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魚沒刺骨      更新:2022-07-30 15:29      字數:3684
  第17章

    桑枝似乎能明白知婉的氣憤。

    樓知婉並不是賭氣。陳氏急哭了,她也不為所動。絲毫不鬆動自己的決心。

    “若他在書信裏,哪怕隻有一次同我坦誠一句。”樓知婉說,“我那些日,在娘親祖母麵前承受的酸話薄詞和指責,也能有點底氣。現在倒好,我傻乎乎的孤注一擲,反是成全了他的測試。”

    再此數日,盧玨又寫了數封信來。或是用鴿子,或是托下人送進來。樓知婉硬是一封也沒看。

    樓知婉甚至放走了養了近乎半年用來傳信的鴿子。

    她要的是一份純真的感情。早在開始,高玨姓盧,就摧毀了它。

    桑枝心疼知婉。知婉嘴上說著決絕的放下,但傷心的色卻不會騙人。

    桑枝不禁在心底埋怨盧玨。

    讓知婉笑,又讓人哭。真是個討厭的人。

    桑枝想盡辦法想讓知婉開心起來。老夫人和三夫人見樓知婉反對激烈,親事也隻得延後再議。

    老太太近日傳見桑枝,也絮叨叨地讓桑枝記得多勸些樓知婉。

    文昌伯府在長京城並不算什麽大世家,但也是書香門宅之所。而且一有前頭清貧書生家世一清二白的對比,二又是樓知婉心有所屬之人。再者老夫人和陳氏也一直憂慮樓知婉的樣貌會尋不到好人家。如此斟酌,便越發覺得文昌伯府是知婉將來的好去處。

    就算老夫人不說,桑枝也會勸知婉的。但不是勸人接受盧玨,而是想辦法勸人開心。

    樓知婉憂悶,桑枝瞧著也難受。

    聽說管事照料的金盞花今晨能盛開。桑枝特地找了樓知婉一並去看。

    不過三日。樓知婉氣色慘淡了些。她著著一身素青描紋緞裳,外罩著鴉青羽襖。腕上帶著紅玉環,十根纖細的削蔥指上,塗著桑枝搗鼓的桑葚色的丹寇。

    但再明豔的顏色,仍舊掩飾不了她眼底疲倦的青色。

    聽說盧玨日日都到侯府外徘徊,想見上知婉一麵。丫鬟主意不了,樓知婉又不見,最後還是老太太無奈讓下人請回去了。

    樓府的管事忠叔給三小姐行了禮,安排了仆從陪同她們賞花,便自去忙碌了。

    忠叔將花園打理得很好,這個時節,仍有開得豔麗奪目的花。在銀裝素裹中,顯得格外醒目。

    桑枝一身茜色小襖,霜白絨毛的圍領,沒有配飾也沒有木簪,一根綢帶係攏了一頭秀發。小心翼翼在花中穿梭,遇見新奇漂亮的,抬起一張俏麗的小臉,直向她招呼。

    “知婉,快來看看這朵,是不是長壽花?”

    倒不知人比花嬌,還是這個時節的花兒不豔了。

    樓知婉望著那麽明媚活力的人,彎起唇笑了。走了過去。

    花瓣鮮豔嬌柔,花葉點墜著輕雪。

    桑枝抬著小臉,期待地等著她走近。

    樓知婉噗嗤笑了聲。“是、是是,就你古靈精怪,這花兒也就你叫得出名兒。”

    桑枝:“因為少爺同桑枝講解過嘛。桑枝現在和它許願,知婉和少爺都能長壽安康。”

    樓知婉笑:“傻妮子。做什麽加上我,你和你的少爺,自個安康去吧。”

    桑枝:“這是桑枝的第一個願想,太貪心了就不靈了。”

    樓知婉:“呦,沒點其他心思?”

    桑枝臉一紅。

    兩人打趣調笑不說。

    忽聽後頭的仆從恭敬說:“二小姐。”

    兩人聞聲回頭。

    看見了穿著一身湘妃色珠緞繡花羅襖,挽發配簪,滿頭琳琅的華麗簪子,手裏還捧著品紅綢麵的小手爐。一副傲慢地睨眼瞧著裏頭的兩人。

    樓允溪抬手擋了下鼻子,“忠叔也不知怎麽管的,好好的花園,竟然能讓兩個雜眼的老鼠溜進來,真敗壞人興子。”

    跟在樓允溪身旁的是兩個桑枝眼熟的丫鬟——紅絡和綠纓。此刻正瞪著眼緊緊地盯著桑枝。

    樓知婉抿住了神情,不願和樓允溪多待。“桑枝,我們走。”

    “哎,怎麽這就走了。”樓允溪說,“姐姐一來妹妹就走,搞得好像姐姐我專門欺負妹妹一樣。”

    紅絡綠纓兩人也立馬聽話地往前了一步,擋住了兩人離開的路。

    “聽說文昌伯府的高公子登門向妹妹求親。”樓允溪眼皮上下一翻,話是對樓知婉說的,但一雙眼在掃過樓知婉那塊礙眼的傷疤後,又細細打量了近前的桑枝。“妹妹好生福氣,做姐姐的,真替你高興呢。也沒機會給你道聲喜。”

    “樓允溪,你少假惺惺,那套說辭就留在祖母她們麵前演吧。”樓知婉毫不客氣。她不喜樓允溪,以前沒少受她欺負嘲諷。一向是能躲則躲。但若真遇上了,她嘴巴也不會留情。

    “不知好歹的死丫頭。”樓允溪也不裝了。“你來這花園裏敗了我的興,後日的賞花會,是想讓我丟臉嗎?”

    桑枝探了身:“你強詞奪理。”然後被樓知婉往後拉了一把。

    樓允溪的目光刺在了桑枝身上。“你敢同我嗆聲?”樓允溪本就看不慣桑枝的臉,這會逮了個由頭,狠狠地瞪著桑枝。

    桑枝不躲不閃,隻是蹙緊了眉。

    樓知婉:“你的賞花會,與我何幹?若是到時候在那些貴女麵前接不住花名詞句,那是你自己才疏愚笨。”

    紅絡:“三小姐,你怕是不知道這是什麽場合的賞花會吧?”

    樓知婉:“這有你說話的份?”

    紅絡悻悻閉了嘴。

    “三妹聰慧,怎也沒見你收到邀請帖呢?”樓允溪說,“哎,瞧我這記性。三妹樣醜,去了也是嚇人,丟我們樓家的顏麵。沒給三妹發帖,倒是人良善,為三妹著想了。”

    綠纓更是得意:“三小姐不知,我們小姐的名號,現在可傳遍了整個長京城。這場賞花會,就是專門為我們小姐舉辦的。多少貴子貴女,巴不得跪著求見我們小姐一麵!”

    樓允溪微抬下巴,一副倨傲,聽得直揚唇。

    以往她也象征性參加過幾次賞花會,詩詞會等長京城內貴女千金聯絡攀比的活動。但去了幾次,一來她看不起那些舞文弄墨的裝腔作勢,二來她在樓府驕肆慣了,被暗刺了幾句,跟人翻了臉,就再也沒去過了。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那些貴女竟然一連給她寫了數封信,甚至還有為之前無禮之舉為她道歉的。

    著實將樓允溪奉承了一番,大大滿足了她的虛榮之心。

    既然是專門為她舉辦的,那她就勉強去看看。

    更不用說,藍國公府的少爺說不定也會關注著這次賞花會。

    紅絡:“現在連藍國公府的嫡少爺都在打探我們小姐。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會提親上門。到時候三小姐還是得恭恭敬敬尊稱我們小姐國公夫人呢。”

    樓知婉挑眉眉:“藍國公?”

    樓知婉餘光看了眼身後護著的桑枝,似乎明白了什麽。像是覺好笑一般,“他憑什麽看上你呢,二姐姐?”

    “你!”

    “無禮!”綠纓嗬斥一聲。

    卻被樓知婉狠狠瞪了一眼。

    “姐姐既然想後天好好出席賞花會,就不要惹妹妹這個暴脾氣,不然等會指甲無眼,給姐姐的臉蛋劃出了什麽東西來。”

    紅絡和綠纓還想說什麽,樓允溪卻抬手擋住。

    眼看兩人就要出了花園。

    兩個丫鬟有些著急。“小姐……”

    “行了,我知道你們想教訓那個桑枝。但不是現在。”樓允溪撚下一朵花,嗅了嗅,“等我成了國公府的少奶奶,一個通房一個樓知婉算什麽,連祖母都得對我畢恭畢敬。”

    方氏前些日子托爹爹打探了,藍國公府那邊確實有在詢問她的生辰年紀。而後日,說不定藍國公府的少爺也會出現在賞花會附近……

    她可要把握機會好好表現。

    樓允溪想起那日看見的人,臉不覺又紅起。——定是當日一見,被自己迷了眼。

    自己這般相貌,也隻有國公府的嫡子才配得起。

    *

    桑枝離開時還有些憤憤,她聽過蘭茴講起過二小姐,不過今天還是第一回 正麵見著。

    樓知婉這些年早已經習慣了二房的囂張跋扈。已經不會放心底了。

    盧玨又往樓府送書信了。不過這次是由丫鬟帶進來的。

    樓知婉想也沒想就讓拿走。

    但丫鬟卻很著急。“小姐,高公子還讓奴婢們帶話。他會在攬風寺等小姐。小姐不去他就不走。這風大雪大的,在外頭等上一夜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樓知婉:“他自己的命自己糟蹋,與我何幹。”

    丫鬟:“這……小姐……”

    桑枝好奇回望,看見丫鬟還拿著信,原地焦灼的樣子。

    樓知婉則緊抿了一張唇,頭也不回。

    桑枝追上樓知婉的步伐。

    “桑枝,你也覺得我該原諒他嗎?”

    桑枝搖頭,“他那麽壞,知婉你不要嫁他。”

    樓知婉破涕。“好,那我就聽你的。”

    第二天。

    丫鬟又帶來了消息,說是盧玨昨日一整天都在攬風寺等著,受了點風寒,不去看大夫,今日硬要等著樓知婉去,誰勸都不離開。“小姐,你再不去,高公子可真得受不了了。”

    樓知婉臉上有些動容。“他是笨蛋不成。讓他們高家自己去尋人。”

    桑枝聽到也有些訝異。

    都受了風寒還要等下去,還真的是笨蛋。

    晚時。

    桑枝沒睡著,她裹著自己的被子翻來覆去。

    最後還是吵醒了一旁的人。

    樓延鈞。“有心事?”

    桑枝小聲:“少爺,你覺得高公子是笨蛋嗎?”

    夜色中,樓延鈞眸子垂望著已經翻身朝向自己桑枝。

    興許是一片漆黑。

    桑枝一雙漂亮的眼沒有絲毫躲避地直視著樓延鈞的方向。

    她或許看不清樓延鈞。

    但樓延鈞卻能清楚將人的神色動態,皆收眼底。

    他應該移開眼,但到底還是沒有動。樓延鈞喉結上下一動。

    冷靜自持。“怎講?”

    桑枝把今天知婉形容的話說了一遍。

    “確實蠢不可及。”樓延鈞思忖。

    桑枝:“桑枝也覺得,像是少爺這麽聰明,就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都是等待,幹嘛要在寺外讓自己半死不活的,那不是傻嗎。

    桑枝不能理解。

    一陣無聲後。

    樓延鈞淡“嗯”了聲。

    桑枝捧著自己的臉認真。“要是桑枝是三小姐,定也不會去見他的。”

    樓延鈞眼頓了下。

    隻吐出兩字,“睡吧。”

    桑枝乖乖裹緊被子。

    兩人各自睡下。

    而等著桑枝熟睡後像往常一樣靠過來的樓延鈞。

    ……等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