下，光著屁股，你不害臊啊！”

  　　“還有，你知道剛才多危險嗎，要不是剛好有道金烏之氣出現，我把它引渡到你身上，你這具身子就廢了！”任遙就沒好氣地瞪著他，她守了一早上的金烏之氣，全用在這家夥身上了。

  　　任遠感覺身體一輕，頭不疼腦不熱，連鼻子也通了，不由樂嗬起來，他把頭頂的圍巾扯下，裹在身上，朝任遙訕訕一笑：“第一次做人沒經驗，怪不得這肉身這麽沉，我還以為感冒都這樣。”

  　　這話說的，任遙無法辯駁，畢竟，她活了兩輩子，確實不是第一次做人，唉！

  　　日精月華不愧是寶貝，這縷金烏之氣不僅救了任遠一命，還讓他的身體素質直線飆升，終於渡過了新生兒時期，向更加強大的一歲寶寶邁進。

  　　任遠對此十分高興，跟在任遙身後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任遙一邊下樓，一邊敷衍地說了一句：“恭喜啊，不用穿紙尿褲了。”

  　　任遠嗷地一聲從她背後朝她撲了過去，要不是任遙反應迅速，估計這下又得摔出問題。

  　　見這家夥這麽能折騰，她幹脆直接提溜起他，兩人吵吵嚷嚷地打開門，剛進來，便聽到任明淵催促的聲音：“快來吃早餐，吃完我們去爬山。”

  　　聞言，任遙和任遠對視一眼，她清咳一聲：“那個，爬山可能爬不成了，爬滑滑梯還是可以的。”

  　　說著，她將任遠從身後拎了出來：“給您準備的驚喜。”

  　　親兒子呢，身體靈魂都是原裝的，百分百正品，她也是折騰了好一番功夫，才有了這種合適的時機，讓他們知曉真相。

  　　任明淵拿著牛奶杯的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碎音，關素心聞訊走了過來，見此情景，同樣愣住了。

  　　任遙跟他們解釋清楚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了，當然，她隻說了這孩子是任遠，以及關於他如何變成這個樣子的大致過程。

  　　“意思是，他進階不成功，變成了小嬰兒？”任明淵揉了揉額角，這都是什麽事啊！

  　　“可以這麽說吧，但是，其中還有更加重要的原因，讓任遠他自己跟你們說吧。”說完，任遙便不再開口，眼神示意任遠趕緊坦白。

  　　有了之前的相處，任遠早就接受了他們是他父母的事實，所以，這會兒也不難為情，直接解釋道：“是的，我是你們的親兒子，任遙的親大哥，以後，請光明正大地叫我，遠哥！”

  　　任遙：“……”

  　　這活寶不搞事會活不下去是不是？！

  　　關素心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怎麽可能，我當初就生了阿遙一個，雖然我後麵不知不覺睡過去了，但是，生孩子這種事，怎麽會搞錯呢？”

  　　說完，她突然看向任明淵：“難道你……”

  　　後麵的話她沒說，任明淵卻心頭一緊，顧不得震驚了，趕緊解釋。

  　　任遙看著一言不發的親媽，急於解釋的親爸，以及看熱鬧不嫌事大，在旁邊煽風點火的任遠，不禁歎了口氣，沒想到最難的不是下定決心坦白，而且讓他們相信真相。

  　　好一會兒，幾人才冷靜下來，任遙把在那上竄下跳的任遠拎下桌，這才對著關素心，正色道：“這件事任嘉莘也知道，你們要是不相信，可以打電話問問他。”

  　　冷靜下來關素心看了眼任明淵：“不用了，去做下親子鑒定就行，還是別打擾老人了。”

  　　很快，便有人上門采集樣本，最快兩個小時就會有結果，送走了工作人員，一家人再次坐了下來。

  　　任遠依舊裹著那條圍巾，四處亂晃，現在他還沒椅子腿高，又是個小嬰兒的身體，所以，經常磕到這，碰到那的，關素心見了，不免心疼起來。

  　　徹底冷靜下來後，仔細一想，他們早就把任遠當兒子看了，是不是親生的又有什麽關係呢？

  　　想明白後，關素心立刻起身將任遠抱了過來：“撞得疼不疼？”

  　　見他身上隻裹著一條圍巾，不由皺起眉頭：“怎麽穿成這樣？”

  　　任明淵立即打了個電話，讓人送衣服，以及奶粉這些嬰兒用的東西過來，十多分鍾後，東西就送到了，零零碎碎的一大筐，裏麵還一遝紙尿褲。

  　　接下來，兩人圍在任遠身邊，一頓忙活，似乎找到了新手父母的樂趣。

  　　十分鍾後，任遠穿著衣服，屁股包著紙尿褲，脖子套了一圈圍兜，嘴上銜著一隻奶嘴，一臉懵逼地站在眾人麵前。

  　　“噗嗤”一聲，任遙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好歹是半步元嬰，竟然還穿紙尿褲哈哈哈哈……”

  　　雖然不覺得有什麽丟臉的地方，但是聽到任遙的嘲笑，任遠頓時感覺十分別扭，立刻掙紮著要脫下來，被關素心哄了好一會兒，才悶悶不樂地跑到任遙旁邊，甩著圍兜說要揍她。

  　　可惜，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還沒走到一半就被椅子絆倒，撲通一聲摔了個馬大哈，又被任遙好一頓嘲笑。

  　　“哎呀！”關素心趕緊衝過去，扶起他，“痛不痛？都快你爸弄的這種裝修，哪裏都是硬邦邦的，摔疼了吧。”

  　　麵對突然變成嬰兒的任遠，任明淵也不由小心翼翼起來，立刻表示讓人重新裝修。

  　　任遙趕緊勸住他：“沒事兒的，別被他這副樣子騙了，多摔幾次就好了，他現在剛拿回身體，還沒怎麽適應才會這樣。”

  　　提到這個，任明淵不得不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任遠不是一隻…靈狼嗎？怎麽又變成了人，還成了你親弟弟？”

  　　看得出來，他心裏有許多疑惑，就連關素心也看了過來：“對啊，阿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這沒什麽好隱瞞的，接下來，任遙把在產房裏發生的換魂之事跟他們說了一遍，最後，弱弱地為了老宅那邊說了幾句話：“他也是迫不得已，我和他剛出生就檢查出先天性疾病，就算沒有換魂，沒有修仙手段的幫忙，他也活不了多久。”

  　　“至於任嘉垣，他當時被人打暈了，之後又被人封印了記憶，直到前段時間才恢複。”

  　　她盡量將事實跟他們複述一遍，至於原不原諒，她管不著。

  　　氣氛正沉默，任遠突然開口道：“你們別擺出這副樣子行不行，我在百莽山過得可好了，整片山都是我的場子，那些小精怪見了我，都要繞道走！”

  　　任遙看了他一眼，這丫的又開始吹了，但是，這次她沒拆台，知道他過得好，至少能讓兩人的愧疚少一點。

  　　關素心將他抱了起來，猛親一口：“是嗎，你在那裏這麽厲害啊，媽媽為你感到驕傲。”

  　　這一頓操作，成功把任遠整懵了，他突然別扭起來，掙紮著下了地，然後邁著小短腿跑到任遙身後：“任遙，我被非禮了！”

  　　他的常識除了在任遙身上學了些，其他都是盛羿教的，他跟盛羿湊在一起，短短二十來天，該學的不該學的，都學了個遍。

  　　很顯然，非禮這個詞，就是盛羿教的。

  　　任遙扶額，將他拎到麵前，兩人大眼瞪小眼：“這不是非禮，是咱媽稀罕你。”

  　　“怎麽不是？盛羿說我長得這麽好看……”任遙一把捂住他的嘴，她真擔心那家夥跟他說出什麽了不得的話。

  　　吵吵鬧鬧過了一個上午，快到飯點的時候，親子報告送來了，任明淵第一時間看完，鬆了口氣，然後將它遞給關素心：“這下徹底相信我了吧！”

  　　關素心瞟了一眼：“一家人說什麽信不信，當時我隻是在合理推測而已。”

  　　真真切切地確定任遠就是他們兒子，那麽，剩下的問題，就是怎麽照顧孩子了。

  　　見事情進展得差不多，任遙把這個小豆丁從遊戲房裏拎出來，扔到沙發上，看向任明淵兩人：“現在，由我為你們鄭重地介紹下，這個家夥的真實情況。”

  　　見任遠掙紮著爬了起來，臭著一張臉，一副憋氣的樣子，不由伸出一根指頭，將他再次推倒：“都在為你的事操心呢，能不能有點良心？”

  　　“什麽叫良心？我遊戲打到一半你這樣做，不怕我揍你嗎？”任遠的氣性越來越大了，到現在還敢和任遙叫板。

  　　任遙幹脆不理他，對著兩個大人道：“他這個身體跟正常的一歲小孩兒差不多，骨頭軟，消化差，免疫弱，相應的，打人也不疼，你們可以放心管教他。”

  　　說著，任遠就一拳呼到她身上，任遙用一根手指，再次把他放倒：“但是有一點要注意，他現在神經遲緩，冷了餓了痛了，自己發現不了，你們要是看到他快死了，趕緊叫我。”

  　　“其餘時間，隨便玩！”

  　　在任遙的眼中，任遠這副樣子給他倆照顧，就像給他們送了個玩具，讓他們體驗一下真實的育兒生活，省得老感覺遺憾什麽的。

  　　關素心和任明淵兩人麵麵相覷，這是，完全給他們照顧了？

  　　“沒有問題嗎？讓我們來，這要是萬一出了什麽差錯，對任遠不會有什麽損害吧？”任明淵小心翼翼道。

  　　“不會，能有什麽損害，隻要有一口氣在，就能救活，你們放心玩！”

  　　話雖如此，任遙還是掏出一瓶丹藥，遞給他們：“要是來不及叫我，就給他吃這個，隻要有一口氣在，就能救回來。”

  　　說完，她就回房修煉去了，昨晚她吸收完那縷月華之力，修為大有進益，她得靜下心來好生感悟一番。

  　　留下的三人大眼瞪小眼，特別是任遠，突然發出一道殺豬般的聲音：“任遙，你陰我，你把我像玩具一樣送給別人，你有良心嗎？”

  　　可惜，他喊得再大聲，任遙也不理他，直接進入靈礦，打坐入定。

  　　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仔細想來，很多她都想不明白，但是若是不想明白，修煉起來總感覺隔著一層東西，沒有太大的進益。

  　　所以，趁著這個機會，真相大白，心中沒有任何負擔，旁邊也無人打擾，開始仔細梳理一下，至少得理出個頭緒。

  　　她將她所有的東西都拿了出來，除了隨身老宅裏，從百莽山帶出來的東西，一共有兩枚納戒，兩張卷軸，以及一大堆從盛家拿來的丹藥。

  　　之後，她開始一條一條地捋出思路，從百莽山出來後，遇到的人和事，有些事情當時她不明白，但隨著時間推移，事情發展，她漸漸明白了。但依舊有幾樣，她到現在都不明白的。

  　　第一，就是關行天這些千年前的人物，口中的仙凡通道究竟是什麽，又要如何重建。

  　　第二，就是當初她和任遠建立契約，兩人的修為互相影響，她進階時，任遠的修為也有進益，這額外的靈力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第三，就是昨晚經曆的月宮了，它真的在月亮上嗎，為什麽任遠的身體會出現在那裏。

  　　她隱隱覺得這三個謎團之間會有聯係，解開其中一個，便可知曉第二個，第三個，但是，她現在沒有絲毫頭緒。

  　　“這三個地方會不會是同一個地方呢？”她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道。

  　　突然，不知從哪傳來一道聲音：“是。”

  　　她陡然一驚，靈礦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最信任的地方，竟然出現一個陌生人！

  　　“你是誰？”體內的靈力悄然運轉，這人修為必在她之上，隻有出其不意，才能有一線生機。

  　　“你的心。”聲音男女不辨，老幼難分，聽起來模糊，其中的意思卻又如此清楚。

  　　任遙站了起來：“你出來。”

  　　“心是沒有形體的。”

  　　“那你如何證明你的存在？”

  　　它不說話了，空間安靜下來，突然，一陣風吹來，任遙汗毛直立，靈礦內是沒有風的。

  　　人總會對未知產生恐懼，任遙極力冷靜下來：“剛剛你說，那三個地方是同一個位置，你怎麽知道？”

  　　它依舊不答，等了一會兒，任遙換了個問題：“我要如何找到那個地方？”

  　　“心之所向，即可往。”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