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保佑

  　　辣椒跟冰粉還不同，冰粉雖新奇味美，但卻並非必需品。貴人們不差錢，追求稀罕，商者們又大推，方才能這般火爆。

  　　可辣椒不同，它雖不是主食類的必需品，但作為調料存在時，其必要地位可是經過數百年曆史考證的。

  　　能食辣者，自是越吃越愛。

  　　一日三餐頓頓不可少，辣椒的消耗量自然也就比冰粉要大得多了。

  　　所以去歲時，商者們售賣冰粉尚且還需操控一下，使得一部分流到外地去售賣，以謀取更高的利益。但到了辣椒這裏，卻是不行的了。

  　　當然，他們也沒必要這麽做。本地的市場也並不小，而且益州這地方雖多山地少農田，尋常百姓日子過得貧苦，但是貴人富戶們卻是一個個富的流油。

  　　這些都是茶葉所帶來的。

  　　所以除了本地的貴人富戶們，還有一些外地來的茶商。

  　　時下能做茶商生意的，背景且不說了，銀錢是絕對不差的。他們不差錢，在外跑商又這般的辛苦，食用住宿上必不會委屈自己。因此益州府城內除了茶葉相關的生意外，客棧可食鋪的生意也很是好做。

  　　那些食鋪的老板年前也收到了林立文的贈禮，有心者本就早早的便盯上了老百姓種植的辣椒了。

  　　而在青椒做菜的食譜被林立文再次送去之後，地裏的青椒便開始留不住了。一些老百姓覺得這辣椒采摘太早，會虧損了重量而不舍時，這些商者們便直接出更高的價錢。

  　　除了商者們這般購買，還有貴人富戶們也沒少派遣仆從下鄉去購置。畢竟辣椒是一日三餐所需，貴人富戶們便是不缺銀錢，也不可能頓頓往食鋪裏跑。

  　　“再往前一點便是柳家村了。”

  　　“多謝。”這日，一貴人家仆從按主家吩咐來到雙縣劉家村購置辣椒。因著不大識路，仆從便問了一鄉人。

  　　柳家村離雙縣新開墾的茶園很近，也是林立文借宿的村子。大家更知曉，這村子裏家家戶戶都有跟著林立文種植辣椒。如今辣椒火爆，產量又少，所以仆從在別處購置不到辣椒，便想來這裏試試。

  　　但可惜的是，如仆從這般想的並不止他一人。

  　　“真沒了，我們這村地裏能摘的都摘了……”一漢子說道。

  　　仆從並不死心：“可我過來時瞧見一大片的辣椒地，你可知是哪一家的？”

  　　那可真是好大一片的辣椒地，比仆從這段時間在任何一處瞧見的都還要來得大。更要緊的是，這片辣椒地裏的辣椒還長得極好。

  　　別處的辣椒，好些還沒開始成熟便被人高價買走了。但在那片辣椒地裏，竟然還能看見不少紅椒。

  　　鄉民聽他提起那片地裏的辣椒，當即便擺了擺手，連連說道：“那片地裏的辣椒啊？不賣不賣……”

  　　仆從便趕緊問道：“為何不賣？我家主家乃XXX……”然後仆從還又言道：“便是價錢略貴些也無妨。”

  　　誰知，漢子聽了仆從所報的主家無動於衷，對於還能略高的價錢也無動於衷：“你便是給的價再高，那片地裏的辣椒也是不賣的！”

  　　仆從大為不解：“為何？”

  　　漢子瞪眼：“那可是大郎種的辣椒！”

  　　林立文最近並不在雙縣，畢竟他來到益州為的是茶樹種植。所以教授百姓們製作果幹蜜餞，弄出冰粉還有種植辣椒與各種推廣，都隻是他在忙著茶樹種植時抽空做的。為的便是使得這些生活貧苦的百姓，能多一些收項。

  　　在去各地巡查茶園開墾工作之前，林立文便拜托了柳家村的裏正和鄉民們幫忙看護他所種植的辣椒地。

  　　地也是村中一鄉民家的，是林立文花了銀錢找對方租種的。

  　　林立文租種鄉民的地而非選用官田，是因為按照規製，官田裏的產出都是屬於朝廷的。林立文並非不舍這些辣椒，而是交予朝廷的話，他想要跟去歲那般，隨意處置辣椒便是不可能的了。

  　　尤其是拿來到處贈送這一行為，哪怕林立文初衷是為了推廣辣椒，但東西是朝廷的，即便雙縣這邊屯田司也無異議，但他那般行事是很容易被人抓把柄。

  　　也如這位鄉民說的那般，林立文這片辣椒地是不賣的，因為他要等辣椒自然成熟後再采摘下來。這樣的話，裏麵的辣椒籽才能作為種子留存到來年種植。

  　　去年辣椒種子不多，林立文便隻能就近給雙縣百姓分了。但益州轄下還有好些縣城，可都還沒有分到種子。

  　　雖說這樣一來，來年益州辣椒的產量必然大幅度上漲。不過皇朝疆域遼闊，辣椒作為一日三餐調料必需品，它的需求量又是極大的。所以往後辣椒便是無法如今年這般賣得高價，但依然還是能使得益州這地的百姓掙上一些時日的銀錢。

  　　仆從聽聞漢子這般說了後，也知曉那片地裏的辣椒他是買不成的了。離去時，仆從還戀戀不舍的忘了一眼那片辣椒地。

  　　哎，這地裏的辣椒，長得可是真好啊！

  　　“他爹，外麵日頭這般毒辣，你要去哪？”一婦人喊道。

  　　在仆從走後，之前被他詢問的漢子此時也從家中拿了一鬥笠帽，往頭上一戴便準備出門。

  　　“我去大郎那地裏瞧瞧，莫要被一些不知曉的人把辣椒給摘了！”村裏人都知曉那地是林立文的，又感恩他，自是將那片地裏的辣椒伺候的很是精細。

  　　對於地裏每日成熟的辣椒，他們采摘下來後便曬幹儲存起來，待到林立文回來再一並交於他。

  　　不過這段時間，往來村子裏收購辣椒的商者和貴人們家的仆從太多不說，還有許多雜七雜八的人出沒。而辣椒價格又這般的高昂，少不得便會有人背地裏動心思。

  　　“那你快去瞧瞧……”婦人說道。

  　　那漢子帶著鬥笠帽，去到地頭查看時，正巧也碰見了另一村民也來查看。

  　　“我見著有陌生人進村來，便過來瞧瞧……”

  　　“那人是來買青椒的，問了我知曉村裏沒有了後便離去了。”

  　　“那便好……”

  　　“這地裏又有好些辣椒紅了……”

  　　“那等傍晚日頭下去了些，咱們便過來把它們摘了。”

  　　“行。”

  　　“對了，我之前過來時瞧見大郎另一片地裏的冰粉果也有些許成熟了……”

  　　“大郎說這個不急，冰粉果子熟了不落地的。”

  　　除了辣椒外，林立文今年還又種植了一大片的冰粉樹。至於收獲的那些冰粉果，林立文也是不賣的。所以林立文與村民們也說了，若是發現果實成熟也不用急著采摘，讓它繼續掛著便是。

  　　倆人站在地頭上這般說了一會話，才各自分開走。但漢子並未直接回去，而是又去了一趟自家栽種的冰粉樹地裏。

  　　村民們跟林立文不同，他們為的是掙銀錢。而冰粉樹夏天便開始開花，又是從下往上不斷開花結果的，所以大家種植的地裏但凡有出現成熟的，都被人及時采摘下來，然後曬幹弄出裏麵的冰粉籽，賣給了前來收購的商者。

  　　漢子在自家地裏走了一圈，等回到家中時，原本戴在頭上的鬥笠帽便被他倒著拿在了手中，隻見裏麵裝了滿滿一鬥笠的成熟冰粉果。

  　　“地裏還有一些成熟的，待到傍晚我再去摘回來……”漢子一麵把摘來的冰粉果倒進簸箕裏拿到外麵的樹杈上晾曬，一麵對婦人說道。

  　　“阿爹，我想吃冰粉了。”在漢子端著簸箕晾曬冰粉果時，一小兒跑到他跟前來，正仰著頭眼巴巴瞧著。

  　　冰粉價高，村民們自是舍不得自己食用。但是林立文之前有給茶園忙活的漢子們發過兩次冰粉。

  　　柳家村因為離茶園最近，村裏好些漢子那會都去茶園做工了。而漢子得了林立文發的冰粉沒舍得吃，便拿回家給家裏人分著吃了。

  　　但未曾想，小兒嚐過冰粉也開始惦記了起來。

  　　“這些冰粉果是要拿去賣銀錢的……這樣，阿爹拿賣冰粉果掙來的銀錢給你買肉吃，可好？”

  　　要知道今年的冰粉果價格非但沒比去年的下跌，甚至還因為近日天氣越發炎熱起來後，那些商者們給出的收購價也跟著上漲了一些。漢子便是疼愛自家小兒，他也舍不得這時候做冰粉吃食。

  　　“阿爹，是明日便買肉嗎？”尋常百姓家中一年到頭也難得食用一頓肉，於是小兒一聽便不再鬧著要吃冰粉，心思全被肉勾引走了。

  　　漢子瞧著自家小兒這般模樣，原本還有些許猶豫的，這時直接把頭一點：“對，明日阿爹便去給你買肉來。”

  　　“哦，有肉食了，有肉食了！”小兒立即便歡悅了起來。

  　　屋內婦人聽到動靜，便走了出來：“明日要買肉嗎？”

  　　漢子：“買！”

  　　冰粉舍不得給自家小兒食用，這肉便莫要再少他的了。

  　　隻是時下肉並不那麽好買，一般情況下，附近若無人殺豬的話，漢子想要買點豬肉就需得明日一早趕去鎮上。

  　　婦人想了下，便道：“那你明早記得多買半斤，給爹娘也送去些。”

  　　待到第二日一早，漢子果真買了兩份肉回來，然後將其中的半斤送去了他大兄家。

  　　按照皇朝新政令，他家也是分家了的，如今父母與大兄住一塊。

  　　“不年不節的，怎的買肉來了？”

  　　“今早去了鎮上……”

  　　“這般好的豬膘，得花不少銀錢呢……”

  　　“難得吃上一頓肉，自是得買好些。”

  　　“那也不是這般花錢的……”

  　　漢子便嘿嘿笑道：“爹，娘，無事的。今年果子好賣，那冰粉果和辣椒也掙了好些銀錢……這般吃上一頓，也還是能吃得起了。”

  　　“也還是要省著些……”

  　　隻是說歸這麽說，老者和老婦臉上的笑容卻是格外的燦爛。等到漢子送完肉回去後，老婦更是出去串門了。

  　　之後沒等多久，村子裏好些人家都聽聞了漢子今天去了鎮子上買肉的事。眾人一麵羨慕著，更有些人也動心了。

  　　“若不然，咱們明日也去鎮上買些肉來？”

  　　“買吧……”

  　　今年村裏人都如漢子家一般掙了好些銀錢，因此在吃食上也變得舍得了些。

  　　於是第二日，村子裏好些人家都飄起了肉香。

  　　小兒們吃到了難得的肉，肚皮撐得圓鼓鼓的，也不顧外麵炎熱的太陽，就這麽頂著一張還帶著油汪汪的小嘴，歡快的跑出去找小夥伴們玩鬧了。

  　　對於家中今年具體得了多少銀錢，小兒們並不清楚。不過家中父母閑聊時的話，小兒們卻還是記住了一些。

  　　於是今日小兒們在玩鬧時，猛不丁的蹦出來一句：“菩薩保佑，把大郎永遠的留在我們村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