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魚沒刺骨      更新:2022-07-30 15:29      字數:3639
  第47章

    郊原。

    遠去的馬車後, 還有一匹追趕的駿馬。

    隨著馬車進入城門,後頭的馬匹漸漸遠成一點黑影。

    在幾個鍾頭前。

    薑譯蘇帶著隨侍出來散心。

    城外郊原,天晴氣爽。薑譯蘇神情懶散躺在幹草堆上, 隨侍鐵木在一旁抓著幹草逗馬。

    這些日朝堂上的功勞都被樓延鈞給攬了。他怪閑的。

    那些蔡卓派的, 登門拜訪想著讓他去挑刺樓延鈞。

    他又不是傻。

    當初樓允清和工部的事, 樓延鈞連自家人都能關牢獄,少有的清正。薑譯蘇非但不想挑刺人,還算對人有所改觀。

    至少蔡卓一案,處理得他極為舒心。

    薑譯蘇出來就是為了圖個清靜。

    遠離了跑馬的貴女。

    叼著根野草, 晃晃悠悠地看天上白雲,目光又往下落, 看見嫋嫋的炊煙和歸家的農戶,再往下, 是不遠處一輛奢華的馬車。

    薑譯蘇本來沒覺什麽, 畢竟也常有長京內的富人家坐馬車出來散心。而忽一抹亮色, 似是刺激到了他的神經。

    薑譯蘇猛地坐起。

    那是一張出塵絕豔的臉。

    鐵木被人的一個大動作嚇了一跳:“少爺,你怎麽了?”

    薑譯蘇緊緊抓著人的手,“找到了, 是念念!是念念!”

    薑譯蘇跳下幹草垛就跑去。

    然而不遠處的女子已經踏入了馬車內。

    薑譯蘇為自己的愚蠢拍頭,忙掉轉回來騎馬。然而離開的馬車行駛得太快,他掉頭過來騎馬追, 車子駛入城門後,已經不見影了。

    薑譯蘇懊悔,但看著長京城的城牆門,心裏頭止不住狂跳。

    絕對, 絕對是……那張和娘親相似的臉。

    絕對是妹妹!

    妹妹在長京!果然在長京!

    *

    從馬車上下來, 高玨已經在樓府外等樓知婉。

    樓知婉看見人, 立馬羞澀撲進人的懷裏,高玨溫笑著撫人的腦袋,新婚正值的兩人,脈脈相視,周圍的空氣都是甜膩的。

    桑枝淺淺笑。眼底是自己都未察覺的豔羨。

    樓知練剛下了職回來,無意便捕捉到了桑枝望向小夫妻的眼神。

    高玨:“大哥。”

    樓知練點點頭,算做應聲。

    樓知婉和桑枝招呼後,便隨高玨回去了。

    桑枝則和樓知練一同進府。

    桑枝行在後頭,兩人不算熟,進了樓府後走的也不在一個方向。

    樓知練卻放慢了步伐,“你的氣色不太好,應該去看下大夫。”

    桑枝對樓知練的印象也隻有知婉的哥哥,忽然聽見人出聲,訝了下,但知道人是關心之語。

    點頭淺笑做應。“好,謝三少爺。”

    樓知練頷了首,便邁步徑直走了。

    *

    從城外郊原回來,在馬車上一閃而過的念頭一直徘徊在桑枝腦海裏。

    晚間。

    桑枝悄悄數了下自己存款。

    林林總總,包括那些首飾釵子,足有二十兩銀子的價值。

    是足夠她回江南的。

    隻是……

    桑枝撫額思忖了會,把荷包收起。

    腦疼,熄燈,便去睡了。

    桑枝最近食欲大減,對什麽都沒有胃口和精神。老夫人聽說了她身子不適,以為桑枝也中了暑氣,便讓人不要來回奔波。最近按摩伺候的事便交給蘭茴。

    桑枝知道自己身子不適,但也隻以為是被樓延鈞做的事給氣著的。盡量地找其他事來轉移注意。

    傍晚。

    陳大夫來府。

    水棠興致盎然地來通知桑枝,然而因臨時蘭茴那裏有事,水棠被叫去幹活。不能陪同桑枝一起過去,水棠鬱悶地嘟嘴,最後也隻能戀戀不舍地先離開。

    廊亭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陳大夫放下醫藥箱,坐下後,看見桑枝的臉色皺了下眉。

    “夫人近來……”

    桑枝:“讓陳大夫見笑,近來沒睡好身子有些不適。”

    陳大夫搖搖頭,依照他行醫多年,桑枝現在的麵相,分明像是……

    陳大夫伸出手。“夫人,有所冒犯,可否讓在下把下脈。”

    桑枝不疑有它,將竹青色的薄袖往上折了折,伸出了胳膊。

    陳大夫的指搭在了桑枝脈搏上。

    片刻,皺著的眉頭舒展開,笑:“恭喜夫人,是喜脈。”

    陳大夫話落,便見桑枝愣在原地。

    桑枝:“……什麽意思?”

    陳大夫:“夫人有喜了,估摸著已經有點月數。”

    桑枝喃喃:“不對啊,我隻是最近沒什麽食欲,沒什麽精神……隻是中了暑氣。”

    陳大夫:“夫人的這些症狀,便是害喜常有的情況。”

    見陳大夫肯定,桑枝臉色一下煞白。

    陳大夫:“不過夫人近日氣虛,定是未能好好進補休息所造成的。夫人身體未能照顧好,胎兒不穩,後頭便易小產。”

    陳大夫嚴肅叮囑。

    桑枝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托陳大夫保密,說是要自己告訴少爺和老夫人後,便失魂落魄離開。

    桑枝不是不想要孩子,她有一段時間,明明很希望有少爺的孩子,憧憬著能相夫教子,和少爺好好過日子。

    現在她有了少爺的孩子。

    桑枝臉色愈發地白。

    腳下虛浮,心中百感,卻不知是喜還是悲。

    從廊亭裏出來,迎麵看見匆匆趕來的水棠。

    水棠看見她往回走,幾絲訝異:“桑枝?陳大夫呢,回去了嗎?”

    桑枝臉色極差,但還是強撐著精神回她。“嗯,我讓他先回去,今日就不必……”

    水棠嘟了下唇。“桑枝又單獨和陳大夫一塊,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啊?還有昨天你也單獨和三少爺一起回來,就算大少爺再寵你,接二地和外男一塊……”

    桑枝像是被當頭打了一棒子,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頭看水棠。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什麽意思?”桑枝麵色本來就蒼白,額上發著虛汗,現在唇也白了。“我和陳大夫清清白白,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的……”

    水棠:“……我知道,我是覺得你應該避避嫌。昨日你和三少爺一並回來還有說有笑,現在又和陳大夫單獨,樓府裏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怎麽編排你呀。大少爺失了麵子,肯定就不來你這了……”

    桑枝張了張嘴,眼眶澀得很。讓她難受。

    好一個有說有笑。

    昨日她隻是和樓知練在門口遇見一同進府。他們交流的,不過隻有一句隨口的關心。

    一個不相熟的人都能關心她,她待如姐妹的,卻可以字字紮在她心口。

    而陳大夫……

    桑枝都快忘了,她最初找上陳大夫是為了什麽?為了學草藥,為了給老夫人調養,還是為了能幫得上少爺一點忙?

    總歸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水棠見桑枝臉色不對,又補充:“我都是聽其他丫鬟說的,現在樓府都傳遍了,少爺怎麽可能不知道……桑枝,你應該不喜歡陳大夫吧?”

    水棠最後一句小心翼翼問。

    桑枝:“若是呢?”

    水棠愣了下。“這……你不能啊……隻有不守婦道……”水棠似知錯語,便抿住了嘴。

    桑枝閉上了眼。

    而後再睜開。

    “他們要如何想,便隨他們去吧。”

    *

    她知道水棠是沒有惡意,但無惡意的話,也叫她涼心。那本該是最信任自己的人。她是最知道他們的情況。誰能懷疑,但她不能,也不該這樣懷疑她。

    桑枝被水棠涼了心。

    回了宅院。

    一眼便看見公主的婢女,將自己的花藥踹倒在地上。甚至像是不過癮似的,踹倒了,仍舊一腳踩著一腳。

    桑枝的心頭火起。

    那是她精心照料了足月的花藥,甚至為了不給忙碌的忠管事添麻煩,才搬了些到宅院來自己照顧。

    這些日花藥不是被淹水,便是被踹倒,被拔了根……桑枝知道有人針對她,但她即便有猜測,因沒目睹到罪魁禍首,隻能自己默默咽下惡氣。

    幸花藥雖嬌貴,但好在每次也能及時地救回一些。

    巧桃忽然被一道力推倒,緊接著便是一巴掌扇到了自己臉上。

    還沒等她回神,又是一巴掌。

    力度之大,足以見人的氣憤。

    巧桃錯愕驚怒,捂臉:“你!你敢打我?!”

    桑枝冷冷:“你怎麽糟蹋我的花,我便怎麽對你。”

    “你個賤人!你隻是個奴才,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竟敢打我?!”

    看桑枝蹲下去扶那些髒土泥巴裏的花,巧桃惡狠狠諷刺。“我是公主的婢女,侍奉我們公主,像你狐媚勾人,就該和你這破花一樣活該讓人糟蹋死!死了沒,死幹淨了吧?該—”

    話還沒落,便見頭一疼,緊接著是鮮紅的血淌了下來。

    桑枝竟然將碎花盆砸在她腦袋上。

    “啊——”巧桃見血,已經兩眼一白,嚇哭了出聲。

    桑枝垂眸看,指尖被花盆劃破,沁出了點血珠:“我是奴,你也是奴,何來高人一等呢。”

    巧桃的哭聲一下便引來了其他人。

    眾人圍聚過來,或驚愕,或難以置信,或議論言之,膽小的看見血已經叫了起來。

    *

    巧桃畢竟是公主的婢女,所以這事很快便被下人告到了公主麵前。

    桑枝自然也被一並帶去。

    巧桃傷得並不重,但血色模糊的樣子著實嚇人。

    安映禾蹙著眉,一邊聽著一旁婢女的哭訴,一邊看底下的人。

    桑枝穿著碧色的裳,芙蓉麵上,一雙明麗嫵色的眼不見任何懼意。

    安映禾開口:“巧桃就算有諸多不是,你也不該動手。論這次見血,就足夠送你進官府吃牢獄。”

    桑枝抬頭:“如果這便是公主所以為,那便將桑枝送去官府吧。”

    安映禾看著人,桑枝的眼底沒有光暈,一副憑人處置,毫無驚瀾。

    安映禾不知想到了什麽,撇開眼:

    “巧桃與你道歉,你也同她道歉,這事便兩清。”

    “公主……”巧桃哭哭啼啼地抹眼淚,公主既然落話了,便咬唇不甘願地朝桑枝丟了句“對不起。”

    桑枝垂眼往向自己的手,上麵還有沾染的泥巴,和凝固的血跡。

    桑枝輕道:“我不接受,也不道歉。”

    安映禾沉默了會,盯著桑枝,“好,那便等夫君回來再處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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