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者:the上      更新:2022-07-30 14:38      字數:3536
  第七章

    遼袖認真道:“沒有為什麽,槐哥兒,你記住了,跟這府裏的任何人,尤其是淮王殿下,”

    她一字一字咬得清晰:“不要招惹他們!”

    槐哥兒疑惑地問:“那姐姐為何要住在王府。”

    遼袖想起自己與世子那門婚事,尚沒著落,清亮的眼眸籠上一層煙霧,心事重重。

    “再等等,下個月,姐姐一定搬出來,與槐哥兒住在一起,好不好?”

    槐哥兒第一次見柔弱的姐姐,露出這樣堅定的眼神,他信她。

    兒時他生了重病,想吃從沒吃過的糖葫蘆,遼袖對他許了承諾,便真的在大冬夜,一個纖弱的小姑娘,冒雪衝寒走五裏路去鎮上買回糖葫蘆。

    他咧開嘴一笑。

    “成!”

    “他們若是問我,我便低著頭,裝啞巴。”

    槐哥兒裝啞巴的模樣,惹得遼袖忍俊不禁,兩瓣小小的紅唇噗嗤一笑。

    遼袖見到弟弟如此懂事,心中鬆了一口氣,隻盼弟弟不要重蹈覆轍。

    前世遼槐一進王府,便因為一身神力被淮王挑上,進了徽雪營。

    起初,有人譏笑他是因了遼袖這層裙帶關係,但很快,這些人統統啞口無言,遼槐在軍中屢屢打破各樣開朝以來的武官記錄。

    一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傻少年,來到人才濟濟的京師,北漠大雪都無法掩蓋珍寶的光彩,五年之內,由一介馬前小卒,接連晉升,斬獲戰功無數,位居正三品副將。

    成為有史以來晉升最快,最年輕煊赫的副將!令人惶恐都來不及。

    沒人敢罵他一聲傻子,隻知道他是淮王手底下殺人如麻的寶劍,隻有淮王才能命他歸鞘。

    可惜,他跟著淮王,最終卻沒落個好下場。

    淮王篡位一役,遼槐不怕死地打頭陣,攻城戰被毒箭射中了腿,久治不愈,最終惡化,雙腿殘疾。

    他得知自己無法從軍之後,與姐姐告別,落寞地遠走西域。

    遼袖直到死前,都未能再見到弟弟一麵。

    她眼角微紅,這一世再也不要槐哥兒跟著淮王混了,她隻希望弟弟平安無憂,做個快快樂樂的小傻子。

    遼袖回屋後,尚未坐定,馮祥進來複命。

    “遼姐兒上回寫的字好,這是殿下特意賞您的。”

    馮祥一招手,眾人抬進一隻八角黃楊木籠子,裏頭一隻雪頂蒼鷹,一襲黯淡的銀灰色羽毛,氣息懨懨,精神不振,多處滲出暗紅血跡,已經凝固發黑,腳脖子拴上一條金鏈。

    “啊……”遼袖下意識地驚呼出口,後退了一步。

    馮祥笑道:“遼姐兒莫怕,這隻小畜生名叫光陰,北漠的名貴品種,萬金難得,性子暴烈,屬它最強悍,瞧瞧,這雙鉤爪蒼勁有力,不服管教。”

    “它怎麽會這樣?”

    “光陰不吃不喝,肉喂在口前,它隻往籠子上撞,非撞得鮮血淋漓不可,眼下它學乖了,快死了才明白誰是它主子,您放心吧,殿下訓好了才賞給您的,這樣一隻好鷹,京師豪閥紛紛相求,殿下從來不予置睬。”

    馮祥正津津樂道,一旁的遼袖臉色愈發白了。

    “人與鷹對峙之間,才是真正的較量,一個呼吸間疏忽,便會前功盡棄,不剔它一羽一爪,隻除去野性,磨滅戾氣,生敬畏心,它就服你了。”

    “殿下是行家,打聽打聽,京師無人不服。”

    “到了最後,哪怕打開籠子,放飛了又如何,自己還得乖乖回來。”

    遼袖一手按緊了扶手,唇色如紙,微微顫抖,卻什麽都說不出口,她忐忑極了。

    文鳳真天生精力旺盛,在國戰上無人出其右,覆滅南陽時,他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身後書寫軍令的刀筆吏足足換了七撥人,依然保持敏絕的洞察力。

    在這種狀態下,調遣兵種依然出神入化,沒人能耗得過他。

    後來在他收服遼槐這個當世第一猛將後,更是所向披靡。

    “謝殿下賞賜。”

    少女膽戰心驚地一行禮,頭暈目眩,喉嚨湧上一陣腥甜,險些站不住。

    馮祥心底生出惋惜,遼姐兒生得極美,饒是老內宦也不免心神一動,可惜大美人若是出身貧苦,便是不折不扣的災殃。

    若非王府庇佑,隻怕早就被強搶去京師各大世家,淪為公子品鑒的玩物。

    遼姐兒的三分病弱氣,正是那群世家公子最推崇的病梅姿態,又加上一副漂亮皮囊,實在讓那夥子饞狼無法抗拒的頂尖珍品。

    可她不是病梅,馮祥識人老道,早就看出,遼姐兒看似不沾世事的小白花,內裏卻有一股倔強的韌性,跟這隻“光陰”一般。

    馮祥走後,遼袖一滴冷汗從下巴打落,望著籠中困鷹,一陣窒息罩上心頭,如影隨形的噩夢。

    仿佛“光陰”腳脖子上的金鏈,也鎖在了她的脖頸。

    前世那個雪膚龍袍的男子,鼻梁挺直,眉眼深邃,下頜骨線條清淨利落,五官美得極富衝擊性,隻是太冷了些,一步步走過來,居高臨下。

    “朕上回賞你的天珠蜜,怎麽一點都沒動?”

    他淡淡開口,長睫投下一點影子,上位者的威儀與壓迫感,靜靜站在此處,已令人心口窒息。

    “不是的……”

    她往裏頭蜷縮了一下,嚇得麵色蒼白,五個粉盈盈的腳趾,柔嫩得像桃花瓣,殊不知她這副畏怯的模樣,更令人想欺負她。

    “是怕朕下毒了?”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極盡優雅從容,被麵下,指尖一圈圈撓在她腳心,又輕又癢,溫吞蠶食少女的心底防線,磨人極了。

    她一動不敢動,咬唇,眸色浮現水霧,差點便哭出來。

    “臣妾隻是不喜歡……吃甜的。”

    他不信,嘴角輕蔑地翹起:“嗯。”

    文鳳真懶散地靠在軟榻,一手搭在桌上,另一手解開自己的襟扣,龍袍墜地,衣領下,入目一片雪白皮膚,勻稱端直的鎖骨,微動的喉結。

    那一小碗蜂蜜傾倒在他手臂,他的神情依舊雲淡風輕,略有些金光濺落在小腹,澄澈地流過薄而堅韌有力的腹肌。

    他極白又瘦削,一身肌肉線條優美,流暢富有生命力的魚群,令人賞心悅目。

    香甜的蜂蜜繼續往下蔓延,觸目驚心,她嚇得閉上眼,小臉煞白,已預料到他要做什麽。

    “陛下,臣妾不敢討厭您送的東西,真的沒騙您……”

    文鳳真的笑意懶洋洋,溫暖又無辜,一根指頭敲了敲桌麵。

    “話說回來,上回是朕替你弄幹淨的,輪到你了。”

    少女的瞳仁倒映出深深的驚恐。

    他垂簾睥睨,這張極好看的麵龐,半邊陷入陰影,緩緩伸手按住了她的小腦袋。

    “袖袖,一滴都不許剩。”

    ……

    遼袖托腮,怔怔流著淚,她再也不想被這樣對待,她偷偷地用手帕將淚珠擦拭幹淨,以免雪芽察覺出異樣。

    雪芽望著籠子裏的鷹,詫異道:“姑娘,它都快死了,殿下為何要送您一隻,”

    話一脫口,她知道不妥,立刻止住了,姑娘心思敏感又容易多想,殿下為何要送這樣一隻快死的鷹呢?

    遼袖輕聲道:“將它好好養著吧,但願它能活下來。”

    光陰確實有靈性,見到遼袖也不再撞籠子了,溫順異常,遼袖扯下一小塊兒生肉,它安靜地吃著。

    遼袖心底另生出擔憂,文鳳真送來的哪裏是賞賜,更像是試探與敲打。

    她一遍遍回想這些時日的事情,驀然一驚,難不成,那天夜裏,她吹哨調安撫白虎的事情,叫文鳳真知曉了嗎?

    想到這裏,遼袖後背浸出一層冷汗,當時情勢危急,倘若不吹哨調,隻怕她要葬身虎腹,實屬被逼無奈的選擇。

    她所吹的哨調,是文鳳真的密語,除他自身外無旁人知曉,自然會疑心到她頭上。

    她原以為文鳳真軍務繁忙,下頭的人不會給他匯報這些細微小事。

    他送來這隻快死的蒼鷹,是在嚇唬她嗎?

    遼袖翻來覆去,夜裏歎息了好幾聲,遲遲無法入睡。

    眼下,她每日都去給老祖宗請安,隻要在生日那天求老祖宗,退去這門婚事,有六成把握。

    遼袖將妝奩的小木盒又拿出來,數了數銀錢。

    她托人打聽了門麵的事情,在富貴街這樣緊臨禁城,寸土寸金的地方,自然不用想了。

    遼袖將京師布局圖展開,用筆將不少地方圈點上,勾勾叉叉,經過這些日子的深思熟慮,她暫將目光放在了鹿門街上。

    鹿門街原屬於邊緣之地,人煙冷清,陸續遷走不少市麵店肆,但是遼袖知道,這周邊很快會建造貢院。

    五湖四海的考生,來京觀政期的大小官員,都會在鹿門街暫住,這條街一躍為清貴之地,在此處做紙墨生意再好不過。

    遼袖隻等哪日親自去看看門麵。

    隻是,鹿門街雖然租金低微,還得照料弟弟,兩個人各樣出項雜七雜八加起來,不管再如何節儉,也是一筆費用,她不能再轉過頭問老祖宗接濟。

    在貢院完工前,直到春闈,這條街的生意都不會有氣色,她必須攢夠餓不死的錢,撐過那段時間。

    想著想著,遼袖忽然望向了籠子裏,光陰腳腕上拴著的小金鏈。

    她將金鏈解下來,前世給她造成陰影的小物件兒,冰冰涼涼,十足十的金子打造,如今在她眼裏,可以拿來換錢。

    她怎麽就沒想到,錢就在自己身邊兒呢!

    正當她小心翼翼地將金鏈收在懷中,雪芽第一回 冒失地進來,跪在地上,麵無人色。

    “姑娘,不好了!槐哥兒跟那幫軍爺起衝突了。”

    “哪幫軍爺,官府的嗎?”遼袖一驚。

    雪芽欲哭無淚:“若真是官府的倒好了,奴婢隻瞧見領頭的那位,銀甲雪亮,奴婢當下就心涼了,那不是淮王殿下的徽雪營騎軍嗎?他們十來條漢子,把槐哥兒一個人圍在當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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