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者:魚沒刺骨      更新:2022-07-30 15:29      字數:3634
  第41章

    三月二九。

    樓知婉成親了。

    鳳冠霞帔, 紅妝十裏,聲勢浩浩蕩,聞者傾羨, 閱者皆喜。

    樓府的規定, 桑枝的身份不合, 不能出去看。

    所以桑枝跑到高閣處登高望遠。

    看見了長街的紅色遊龍,看見鞭炮鳴鼓,看見了恭賀歡喜。

    水棠去看了,她是看著三小姐出府的。然後找到了桑枝,

    “三小姐可美了,那件衣裳繡工可真了不得, 針腳又密,好看極了。”水棠說, “桑枝你沒看見真的太可惜了。”

    桑枝並不失落, 之前少爺已經解了她們的足禁。知婉成親前, 她們是見過的,也說了好一些心裏話。

    雖然不能見到人成親,但桑枝還是高興的:“是嗎?知婉肯定美極了。”

    桑枝唯一缺憾的, 可能就是沒給人上妝。她還專門搗鼓了新的妝容,就是為了給知婉成親時化的。

    水棠從袖子裏拿出幾顆紅色的東西,遞到桑枝近前, 桑枝才看清是幾顆紅棗。

    “我去三房裏送東西,三小姐遞給我的。讓我轉交給你。”水棠笑,“意喻你能像大胖紅棗一樣,棗生貴子呢。”

    水棠是個還沒出嫁的小丫頭, 因和人親近, 開起葷話來笑嘻嘻 。

    桑枝臉一訕紅。“別鬧。”

    孩子?

    桑枝垂眸望著自己平坦的肚子, 她還沒有想過孩子的事,但如果能有和少爺的孩子,她也是頂開心的。

    少爺會是個嚴厲又溫柔的爹爹吧。

    一樓庭院,相夫教子。

    桑枝因為自己的幻想,耳更紅了一分。

    *

    夜幕。

    樓延鈞回府來。

    桑枝過去時,少爺正好也更換下了朝服。

    他身段勁瘦,時天氣回熱,隻穿著霜色繡雲錦袍,修長的脖和寬闊的肩,顯示無遺。

    桑枝走上前給人整理衣袍的領子。

    少爺近些日很忙,幾乎馬不停蹄周轉在宮中和府邸。

    甚至和桑枝親昵後,披上外袍便去了書房繼續辦公。

    桑枝幫人把衣領折好,卻感覺有什麽寬解了她的綢帶。

    桑枝臉一紅。抬眼羞燥地瞪了眼人。

    樓延鈞似若無察覺,俯身,輕輕啜著人的耳垂,而後尋覓到桑枝柔軟的唇瓣。

    他的眼眸黑而幽深,恍若夜幕皎星。桑枝與人盯久了,總有裏頭含著深情的錯覺。

    這個想法讓桑枝臉更紅。

    如若少爺的手沒有伸進她衣服裏的話。

    桑枝今天穿了軟袖桃粉的襦裙,外罩櫻青色薄衫。薄衫滑落到手肘處,桑枝被放到了桌案上。

    手往後移,忽然碰到了什麽溫熱的東西。

    桑枝回頭,便看見了桌案上放著油紙包著的糕點。是百花糕。

    桑枝最喜歡的糕點。

    不同於以往丫鬟送進來的,這些糕點外麵是包著油紙,不是用盤子裝著。這就說明是從外頭買回來的,而且看溫熱的程度,應該還是剛買回來沒多久。

    桑枝:“少爺買的糕點嗎?”

    樓延鈞撩起眼皮,掃了眼,沒有收回手,淡淡問:“不愛吃嗎?”

    桑枝回:“喜歡的。”心底點點的喜悅燃起,又往前圈著人的脖子笑,“少爺為什麽突然給桑枝買糕點?”

    桑枝靠得近,她的薄衫已經垂落到了手肘處,雪白的肩頸和著頭上搖搖欲墜的簪子,隨著顰笑浮動搖曳。額前垂落下幾須發,眸子笑盈盈。

    樓延鈞神色清淡,伸手,輕捏撫了人軟嫩細膩的臉,淡淡:“隻是今天嗎? ”

    桑枝愣了下。

    少爺買的是桑枝最喜歡的糕點,而這種糕點,桑枝記得雲石經常給自己帶。

    桑枝恍然地抬頭,眼底有不可置信。原來之前都是少爺托雲石買的嗎?

    桑枝漂亮眼眸太過絢麗,樓延鈞抿了下唇,移開。

    “哭鼻子了嗎?”

    今天是樓知婉成親。

    桑枝頓時明白了少爺的用意。

    少爺的手寬大粗糲,指腹有微微的薄繭,蹭得桑枝有些癢。

    “才沒有。”桑枝仰頭,輕輕柔柔應和人的溫貼。

    春色滿屋,綃帳曳色。

    *

    長京城內近日轟轟烈烈的蔡鎮隆案有了進展。

    樓副相雷厲風行,已由不日前,定了蔡鎮隆贓貨俱全,私販鹽事之罪,行斬除之刑。

    蔡卓取出了先帝禦賜的免死金牌,上呈進宮,要免去長子的死罪。

    皇帝受納。

    蔡鎮隆不日果然便被無恙放出。

    然而蔡府沒高興幾日,蔡鎮隆又被抓了進去。罪狀是私勾黨羽,建觀造廟。

    這次一並被抓進去的,還有幺子蔡鎮成,被查的是齊州強女縱火一案。

    蔡卓得知時眼下一黑。

    頓時知曉是自己救子心切,徹底掉入了樓延鈞和小皇帝的圈套裏。

    樓延鈞做事絲毫不拖泥帶水。

    蔡鎮隆罪名一立,斬立決一出。

    於晌午便處決。

    著實給朝中官員驚駭不已。瞬間收斂起了所有小花心思。有人甚至極快便撇清了和蔡府的聯係。

    長子已逝,幺兒還在牢獄。

    蔡卓更因為管子無方,被盛怒的皇上降了職。

    蔡卓備受打擊,一病不起。蔡府上下籠罩陰雨之下。

    “傳家信,讓鎮韻回來。”躺在床臥的六旬老漢虛弱道。

    次子蔡鎮韻是最不受蔡卓待見的,不止是因為他是府內丫鬟所出,還有便是次子極為心狠手辣的作風,令蔡卓不喜。

    蔡卓是貪。一輩子圖錢勾結,雖然幹了不少壞事,但屬小奸小惡。而次子,蔡卓在親眼見其母暴斃,乳娘丫鬟還有伺候次子的小廝失蹤死亡,深知這白眼狼的怖惡之處。

    待把人送入官場,便尋了個理由,讓兒子被發配出長京做官。

    但蔡卓也沒有傻到因此和兒子斷了聯係。這次幺子在齊州犯事,便是他寫了書信,聽了次子的建議處置的。

    兒子裏麵,屬次子最不像自己。但最能行事的,也是這個兒子。

    如今蔡府到這個地步,似乎隻有次子才能扳回一城。

    *

    薑譯蘇也聽聞了蔡府的事。

    而在前幾日,蔡卓還特地來拜訪他。

    實屬是病急亂投醫。

    薑譯蘇和樓延鈞是不對付,但大是大非前他也是有底線的。怎麽可能因為區區看不慣,就會和那個大貪官合作?

    蔡鎮隆的死訊傳來。

    薑譯蘇正在自己的搖椅上扇著扇子賞桃花。

    樓延鈞和蔡府的事,已是長京城內沸沸揚揚。

    樓延鈞那人心思縝密,城府極深,是不會做沒把握的事。從昨日聽到蔡卓拿免死金牌進宮,薑譯蘇便知會有這個結果。

    蔡卓最大的王牌也就是先帝的金牌。如今把金牌給還了皇上,他還拿什麽跟樓延鈞鬥?

    薑譯蘇的隨侍在一旁煮茶。

    “蔡狐狸也是沒腦子,上門來就說幫少爺尋人。竟然還說自家的閨女便是咱們‘小姐’,真是笑掉我大牙。”

    薑譯蘇的隨侍是十年前就跟著薑譯蘇來長京的,喚鐵木,人小鬼靈。

    薑譯蘇扇著扇子:“是老了愚鈍了,還是從前官場有人幫扶,這就有點意思了。”

    薑譯蘇尋人在長京內不是秘聞。蔡卓因此為噱頭要合作,也是猜得出來的。藍國公和樓府也有答應幫忙尋找,藍府南下的生意好幾筆,也有找出幾個似是符合條件的。但畫了畫像送上來,薑譯蘇隻一眼就知道不是他要找的人。

    薑譯蘇的娘親是傾城美貌,爹又是雲州郡守,當年迷倒萬千雲州閨秀千金,兩人恩愛幾十年。

    薑譯蘇堅信,妹妹定是出塵之色。

    鐵木:“就是,蔡老狐狸也不看看他什麽樣,他那刁鑽閨女什麽樣,還敢來碰瓷我們小姐!”

    *

    桑枝知道少爺近些日很忙。

    長京城內的大案她多少也從雲石和蘭茴那裏聽說了。

    桑枝擔心少爺累壞了,便想著花樣給人燉湯加補。桑枝現在已經開始學著燉補湯,因抄寫佛經和調理老夫人的身子有功,老夫人不僅讓後廚的廚娘們幫教她,甚至還親口嚐了桑枝做得不是那麽喜人的補湯。

    樓老夫人笑:“不錯,有進步,再練練,就可以讓鈞兒也嚐嚐了。”

    桑枝很是高興。半是對老夫人的感激,半是對自己進步的喜悅。

    “多謝老夫人提點。”

    樓老夫人:“好了,少貧嘴。光惦記著鈞兒,你也該惦記惦記我這個老婆子。還不來我按按肩膀。”

    桑枝笑:“是。老夫人。”

    樓知婉回門時,帶著滿麵春光。

    皇上賜予探花宅府,就在樓府附近。高玨搬出文昌伯府,兩個小夫妻現今就住在觀花街的府宅。和樓府隔著兩個巷子的距離。

    樓知婉:“我和盧玨說了,以後我想來看你就來看你,必須是我做的主。對,等會還要回祖母那裏一趟,記得在側門給我留門……你做什麽,我回一趟,你都不看看我?”

    樓知婉拿了桑枝正在記的冊本,發現是藥膳譜。

    “你寫這麽多什麽呢?”

    桑枝臉微紅,忙奪了過來。“少爺最近太忙了,我怕人累著了,陳大夫說可以做些藥膳……”

    樓知婉笑:“堂兄那牛一樣的身體,別說一個蔡府了,就是十個蔡府來,也不見人會累病。堂兄可不像我們家那個小書生,隻顧著讀書前些天還差點染春寒了呢……你的藥膳本也借我抄一抄。”

    桑枝這才想起,少爺是武將起身的,塞北荒涼,怕是什麽更苦更累的,都經曆過了吧。

    桑枝想了下,不免心疼。

    “就算牛一樣的身體,也要好好照顧的……”桑枝擔憂著碎碎念,“萬一日積月累,真病了怎麽辦……”

    樓知婉揶揄:“知道了,你就偏心他吧。”

    *

    小皇帝最近頭疼得很。

    和母後吵,又和朝官吵。

    鬧騰久了,小皇帝都覺累。

    皇帝:“朕讓樓愛卿操勞了許久。現今隻不過剛開個尖刀子口,朕就頭疼得很。愛卿是唯一讓朕放心坦然的人。”

    朝堂要大換血,第一個便是拿蔡卓開刀,必將引起後頭一連串的反應。

    安展瑀要專心對付前朝之事。如今不該再讓後宮太後的瑣事困擾於他。

    皇帝笑了笑:“映禾交給你,朕是最放心的了。映禾雖貴為長,卻是孩子心性,若有不當處,望樓卿見諒。”

    底下人身影頎長,眸漆似不見蘊光。一貫清風朗袖,神清雲淡。

    樓延鈞:“皇上繆言,公主溫賢,是臣殊榮。”

    “臣自以重禮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