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魚沒刺骨      更新:2022-07-30 15:29      字數:3858
  第22章

    樓延鈞將人在暖榻上放下。

    桑枝垂著眼兒,手指捏撓著單側袖口的花紋,不敢吭聲。

    樓延鈞是回來換衣裳的。

    桑枝見狀,緩緩下了暖榻,熟門熟路地伺候人解衣寬帶。

    桑枝解一個紐扣,便抬眼看一眼人。

    樓延鈞淡淡:“我的臉上有字嗎?”

    桑枝搖搖頭。

    過會,又小心翼翼問,“少爺,你還生桑枝氣麽?”

    樓延鈞沒回答。

    片刻,神色淡淡。“解錯了。”伸手將桑枝的手拿起,又放在紐扣的正確位置。

    兩手相碰,觸碰片刻,樓延鈞便收回。

    桑枝抿嘴笑了下。

    桑枝服侍著少爺脫下官袍。

    隻穿著月牙白中衣的少爺,身姿更為挺拔,透過中衣,仿佛也能看見底下勻稱堅實的體格。

    桑枝不知怎地覺得有點耳熱,便低頭去取少爺要換的衣裳。

    正要服侍著少爺穿上,忽覺一道熱氣從鼻尖冒出。

    樓延鈞垂眸,正好看見兩道血紅從呆愣地抬頭望著他的桑枝鼻間流出。

    樓延鈞:“……”

    桑枝望著手掌的血紅不敢置信。

    慌忙解釋。“桑枝不是偷看少爺流鼻血的……”

    “別動。”樓延鈞似是微歎了聲氣。抬手扶住桑枝的下巴。

    “少爺……”

    桑枝想說血要滴到少爺衣服了。

    但樓延鈞不為所動。

    拿了布帛給人止血,又拿幹淨的帕子給人擦殘餘的血漬。

    桑枝被少爺命令不能亂動,於是睜著一雙清麗雪亮的眼,小心翼翼地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

    唯有一雙像蝶翅的長睫,一抬一落地顫動著。

    樓延鈞掃了眼。桑枝便連睫都不眨了。

    兩人相視片刻,樓延鈞先移眼,淡淡:“你和宴光如何認識的?”

    桑枝側歪了下腦袋,但因為被少爺的手掌桎梏著下巴,腦袋沒有歪成。隻有眼睫眨了下。

    “桑枝不認識。”

    樓延鈞又低眼看她,片刻,淡“嗯”聲,正要收回手。

    桑枝卻忽然一把抓住,補充:

    “少爺,桑枝不認識他,是他自己過來和桑枝說話的……”

    “我知道了。”

    桑枝的手嬌柔細膩,緊張地拽著樓延鈞的手指。

    嬌柔不堪折。

    樓延鈞一時竟未敢抽離開。

    外頭雲石的敲門聲乍響。“少爺,老夫人和客人在大堂等候您。”

    樓延鈞這才抽回手。

    “莫再亂走。”

    樓延鈞盯著人道,換了衣裳離開。

    桑枝點頭如搗蒜。

    但樓延鈞前腳剛走,桑枝後腳就跟著出來。

    在她看來,少爺肯和自己說話,便是不生自己氣的象征了。

    *

    大堂。

    樓老夫人笑嗬嗬同著藍宴光拉家常。

    藍宴光一張嘴,更是把老夫人哄得滿眼的皺紋笑展了開來。

    堂內時不時就是老夫人和周旁嬤嬤的笑聲。

    藍宴光是隨著自己的父親過來的,而此刻他的父親正和樓延鈞到前院商事。

    藍宴光眼轉了下。“老夫人,表哥這個歲數了,怎麽還不見婚娶?”

    樓老夫人:“鈞兒忙著朝政,整日見不得人影,哪有心思聽老身給他籌備婚娶。宴兒啊,等你再長幾個歲數,怕也要和你表哥一樣。”

    藍宴光:“老夫人高看宴光,宴光就是再癡長表哥兩輪歲數,也未必能和表哥那般出色。”

    樓老夫人抿了口茶:“宴兒,你也還未婚娶吧?”

    藍宴光笑容一頓。

    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腳。

    “你這年紀,相貌好家世好,正是時候。再不娶,可得和你表哥一樣,到時候忙著也顧不著家了。你娘親可不急?”

    藍宴光隻得無奈:“老夫人,宴光……有中意之人了。”

    樓老夫人幾絲訝異。“誰?”又笑住,“瞧我,半隻腳入土的人了,還同你們這些小生憂奇這些……可是長京內的姑娘家?”

    藍宴光:“……”

    藍宴光對老夫人的打探並無反感。

    搖搖頭,歎息,“隻可惜時機錯付……”

    誰能想到竟是表哥的人。

    樓老夫人聽到此,眉微跳動了下。和一旁的涵嬤嬤對視一眼:竟然是看上有夫之婦嗎!

    前些日藍宴光同樓老太太暗裏明裏打聽樓允溪,老太太還擔憂著是不是宴光瞧上了二房那丫頭。

    如此看來,所幸不是。

    樓老夫人也並不是不想讓二丫頭嫁好人家,隻是藍家根脈深,按照二丫頭的脾氣,定會被收拾一番。最後丟的還是他們樓家的臉。還會傷了他們兩家的和氣。

    實在不值。

    樓老夫人想了想,還是勸:“傻孩子,你可別單在一棵樹上掛死著了。”

    藍宴光淺笑:“老夫人說教得是。”

    藍宴光又望了外頭一眼,父親和表哥還沒有回來。

    “老夫人,宴光可以在樓府借住幾日嗎?”藍宴光道,“許久沒和表哥一起談心議事,宴光還頗懷念的。”

    樓老夫人頓了下,點頭。“當然。”然後吩咐管事去安排房間。

    待藍宴光隨管事四處逛逛。

    涵嬤嬤俯身小聲:“老夫人,那今夜……”

    “無礙。照安排來。”

    *

    桑枝要讓少爺看見自己認錯的誠心。

    在等少爺回來的時候,都沒有離開少爺的宅院。還同著蘭茴整理了宅院。

    給花瓶剪換了新花枝,將書冊拿出來曬太陽。

    蘭茴一邊嫌桑枝幫得手忙腳亂,一邊卻細細教導了一二。

    而到下午,則是老夫人宅院的大丫鬟靜扶來喚桑枝過去高閣。

    明明前些日子因為二小姐的事,老夫人給桑枝三日的休息養傷的時間。可以三日不用去高閣學規矩的。

    桑枝雖然不明所以,但靜扶說了是老夫人的命令。於是,桑枝還是跟著去了。

    說是去高閣。但靜扶卻是把桑枝帶到了水房。

    門一合上,便是撲麵的濕熱的水汽。

    “嬤嬤?”桑枝問了句。

    裏頭兩三個嬤嬤,一個寬大的冒著熱氣的浴桶,木架上還放著幹淨的擦身子的布帛。

    “老夫人安排老奴們給你擦擦身子。”

    秦嬤嬤伸手試探了水桶裏的水溫,收回手,拿手帕擦了擦手。

    回頭看見桑枝還站著門口,便展了笑容,和藹道:“桑姑娘莫怕,老夫人隻是擔憂你的傷口碰不得水。幾日不洗,還不悶臭得慌。再說也耽擱著伺候少爺。這才讓我們選個日子,伺候你沐浴。”

    眼前的畫麵確實讓桑枝想起初來的景象了。

    但嬤嬤們笑得慈祥,手上也沒拿著板尺。

    桑枝稍微放下了戒心。

    “桑姑娘聽明白了,便過去把衣服脫好吧。”秦嬤嬤說。

    浴桶裏的水蔓延開。

    桑枝入水,水麵鋪開陣陣漣漪,裏頭還加了新鮮的花瓣。

    秦嬤嬤在後頭細瞧著桑枝的每一寸,頗為滿意地暗自點頭。

    細皮嫩肉,薄背如雪,就是有一小塊青色的似疤痕似胎記的東西,礙眼了點。

    秦嬤嬤早先便瞧見了,這會也同之前一樣,上手揉搓了會,沒搓掉,倒惹紅了桑枝後背周圍的一小圈皮膚。

    桑枝疼,但怕極像上回的情況,隻敢睜著雙水光瀲灩的眸可憐地望著。

    好在嬤嬤們後頭並無其他動作。

    克服了入水初的恐懼。

    桑枝逐漸適應了嬤嬤們恰到好處的力度,甚至有些許昏昏欲睡。

    待嬤嬤們伺候好桑枝,桑枝一身雪白細膩的皮膚均泛起了粉紅,烏黑的發滴延著水珠。一張杏仁小臉更是百媚待生。

    秦嬤嬤很是滿意。

    拿出準備好的幹淨的衣裳幫桑枝穿上。

    那是一件水紅綢麵的襦裙。材質上成。隻是用手摸著,便覺舒適。

    秦嬤嬤幫理著裙子的褶皺:“你伺候好了少爺,月銀就能上漲。老奴們也能跟著漲錢。”

    桑枝對嬤嬤的話有絲疑惑。但也沒有細想。

    待從秦嬤嬤處回來,天色已經漸晚。

    蘭茴見了桑枝,詢問了人去哪後,又喚人用餐。

    “蘭姑姑,這怎有酒?”

    桑枝回來,便看見自己房間的小桌上,一壺天青色的酒盞。

    蘭茴看了眼。“今兒藍國公府來人,興許是前院下人伺候得好,老太太打賞了每人一小壺梅子酒。你可不要貪杯,晚時還得去伺候少爺。”

    每年逢年過節,老夫人也常打賞下人糕點吃食。蘭茴並不覺不哪有不妥。

    “好。”桑枝應了聲。

    桑枝本沒什麽口欲,但蘭茴說了莫貪杯,她又有點好奇梅子酒的味道。

    於是桑枝便小小嚐了口。

    甜甜的,像是盛秋山間熟透的野果,掉入清泉間,咬在唇齒的第一口。

    還是溫的。

    放著不喝就要涼了。

    而且清酒不醉人。

    桑枝這麽想,一小口一小口便嚐完了一整瓶。

    確實沒有醉。

    蘭茴再來時,聞到桑枝身上淡淡的酒香味,隻是嗔了她一句。

    “不是讓你莫多喝嗎。瞧你。”

    桑枝笑:“蘭姑姑,我又沒醉。”

    “行了,少爺等會就回來了。你先去少爺房裏候著。可別隨意亂碰東西。”

    桑枝:“蘭姑姑,不等少爺來了再去嗎?”

    “誰知道呢,老夫人的指意。你去便是了。”

    *

    桑枝敲開了門。

    裏頭壁燭明亮,應是打掃的下人點的。

    平日裏,除卻打掃的丫鬟和特殊的吩咐,少爺不在房,其他人是不能隨意進少爺的房間的。

    就連桑枝,每日的留宿也是等到少爺回來,雲石的傳喚才能過去。

    像少爺不在房裏,桑枝先進來的情況——好像隻有最初被老夫人送來侍寢那回。

    屋內的炭火也已經點燃。

    有淡淡的雪鬆瓊脂的暖香。

    桑枝在暖榻上坐了會。覺得有些熱了,便被穿在外頭的小襖脫下。

    隻剩嬤嬤給她穿水紅綢麵的襦裙。

    桑枝翻著榻上的藥草圖冊。看了會,又覺得口渴。

    抬眼,發現少爺的桌案上也放著一壺酒。

    桑枝盯著看了會,但到底還是沒有逾距把少爺的酒拿來喝。

    而是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但卻似乎愈來愈口渴。

    桑枝終於察覺了不對勁,站起,身子晃了下,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茶水灑了一地。

    但桑枝已經無暇顧及。

    因為她現在隻感覺頭重腳輕,遍體發熱。

    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腳下虛浮,意識似清醒得很,又混沌得很。

    桑枝摸到了什麽,微涼,是屋裏的山水屏風。

    熱。

    好熱。

    桑枝輕拽了下衣領,然後便聽見了一聲撕拉聲響。

    她竟然將前襟的衣服撕開了?

    可她明明隻是拉扯了一下啊。

    桑枝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順著屏風滑坐在地。

    怎麽了?

    她是怎麽了?

    桑枝想起來,但她卻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

    外頭忽然傳來聲響。是雲石方圓百裏都能聽到的嗓門。

    “少爺,我覺得藍少爺居心叵測,他竟然要在我們樓府留宿……”

    緊接著是門扇被推開的聲音。

    “吱呀”一聲。

    眼前模糊的桑枝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