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作者:the上      更新:2022-07-30 14:38      字數:2872
  第十五章

    驀然,門被推開,雪芽領著呂太醫過來瞧病。

    文鳳真鳳眸冰冷一瞥,嚇得人噤若寒蟬。

    “滾。”

    極不耐煩的一個字,平靜,卻殺氣驟生。

    兩人連忙把門關上,雪芽嚇得六神無主,天啊,淮王殿下離姑娘好近!

    姑娘汗水淋漓,麵色緋紅……應該是哭的吧…淮王的外袍整整齊齊,應該還未來得及發生什麽。

    雪芽正胡思亂想,門開了,文鳳真走出來,矜貴的側顏仿佛從來沒有懈動過,他睨了眾人一眼,鳳眸異常冷靜。

    馮祥笑眯眯對雪芽說:“不該說的話,您最好別說。”

    雪芽怕得立刻捂緊了嘴。

    雪芽衝進屋子,姑娘好端端的,她鬆了一口氣。

    第二日遼袖精神略好了些,對著銅鏡,一抬頭,倏然愣住了。

    白嫩的小臉上,怎麽浮現了紅色指頭印?像是被誰掐過似的。

    她疑惑道:“雪芽,我昨日病著的時候可有誰來過了?”

    雪芽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遼袖一眼望到坐屏上,不知何時掛著一副鶴氅,頓時麵色一沉,這件鶴氅她太過眼熟,想來是那人走的時候,竟然疏忽落下了。

    望著雪芽躊躇的模樣,她的心咚咚直跳,已經猜到昨夜是文鳳真來過了。

    對銅鏡再三一照,遼袖撫著臉頰上曖\昧的指頭印,吸了口氣,他果然跟前世一樣不講理,最喜歡在她身上留紅印子。

    臉頰上這樣明晃晃的指頭印,沒有三天消不了。

    遼袖心煩意亂,隱隱不安,她心想:不管那門婚事能否退掉,她得盡早出府!

    她數了數錢匣,沒有錢在京師寸步難行,兩個人要維持到明年貢院竣工,至少四百兩銀子,這筆巨款令少女怔怔歎了口氣。

    淮王一雙鞋履便耗費千兩雪花銀,百名蘇州繡娘動工趕製,而她連擁有一方自己的小小院子,都是奢望。

    不過,遼袖很快心情暢快起來,因為府裏二小姐冬獵回家了。

    二小姐文至儀是文鳳真的親妹妹,她雖然目盲,卻擅長騎射,搭弓挽箭聽音辨位,百發百中。

    前世,也是這樣一個冬天,寒冷刺骨,大雪紛飛。

    無人在意遼袖心疾複發,她疼極了,殿內冷清至極,如同木葉凋零的空山,雪芽早就被遣散走了,身旁一個貼心的人都沒有。

    世人會在她落棺後,萬分遺憾地想起她,宮裏死了一個不要緊的人,一個美豔的影子罷了。

    惋惜的語氣往往攜了些幸災樂禍,果然,以色侍人哪能長久。

    她曾獨占新帝恩寵長達七年,世人差點以為新帝對她是真心的,眨眼間還不是棄如敝履。

    文鳳真一個月間沒有踏進殿內一步,眾人嘲諷她失了君心。

    君心?遼袖怎敢奢求一顆帝王之心。

    那個雪夜,他在試穿第二日立後大典的吉服,紅牆內外歡聲笑語,鼓樂大作煙花綻放。

    遼袖疼得意識模糊,卻咬緊了牙,叫住了老宦官。

    “馮祥,不許去喊他!”

    她對他來說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小雀兒,病了傷了,徒惹人厭煩,怎好去破壞他的心情。

    彌留之際,二小姐來看她,

    二小姐握著她的手,心酸地垂淚:“遼姐兒,怎麽會這樣……”

    “你要喝藥呀,你要喝陛下賜給你的藥,馮祥!快將藥端來。”

    遼袖費力地搖搖頭,臉色蒼白,眼角一顆淚珠搖搖欲墜,望向殿門的方向,竟然揚起嘴角。

    與其這樣活著,倒不如死了解脫。

    二小姐常說自己眼盲心卻不盲,可惜這樣一個天真熾熱,尊貴矜傲的女子,卻困囿於冷淡的婚姻中。

    二小姐本來是千嬌百寵的貴女,一點兒委屈都沒受過,卻卑微地強求一個不愛她的男人。

    信國公府長公子曹密竹,清冷高潔,眼裏容不得一絲沙子,平素最厭惡篡位的新帝文鳳真,痛斥他亂臣賊子,得位不正!

    自然對文鳳真的妹妹也沒好臉色,恨屋及烏。

    文鳳真登基之初,沾遍天下儒生的血,本來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曹密竹!

    是二小姐跪下求情,免了信國公府株連九族的死罪!可是曹密竹絲毫不領情,反而恨極了二小姐讓他不能全忠貞氣節,後來更是利用二小姐的信任,密謀刺殺文鳳真。

    這兩人實在一對怨侶。

    最終遼袖見到她時,她同樣病入膏肓,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生生被磋磨靈氣,憔悴得不成樣子。

    今生二小姐與曹密竹新婚不久,遼袖同病相憐,心頭酸楚,不願見到二小姐再次淪為病重的棄婦。

    她心想:若是二小姐治愈眼疾,重見光明,或許不會拘泥於曹公子一人了。

    葡萄藤架下,兩人正在烹茶,文至儀疑惑地問:“我的眼睛真能治好嗎?”

    遼袖想了一想,道:“我家鄉東川有位專治眼疾的大夫,姓陳,醫術高明,我已經寫了一封信過去,托大娘找一找他,隻是他行蹤不明,可能要費上一個月。”

    前世文至儀的眼疾,便是在這位陳大夫手下漸漸好轉。

    可惜後來文至儀病重,終究等不來重見光明那日。

    遼袖又問:“二小姐,你眼睛要是好了,最想看到誰呀?”

    文至儀笑容靈動,掰著指頭數:“我想看哥哥,還想看遼姐兒你,還有府裏的老虎,還有,還有,”

    她忽然低下頭,沉默半晌,臉頰不自覺紅了。

    遼袖心知,她還想看一眼她夫君曹密竹。

    “對了,”文至儀握住她的手,笑道,“遼姐兒煮的茶是上回哥哥給你的井底月嗎?這道茶葉已經養不出來了,我從前纏著哥哥好久,他都沒賞我。”

    遼袖垂下眼簾,前世她的確在意文鳳真一言一行,若是那時候的自己,一定高興極了,可如今無論他賞她什麽,都是燙手山芋。

    遼袖輕聲道:“你要喜歡,我就送你。”

    文至儀搖搖頭:“我可不敢,哥哥送你便是隻送你一人,咱們不敢碰。”

    遼袖回憶前世二小姐的調理方子,命人抓藥來。

    她囑咐文至儀每日服用才有見效,這藥喝了沒幾日,讓人有些驚喜,眼疾竟然舒緩了些。

    快過年了,王府裏張燈結彩,置辦年貨。

    遼袖與二小姐愈發要好,同坐在一輛車中,二小姐直往她懷裏倒:“遼姐兒,你怎麽連頭發絲都是香香的,皮膚摸起來比酥酪還嫩。”

    老祖宗滿臉慈愛地望著兩個孩子,說道:“多穿些,一會兒賞雪別凍著了。”

    *

    馮祥小心翼翼地笑道:“遼姐兒的藥方是真好,她很關心二小姐呢。”

    文鳳真將筆一擱,側顏陷入光影,清淨昳麗,冷笑一聲。

    “慣會討好人。”

    這個遼姐兒,哄老祖宗,哄二小姐,偏偏對整個王府最有權勢的人避之如虎。

    她講禮儀體麵,無論再缺錢都不動那批生日賀禮,偏偏賣了光陰腳上的金鏈子。

    看來,她隻賣他送的禮。

    文鳳真漂亮的眉眼盡顯不耐煩,手臂搭在案上。

    她模仿他的字跡,八分神似。

    她會吹隻有他一個人知曉的馴虎哨調。

    用茶的習慣也仿佛完全按照他的喜好養成。

    馮祥一頭冷汗,笑道:“巧合太多了,遼姐兒確實有些不對勁。”

    文鳳真鳳眸淡淡一睨:“連你都知道她不對勁。”

    馮祥覷著他的臉色:“老奴覺得……遼姐兒她是不是對您,”

    “胡說。”

    淡淡兩個字,雖是斥責,卻並未生出慍色,長睫微垂,鳳眸生出一點輝芒。

    馮祥連忙裝作給自己掌嘴,賠笑道。

    “老祖宗這幾日替遼姐兒相看了京城不少公子,最看中的自然是那位首輔家公子,今日預備著見一麵了。”

    文鳳真明淨的側顏陷落在陰影中,嘴角牽起一絲弧度。

    良久,才緩緩落下一句。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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