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病房裏，隻有沈青萍微微嘶啞的聲音還在繼續：“藍佑，你知不知道，曾經我為什麽那麽要逃，為什麽要離開天擎，跑到外頭去放浪形骸？……那是因為，我從來都沒有在天擎身上看到過哪怕一點的激情。人人都說，愛情使人盲目，使人衝動。可這樣的衝動和盲目，我從來都沒在天擎身上看見過。他跟我待在一起的時候永遠那麽冷靜，讓我覺得從心眼裏害怕！”

  藍佑聽得眼神複雜。

  沈青萍說得沒錯。的確，跟她待在一起的時候，喬天擎一點也不冷靜。

  她本來以為，這是任何人都會有的衝動。沒想到……原來喬天擎心裏，也有她。

  他不是因為沈青萍而對她有愛，而是真的喜歡上了她。

  這個認知，讓藍佑心底又是酸澀，又是甜蜜。

  沈青萍說完這一大串話，連喘氣都有些困難，狼狽地咳嗽起來。

  黎初白連忙給她拍背。饒是如此，沈青萍的咳嗽還是持續了好久好久。

  等她終於不咳了，抬起頭來，卻發現藍佑看著外界，表情似乎有些放空。

  沈青萍心底一酸，頓時就明白了藍佑的想法。

  曾經，她知道自己愛上喬天擎的時候，表情也和現在的藍佑差不多。

  隻是陰差陽錯，時光流轉。她終於，失去了曾經和她最為親密的人。

  沈青萍微微抿唇，輕聲說：“藍佑，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和天擎從來都沒同過房，我卻有了孩子……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藍佑皺眉，“你的孩子，莫非是……”

  “對。”沈青萍淺笑，阻止藍佑把話說完，“我的孩子，是初白哥的。”

  “青萍！”

  黎初白麵色丕變。

  他也是沒想到，沈青萍會把這件事說給藍佑聽。

  藍佑深深看了沈青萍一眼，倒也不覺得太意外。

  第一次看見黎初白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男人對沈青萍的關心超過了限度。她原本以為，黎初白隻是太愛沈青萍了而已，原來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可惜了。

  藍佑歎了口氣，忽然問：“你後悔嗎？”

  錯過一個原本有機會真心相愛的人，這種感覺，一定很難過吧。

  黎初白愣了下，對藍佑怒目而視。他覺得，藍佑的問題簡直是在往沈青萍心頭捅刀子。

  而另一邊，沈青萍卻沒覺得藍佑的問題有多麽尖銳。她笑了笑，說：“後悔也沒有用了。”

  如果後悔能改變曾經的那些事情，那麽，她一定會聲嘶力竭、嚎啕大哭。可她知道，這是沒有用的。

  她已經沒有機會了，連最後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藍佑微微低眸，嗯了一聲。

  “藍佑，我想祝福你，希望和天擎以後能好好在一起。但是現在，我想請你出去。”沈青萍深呼吸了下，輕聲說，“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初白說。希望你能理解。”

  “好。”

  藍佑點頭，轉身走出了病房。她也不想打擾黎初白和沈青萍最後的時光。

  腳步聲從病房裏出去，一步步地離開，隨後杳無蹤跡。

  藍佑走了。

  沈青萍心裏清楚，藍佑這一走，無異於徹底離開了自己的生命。

  那些曾經的人和事，愛和恨，終究還是離開了她。

  就這樣輕飄飄地離開，仿佛一陣煙塵。

  沈青萍閉上眼睛，心下一陣陣的酸澀。

  黎初白看出她狀態不好，勸她：“青萍，休息一會吧。”

  “……我不。”沈青萍喘息片刻，執拗地搖頭，“初白，我想多跟你說一會兒話。”

  “有什麽話，可以等等再說。”黎初白溫柔地勸她，“你現在是病人。病人就要保證休息才行，知道嗎？”

  沈青萍聽得苦笑。

  她很想跟黎初白解釋幾句，說她已經命不久矣，未必再有時間去休息。

  可是，這樣的話太過殘忍。她不知道該怎麽跟黎初白開口，完全不知道從何說起才好。

  沉默半晌，沈青萍索性就跳過了這個話題，輕聲說：“初白，我對不起你。”

  “……青萍，你別這樣。”黎初白眼皮跳了跳，不祥的預感席卷心頭。他強顏歡笑地打斷沈青萍，“你再這樣說下去，我會以為這是生離死別。”

  話一出口，黎初白就後悔了。

  沈青萍沉默片刻，卻笑了：“這本來就是生離死別啊。初白，你還不知道嗎？我……已經撐不下去了。”

  咚。

  黎初白的心，狠狠往下一沉。

  “別說傻話。”他強忍住抱住沈青萍的衝動，啞著嗓子說，“你明明還好好的，你的身體好著呢。哪有人在死前會像你一樣，除了有點虛弱，剩下的看上去，跟正常人也沒什麽分別……沒有的……”

  黎初白也是急了，幾乎語無倫次。

  和他比起來，沈青萍的反應要冷靜許多。

  她隻是很平靜地看著黎初白，眼裏有著淡淡的悲憫，還有歉意。

  等黎初白說完，沈青萍咳嗽兩下，輕聲說：“你忘了嗎？我是異能體啊。異能體和你們正常人，怎麽能一樣呢？”

  “青萍……”

  黎初白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緊緊盯著沈青萍，五指緊攥成拳，身體微微顫抖。

  他知道，沈青萍的話是對的。

  從剛剛沈青萍讓喬天擎和藍佑先後離開那一刻起，他就隱約猜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可是，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看著他的表情，沈青萍也是一陣心酸。

  她抿了抿唇，小聲說：“初白哥，沒事的。想哭就哭吧，不丟人的。”

  “青萍！”

  黎初白驟然哽咽，蹲下身來狠狠抱住沈青萍。

  沈青萍靠在他懷裏，閉上眼睛。

  原來這就是黎初白的懷抱。

  他的懷抱和他的人一樣，真的很溫暖呢。

  可惜啊……這種溫暖，她很快就要感受不到了。

  沈青萍紅了眼眶，語氣平靜：“初白哥，我對不起你。”

  “別說傻話了。”黎初白輕聲，“我從來都沒有覺得，你對不起我過。”

  沈青萍執拗地搖頭：“不一樣的。……初白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