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是非常非常熟

  　　宋墨原本是打算將秦朗送回盛世華庭的, 但轉念一想，又調轉車頭，開往了四季裏。

  　　秦朗酒品向來不錯, 喝醉了也不會耍酒瘋, 上了車也乖乖坐著, 問他什麽答什麽。比如在決定去四季裏前，宋墨就先問了他帶鑰匙沒有，對方頂著一雙朦朧醉眼, 笑嘻嘻從褲兜裏掏出了一串鑰匙。

  　　於是，宋墨毫不猶豫地調轉了車頭。

  　　十點多的冬夜，老舊的小區，除了點點星光般的窗口，寂靜得隻有偶爾從不知哪個角落傳來的野貓叫聲。

  　　因為剛剛才住過幾天，又有了兒時記憶，宋墨這次不用秦朗帶領也輕車熟路。

  　　大概是家中有幾個年少的弟弟，記憶中秦朗很少喝酒, 但畢竟在影視城跟一幫大老爺們兒混，偶爾也會有醉酒晚歸的時候。

  　　那時候自己太小，照料醉酒大哥這件事，輪不到自己, 他隻能跟在雙胞胎後麵, 看著二人將大哥扶上床，脫鞋脫衣服擦手擦臉，有時候還會被嫌他麻煩秦子麟趕到一邊。

  　　隻有當雙胞胎忙完，他才能爬上大哥的床, 靠在他身旁, 偶爾給他喂水。

  　　那時候大哥照顧三個弟弟, 是三個人的大哥，他年紀太小，隻能分到一點點。但現在他長大了，可以獨自一人照顧對方，他也就希望，至少在某些時候，大哥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大哥。

  　　走在熟悉的樓梯中，宋墨不由得想起和大哥分別時的那個傍晚，大哥最後一次抱著自己下樓。

  　　而現在，他轉頭看著靠在自己肩膀的男人，自己已經可以將大哥抱在懷中。

  　　咯吱一聲，老式防盜門打開。

  　　醉酒的秦朗跟沒長骨頭似的掛在宋墨身上，感覺到燈光一亮，眼睛迷迷糊糊掀開一條縫，甕聲甕氣開口：“到家了？”

  　　宋墨嗯了一聲：“嗯，到家了。”

  　　他將人放在沙發，伸手摸了摸他為新戲剛接的頭發。

  　　平常為了方便打理，秦朗留的最多的便是普通三七分短發，偶爾嫌麻煩甚至還會剪成寸頭。他長相好，五官無可挑剔，什麽樣的發型都不影響他的英俊，是那種隨隨便便也很帥氣的年輕男孩。

  　　現下這過耳的微卷發，挑染著幾根藍色，讓他的輪廓變得柔和幾分，但仍舊跟自己記憶中一模一樣。

  　　真好，自己已經長大，而大哥還是跟從前一樣年輕。

  　　他默默凝望著沙發上的人。

  　　無知無覺的秦朗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水——”

  　　宋墨回神，道：“大哥，你稍等，我去給你倒水。”

  　　這幾個月秦朗時不時回來住一兩天，老房子裏，雖然冰箱裏空空蕩蕩，但常備著飲料和純淨水。

  　　宋墨不想讓秦朗喝冷水，用電水壺稍稍加熱，倒上一杯回到客廳。卻見沙發上的人已經歪倒。

  　　他嘴角彎了彎，走過去，將杯子放在茶幾上，伸手小心翼翼把人扶起，靠在自己臂彎，然後再伸手拿起水杯，送到對方嘴邊。

  　　“大哥，喝水。”

  　　秦朗迷迷糊糊張嘴，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胃舒服少許，人也就清醒了兩分，緩緩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看到麵前的人，認出之後，咧嘴一笑：“小嘉，是你啊，我是不是喝醉了？子麒子麟呢？”

  　　宋墨笑說：“二哥三哥在他們自己家裏，你說要回老房子，我就帶你回來了。沒事的，有我照顧你呢！”

  　　秦朗望著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小嘉都長這麽大了！”

  　　他的目光因為醉酒有些渙散迷離，臉頰也帶著些酡紅，加上過耳的新發型，頗有幾分迷人的魅惑，尤其是眼睛直勾勾望著自己時……

  　　宋墨的喉嚨忍不住滑動了下，開口的聲音微微變得暗啞：“大哥，我長大了，以前你照顧我，現在換我照顧你。”

  　　秦朗笑嘻嘻伸手，是個想將人攬進懷抱的動作，但如今的小嘉比他都大隻了幾分，於是這擁抱便成了雙手掛在對方肩膀，自己靠在了對方頸窩處。

  　　他含含糊糊道：“大哥沒白疼你。”

  　　宋墨伸手環抱住他：“嗯，大哥疼我，我都記得。”

  　　秦朗在他脖頸處蹭了蹭，不知囈語了幾句什麽，呼吸漸漸變得深沉，是睡著了。

  　　宋墨抱了他片刻，起身將人打橫抱起來，往臥室走去。

  　　雖然抱著的是個成年男子，但畢竟是個身形勁瘦的年輕人，對他一個身高一米八多經常鍛煉的男人來說，還算輕鬆。

  　　將人放在床上後，宋墨開始給他脫鞋子脫外套蓋被子。

  　　他十九歲出道成名，自此之後身邊便有生活助理，雖然自理能力不算差，但這輩子確實隻被人照顧沒照顧過別人，也沒想過有一天，會親力親為地照顧一個人，還甘之如飴。

  　　此刻他心中無比滿足。

  　　以前子麒子麟做的事，現在他終於可以做了，而且是獨自一人。

  　　至少在這一刻，大哥是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

  　　蓋好被子，宋墨站在床邊看了會兒，又轉身去衛生間拿了熱毛巾，給人擦臉和手。

  　　被伺候的秦朗，在夢中也舒服地哼哼。

  　　宋墨不由自主輕笑出聲。

  　　等徹底將人照料好，他自己才去簡單洗漱，然後迫不及待回到臥室躺上床。

  　　時日尚早，還沒有困意，他隻將台燈調暗，側著身靜靜望著枕邊的年輕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朗的電話響起。他起身從掛在床邊的外套中，將手機拿出來，是秦子麟打來的視頻。

  　　宋墨將視頻掛斷，打開微信，看到對方之前發過來問大哥什麽時候回家的信息，隨手回了一句：“我今天在老房子，不回家了。”

  　　發過去後，也不等對方回複，直接關機。

  　　臥室又恢複了寧靜，隻有秦朗深沉的呼吸，以及偶爾的一句囈語。

  　　這廂，盛世華庭別墅中，秦家老二看到大哥回過來的信息，稍稍鬆了口氣，隻是好奇他為什麽打聲招呼就回老房子，便又撥過去視頻，還是無人接聽。

  　　想了想，直接撥了電話，然後聽到了電話中機械女聲的「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秦子麒：“……”

  　　怎麽就關機了？沒電了麽？

  　　他搖搖頭，沒再繼續。

  　　畢竟大哥是個成年男人，一個能打仨的那種，就算夜不歸宿，也不用擔心。何況他說了是去老房子。

  　　秦朗這一覺睡得很沉很踏實，隻是翌日醒來時，還是因為宿醉而頭痛。

  　　他睜開惺忪的眼睛，揉了揉難受的腦袋，發覺自己竟然在四季裏的老房子，一轉頭，更是對上宋墨正望著自己的俊臉。

  　　他嚇了一跳。實在是斷了片，隻記得昨晚跟鍾意喝酒，壓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來的。

  　　“大哥，你醒了，是不是不舒服，你先去洗漱，我熱了牛奶你趕緊喝點。”宋墨見他醒來，笑著開口。

  　　秦朗拍拍自己的頭，皺著一張臉道：“是你昨晚去接我的麽？”

  　　“嗯，你說想要回老房子，我就帶你回這邊了。”

  　　秦朗點點頭：“我說呢，怎麽一睜眼在這裏。”說罷，抬頭笑道，“昨晚大哥喝醉了，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宋墨笑著搖頭：“怎麽會呢？大哥喝醉也不會耍酒瘋。而且我現在長大了，照顧大哥是我的本分。”

  　　秦朗下床趿著拖鞋，好笑道：“什麽本分不本分的？別說咱倆沒有血緣關係，就算子麒子麟也沒有照顧我的本分，頂多是情分。”

  　　宋墨沒反駁他的話，隻笑著點頭：“好吧，照顧大哥是我的情分。”

  　　秦朗笑著看了看他，歎了口氣，道：“說實話，十八年了，你還能想起來大哥就很高興了，以前的事也不重要。”

  　　宋墨道：“嗯，我和大哥以後更重要。”

  　　秦朗總覺得他話中有話，但他這個人直接慣了，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加之腦袋還有著宿醉的疼痛，便沒多想，笑了笑，鑽進了衛生間去放水。

  　　因為秦朗昨晚喝了酒，宋墨叫了幾樣清淡的早餐。

  　　秦朗是本地人，不用跟劇組住酒店，但作為一個新人，即使沒有自己的戲，也得按時點卯，去劇組待著。

  　　宋墨開了車，自然是要將人親自送過去。

  　　坐上車後，秦朗隨口問：“你最近不進組嗎？”

  　　宋墨點頭：“嗯，要搬回A市常住，家裏和公司都有很多事要準備，年前就不進組了。”

  　　秦朗隨口道：“大哥二哥三哥都在這邊，你需要什麽幫忙，開口就是。”

  　　“嗯，我知道的。”

  　　秦朗又問：“那你打算住在哪塊？”

  　　宋墨：“就還是希望離大哥近點。”頓了下，又補充道，“其實挺想回四季裏的，可惜現在的身份不方便。”

  　　父母離異多年，自己工作性質又是常年在外，他一直覺得自己像浮萍，偶爾想回家也不知道哪裏才算家。直到如今記憶回歸，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確實是有家，隻是弄丟了十八年。

  　　四季裏的房子自然不能常駐，但他的家也並不在於這個房子，而是在於有什麽人。

  　　“是啊，我也想回四季裏住呢，但確實不現實。反正無論住哪裏，咱們兄弟的心在一起，A市再大也就這麽大，隻要你在家，大哥隨時可以去看你。”

  　　“嗯，大哥說得是。”

  　　秦朗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對方，之前還不知道他是小嘉時，雖然後來兩人關係已經很不錯，但畢竟身份地位差距在這裏，自己還是會小心翼翼，對方偶爾的傲慢也在情理之中。

  　　但如今，生人勿進的宋影帝變成了乖巧的小嘉，雖然還是會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心中卻無比開心。

  　　這就是自己最疼的小嘉，哪怕過了十八年，哪怕模樣已經發生大改變。

  　　小嘉依舊是小嘉。

  　　到了片場時，劇組已經在準備開工，秦朗剛下車，等候了片刻的助理小周看到他，立馬跑過來：“小秦，你來了！”

  　　秦朗點點頭，和駕駛座的宋墨揮手道別：“小嘉，你回去吧，再聯係。”

  　　宋墨點點頭：“嗯，大哥好好工作，也別忘記累了就休息。”

  　　“知道的。”

  　　小周走過來，下意識朝駕駛座裏的人看了眼，頓時心中一驚。

  　　雖然宋墨戴著開車的墨鏡，但作為一個娛樂圈小嘍囉，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這是影帝。

  　　等車子開走，秦朗招呼他去片場，小周才驀地回神，不可置信道：“小秦，剛剛送你來的是宋墨？”

  　　“嗯啊。”秦朗坦坦蕩蕩點頭。

  　　“影帝來送你上班？”

  　　秦朗轉頭，對上助理震驚又八卦的眼神，輕咳一聲，道：“就是恰好遇到。”

  　　“哦。”小周點點頭，想起什麽似的道，“看節目你和影帝關係很好，我還以為隻是節目效果需要，沒想到生活中你們也還挺熟的。”

  　　秦朗皺了皺眉，糾正他：“不是挺熟。”

  　　“什麽？”

  　　“是非常非常熟。”

  　　小周：“？？”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二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