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者:the上      更新:2022-07-30 14:38      字數:3299
  第十七章

    進祿意識到嚴重性,慌得立即跪下,他有些茫然,雖然不知說錯了什麽話,但心知殿下此刻的火氣是一點即著,動真怒了。

    他往常絕不會這樣毫不客氣地刺下人,殿下隻愛懟文官,不與下人計較的。

    “老奴該死,老奴惹殿下不痛快了!”進祿連聲道。

    “在這兒跪著。”

    進祿挨了罵,又挨了罰,一臉鬱悶地跪在原地,馮祥白了進祿一眼,連忙上前,為文鳳真披上大氅。

    馮祥望著殿下的臉色,小心道:“殿下,聽說那位宋公子約了明日在梨林給遼姐兒送東西。”

    文鳳真一雙鳳眸掃過來,叫馮祥打了個冷顫,一盆冰兜頭澆下來似的。

    良久,文鳳真別過臉,扔下一句話。

    “冬日天氣幹燥,叫府裏的當心火燭。”

    文鳳真離開後,老祖宗放下翡翠佛珠,歎了口氣。

    “那岐世子非良人,我想替遼姐兒尋門好姻緣,這個宋公子就不錯。”

    嬤子說:“可是瞧殿下方才的態度,他好像十分不喜遼姐兒。”

    老祖宗撚動佛珠的手驀然停滯了。

    “還不是因為她娘,人人管遼姐兒她娘叫紅衣,一襲紅衣生得極美,紅衣也是我一手看大的,她與我兒子是青梅竹馬的情誼,當年原本想讓紅衣嫁給我兒子。”

    “大婚前夕,紅衣被陛下瞧上了,這片圍城的梨林,是當年陛下栽種,紅衣患有哮喘,遇花更嚴重,除非死,也就再也無法離開京師了。”

    “紅衣一生命苦,不能怪她,我兒子的死也是意外。”

    嬤子輕聲道:“隻是,那時候殿下才多大,驟然從天之驕子被囚禁在京師三年,淪為人人辱罵踐踏的逆臣之子,殿下心底也是有恨的。”

    “他就是因為有恨,才能走到今天。”

    *

    下午剛過未時,東華門那邊巡城禦史清道,據說陸家小姐回京城了,遼袖的轎子被攔停。

    “遼姑娘,今日清道,還請您繞路。”

    徽雪營的年輕副將攔住她。

    能求用到徽雪營勢力的,也隻有這位陸稚玉小姐。

    兵部尚書之女陸稚玉,大宣第一女詩人,十一歲那年因為大雪船頭見了淮王殿下一麵,寫出令人津津樂道的江雪賦,心意盡表。

    年少時算命的說她貴不可言,鳳凰之命,天生就是嫁給文鳳真,多年來,她也一直被當作淮王妃去培養,完全符合他喜好的人。

    她的父親是老王爺的嫡係舊部,忠心耿耿出生入死多年,實在是世人眼中最完美不過的淮王妃。

    二小姐瞪了那名副將一眼:“擺什麽譜!”

    副將一見是自家二小姐,也就不敢再說什麽了。

    不遠處,陸稚玉瞧見轎子中的遼袖。

    車簾半卷,露出遼袖一張嫵媚明麗的側臉,白嫩的小臉暈出淡淡緋紅,胸前比旁人格外豐腴些,芙蓉麵細柳腰,嬌弱精致,像隻美人瓷瓶,碰一碰便碎了。

    婢女撐來一柄油紙傘,問陸稚玉:“小姐,您在看什麽?”

    陸稚玉輕輕一笑:“那位遼姐兒,雖然是鄉下來的,生得比爹爹的外室還美呢。”

    婢女眼眸一轉,小姐將她跟那個妖媚的外室比較,心底並非是在意,恰巧是太不在意,高門嫡女對於腳下螻蟻一視同仁的漠然,高位者不自察的輕視。

    婢女笑道:“聽說她從鄉下來的,不通文墨,就會念自己的名字,初來京城時鬧了好多笑話呢。”

    陸稚玉合上書卷,眉眼淡淡:“爹爹養的那個小外室,不也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俗女人麽,對於她們而言,年輕貌美便足夠了。”

    陸稚玉不在乎,她真的不在乎遼袖有多美。

    爹爹的外室難道不美嗎?見到主母還不是嚇得老鼠見了貓似的,況且,她未來的夫君是淮王殿下,比起爹爹出色千百倍,這樣的男人身邊怎麽可能會少女人。

    到時候,哪怕文鳳真不開口,她也會溫柔大方地將遼袖抬為妾室,這是她作為一個高門嫡女的氣度,不過聽說遼袖已經訂了皇親,看來是沒機會了。

    陸稚玉竟有些遺憾,遼姐兒看起來柔弱無依,最是好拿捏的。

    在她眼裏,裴青禾尚有三分威脅性,畢竟她背靠涼侯府和信國公府,隻是她頭腦不清楚終究成不了氣候。

    而陸稚玉從小便十分清晰,京師貴族的姻親最講究門當戶對,冒著風險娶一個低微的女人,輕則影響家族三代人,重則萬劫不複。

    淮王府外,首輔家的小廝正等回信兒。

    遼袖在給“光陰”喂生肉。

    她自然也看到了陸稚玉,前世文鳳真的中宮唯一人選。

    若遼袖沒有見過文鳳真斯文守禮的模樣,或許還會認為自己在他心底有一絲痕跡。

    文鳳真麵對她時從不守序,隨心所欲,酷愛捉弄,麵對那些貴女時,簡直是儒雅隨和,正人君子!

    她也想通了,或許因為她身份低微,所以她不配得到尊重,他也覺得沒有必要裝吧。

    方才宋公子的邀約,她說要考慮一會兒,將此事回稟老祖宗後,老祖宗竟然很高興,有意讓她多接觸宋公子。

    遼袖聰敏,明白了老祖宗的用意,眼眸頓時清亮,這些時日一直困擾她的迷霧拂去,逐漸露出另一條路。

    宋公子是高官之子,老首輔派係遍布朝堂,文官集團大半門生出自他手筆,話語權極大,說不定真能從禮部解決掉這門婚事。

    而且宋公子生得溫厚和善,笑起來牙齒潔白整齊,平易近人,一絲架子也沒有,天生讓人有種信任感。

    他年輕英俊,政績斐然,又關心百姓,尊重女子,聽說首輔府家風和睦,這樣的正常好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最要緊的是,跟他相處時,她沒有感到一絲不自在。

    宋公子是很為他人著想的人,若是從小沒有得到足夠的愛意與善意,熏陶不出來他這樣和善隨性,澄澈明朗的心性。

    她正思索著,光陰忽然咬了她的手背一口,“哎呀!”少女吃疼地一聲驚呼,卻舍不得打光陰,隻鬱悶地拍了一下它的腦袋。

    少女的皮膚最嬌貴,立刻腫痛了一塊兒,雪地裏洇漬了胭脂。

    遼袖吩咐雪芽道:“去回門外的奴才,就說明日梨林,我會赴約的。”

    遼袖一麵擦藥,一臉想著另覓良婿這回事,

    明日赴約梨林,是不是要穿得好看點呢,少女正想著,一張嫩生生的臉像抹了漿果,眉眼豔麗,碧衫無意露出了一小截纖細的皓腕。

    前世她小心揣摩文鳳真的心思,穿他喜歡的軟白繡梨長裙,少女五官本就生得妖嬈,渾然去雕飾反而愈發動人心魄,櫻唇柔軟,一聲聲懇求他。

    雪膚紅唇的大美人伏跪在地,眼底盈盈水光,可憐巴巴。

    “陛下,求您把雪芽還給臣妾吧,臣妾再也不跑了。”

    再一抬頭,坐在榻上的年輕帝王,眉眼間攜了輕佻與戾氣,抬了抬手指。

    “這衣裳,不好,像咒朕死了似的。”

    “穿上回生日朕送你的那件。”

    少女嚇得戰戰兢兢,他要她穿另一件衣裳,說是衣裳也不準確。

    哪裏是正經心衣,不過數百顆水色上乘的碧玉珠子連綴而成,冰涼沁潤,圓滑翠綠,一顆顆露珠似的,垂落在少女胸間,貼近皮膚,冷得人顫顫巍巍,當啷碰撞在一起,搖擺四散,什麽也遮不住。

    遼袖羞怯得低下頭,雙手抱臂,夜風輕拂過一陣涼意,顫栗不安,麵色漲得通紅,幾乎要被欺負得哭出來。

    烏發鋪散在清瘦的肩脊,纖弱鎖骨下的豐腴無法令人忽視,體態輕盈,身上沁著名貴的書卷墨香,殷紅與雪白,一瞧便知錦繡堆裏嬌養出來的人。

    年輕帝王嘴角淡淡笑意,捏了捏她的耳垂。

    “袖袖,其實,朕覺得你不穿最為好看。”

    *

    遼袖羞愧地閉緊嘴唇,睫毛微顫,被他逼迫穿那種心衣的日子,她再也不想過一回了。

    她選了一件花紋繁複的流仙長裙,她極少裝扮得這樣精心,在王府裏寄人籬下,往日總是低調行事,害怕引起注意。

    她照了照銅鏡,心想:明日去梨林見宋公子就穿這身吧。

    馮祥畢恭畢敬地在外頭侯著,說道:“遼姐兒,外頭雪大,勞煩您隨老奴去給殿下送一趟大氅。”

    遼袖愣了愣:“送什麽大氅?”

    馮祥笑道:“遼姐兒,您忘了,就是,那件鶴氅。”

    遼袖頓時明白過來,一眼瞥見山水坐屏上掛著的鶴氅,還擺在這裏,沒人敢動,上回她生病了,文鳳真過來時落下的。

    他一向記性好,怎麽走的時候連大氅也忘了帶走呢。

    遼袖歎了口氣,她遲疑著不願去。

    馮祥哭喪著臉:“遼姐兒,您可憐可憐老奴,殿下會罰咱們的。”

    眼見遼袖有鬆動的跡象,馮祥立刻眉開眼笑。

    天色一黑,燈市口的歌樓舞榭一齊喧囂起來,這一帶寸土寸金,俱是高級食府,裝飾得富麗堂皇,達官貴人常在此餉客。

    遼袖望向二樓燈火蒙蒙,心頭起了怯意。

    這人安的什麽心思,他為何這樣晚了,非得讓自己送大氅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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