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人心

  　　針對小麥兩個新良種第一年的官田試種，林立文按照平時表現和其秉性，將農事班的學子們分成兩到三人一組。

  　　這些學子們最近心情都很是激動，在學堂裏學了兩年的技藝，如今可算是給了他們單獨發揮的機會了。且這次試種若能表現優異，林立文這邊的銀錢嘉賞是一大筆，也將能得到貴人們的青睞和重視了。

  　　也因著農事班的學子們人手足夠多，且第一年隻在京城轄下一部分官田裏試種，所以林立文將其分組安排下去後，他便可以留在京城繼續別的新良種培育。

  　　當然林立文是不可能萬事不管的。

  　　如之前在別的府州做推廣種植時一般，林立文會經常抽出時間來，然後駕著馬車下到各處官田裏一一巡查。

  　　林立文對於這些學子們的能力，心中也是有數的。隻靠著兩年多的時間，林立文就想要將他們培育成材難。但這兩年的小麥選種培育，學子們全程都有參與其中。因此對於這次兩個新良種的官田試種，這些人卻是沒什麽問題的。

  　　於是在一處處的官田巡查完後，林立文對今年官田試種一事自也是十分的滿意。

  　　同時，京中的貴人們也在關注著這事。畢竟這些學子們裏，絕大多數其實都是他們派遣過去的人選，所以如今也到了貴人們檢驗這些人能力的時候了。

  　　貴人們雖不大懂農事，但是卻一直有在聽聞，那位林大郎對眾學子們的表現都極為的滿意。

  　　如此一來，貴人們也滿意了。

  　　“那林大郎於技藝教授上素來大方，又怎會不用心教導……”隻是到了如今，這些貴人們是一邊滿意著，一邊心裏其實又有那麽點不得勁。

  　　說起來，當初大家確實是奔著林大郎的農事技藝去的。可人選才送去，那位林大郎便搞出了《農學》一書。隨後緊跟著永興帝命司稼寺和屯田司合力，將此農書推廣了下去。

  　　之後林立文莊子上搞出了點什麽新鮮好物，也在第一年得了個稀罕。因為隻要是那位林大郎自己種植成功後，一準便將技藝傳播出去。

  　　那些個平民百姓，便是沒能去學技藝的。但隻要他們肯上點心，自己便能按照方法在地裏琢磨出來了。再不行的話，還可以去到林大郎那莊子上請教詢問。林大郎不僅肯教授技術，甚至有時候還會派遣佃戶上門去指導一番呢！

  　　所以貴人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派遣人員過去，到底在其中多得了些什麽好處。

  　　農事人才嗎？

  　　可當初這些人便是他們不安排，那位林大郎不也一樣要招人培訓！然後這些培訓完了的農事人才，更一樣的要按需求分配下去！

  　　故事情發展到今天，那些當初派遣了人選過去農事班學習的貴人們，便時不時會生出一種為人做嫁衣的感覺。

  　　另一邊，農事班的學子們被安排到各自所負責的官田裏後，很快便忙了起來。

  　　至於小麥新良種試種一事，也不單單是林立文一個人負責。如早些年便成為了實權部門的屯田司，此次不僅有協助林立文的任務，試種的各官田更是直接歸屬京城屯田司衙門所管轄的。

  　　新小麥良種育種試種又是重中之重，因此裴郎中對此也格外的重視。

  　　隔上一段時間，試種進度便會由當地官田裏的主事派人匯報上來。言道那些農事班學子們不僅極為負責能幹，還常有教授農戶旁的種植技術。

  　　裴郎中聽聞後雖驚訝，但卻又很快生出一種本該如此的感歎。

  　　畢竟那可是林大郎教授出來的學子們，又如何能不受到他的影響呢？

  　　但裴郎中卻不知的是，農事班眾學子們會這般已經不止是因為林立文的教導了。

  　　各地屯田司所擁有的官田向來眾多。

  　　這許多的官田單靠屯田司衙役們是絕對耕種不完的，因此便會需要許多的田丁。而這些田丁多是由當地的百姓充當，畢竟種植官田不僅免賦稅，最要緊的是做了官田裏的田丁後還可以免除徭役。

  　　而那些農事班的學子們，別管背後是不是有主家的，但其實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出身都不高。

  　　畢竟出身好的人，再是看中林立文農事上的技藝，他們大可派遣人選過來。但是卻絕對不可能自己親自去到農事班學藝，更不可能經受得住這兩年多的農田實踐。

  　　所以任務下來後，這些學子們為了銀錢和前程，自是會努力做事。

  　　可對官田裏的老百姓來講，他們不知道什麽任務不任務，前程不前程的。他們隻知道，這些師從林大郎的學子們，到了官田裏後，不僅對新良種育種試種一事尤為認真負責，在帶大家在官田勞作時，也很是耐心的教導了大家好些別的種植技藝。

  　　大家見著這些年紀輕輕的少年們，為著新良種育種試種每日在地裏辛勤勞作。雖不缺買吃的銀錢，但卻好些都無做飯的經驗，因而吃食上尤為簡陋。

  　　“若不然你們將糧食給我，我讓我家婦人給你做來？”相處熟了些後，一漢子終於忍不住說道。

  　　他家條件雖不好，但他那婦人手藝卻素來不錯。再者便是手藝差些，也總好過這些少年們一鍋亂燉的吃食好。

  　　“這，這如何使得！”一少年忙推卻。

  　　“沒什麽使得不使得的！”漢子言道：“你們也放心，我定不會貪了你們的糧食去。”

  　　“快莫要這般說！”另一少年忙道：“是我等怕太過麻煩兄嫂了。”

  　　“不過是給你們做點吃食，這有何麻煩的！”漢子說著，當日便從少年們這裏拿了一袋糧食歸家。

  　　隻是待到拿回家後，漢子又麵帶猶豫了起來。

  　　說起來這事，他該先跟自家婦人好生商量一番才做的。奈何今日漢子見著那兩個少年的吃食，好好的糧食糟蹋了不說，最要緊的是他們還沒吃好。

  　　說是來教授他們種植的，可地裏的農活這兩個少年每日也是跟著一塊在地裏幹，而幹農活時要是需要好夥食補上體力的。

  　　漢子最後是硬著頭皮，好生的與他家婦人解釋了一番：“……我瞧著他們也沒吃好，便才想著累你幫忙做來。”

  　　但萬沒想到的是，婦人並沒有生氣，反而還說道：“他們才這點年紀，又還沒成家的，哪裏會照顧自己啊！你該早些與我說的……”

  　　那兩個少年這次過來是為著新良種試種，可此次試種成功後，真正得益的便是他們這些普通百姓。再者他們過來後，除了忙著試種的事，一些農事上的技藝也時有教授大家。尤其是《農學》上麵好些他們因為不識字，官府宣傳時又隻講解大概的地方，這次詢問他們全都得到了解答……

  　　如今不過是費點時間，給這兩個少年做點飯，又不花費自家的糧食，婦人便覺得沒什麽不可以的。

  　　而如這兩個少年這般的，在別處官田裏也有發生類似的場景。

  　　所以或是如漢子這般讓自家婦人幫忙學子們做兩頓飯，又或是一些農戶偶爾給他們送一點自家做的吃食過去。

  　　這幾年得了林大郎的福，不論是麥子還是水稻，畝產量都大幅度的上升。老百姓家中的日子比之之前好過了許多，對於這些個拜師了林大郎，此次更是來幫他們育種新良種的少年們，些許的糧食他們自是也舍得給了……

  　　也須知這世上，天生善人少，天生惡人也少。

  　　故人心終能換人心。

  　　少年們即便一開始隻是為著銀錢和前程而來，在被百姓們這般友待時，心性自然也就跟著變化了……

  　　他們或許成為不了大善人，但此刻的他們卻願意將自己這兩年所學到的技藝，更為用心的去教授官田裏的農戶們。

  　　林立文在巡查時，也注意到這些學子們吃食上的問題了。這些學子們年紀都不大，便是家境較差，但平日裏上灶台的也沒幾個。

  　　在農學班這兩年，大家更是吃慣了食堂，更沒機會自己做飯了。

  　　而對於這件事，林立文想到的暫時的解決辦法便是給學子們另外多撥出一筆銀錢，用以他們在官田裏請人做飯的花費。

  　　反正大家下鄉後的吃食花銷也都是林立文負責，如今他也不差再多支出這一筆花銷了。

  　　而有了這筆專款銀錢，農事班的學子們在各官田的日子頓時便好過許多了。

  　　一日三餐到點有人幫忙做好，甚至得了他們銀錢的婦人們覺得不好意思，還幫著他們偶爾打掃一下衛生和清洗縫補些衣物。

  　　對於這些，林立文便不管了。

  　　畢竟這也是好事，百姓們之所以會主動幫學子們做這些事，自是因為他們覺得值得。

  　　須知好這種事，從來都是互相的。

  　　但學子們那邊的事情可以不管了，在他們身上多花費出來的這些銀錢，林立文自是要從別處掙回來的。

  　　而這個別處，自還是京中的那些貴人們。

  　　畢竟他們有錢嘛，又喜愛享受和炫耀。這讓林立文如何能忍得住，不去薅他們身上的羊毛呢！

  　　於是等到林立文一邊巡查，一邊安排好學子們一日三餐上的事情歸來後，京中的貴人們便聽聞自家仆從來報。

  　　言道那位林大郎，又來給貴人們贈送水果了。

  　　大抵是這幾年已經習慣被那位林大郎薅羊毛了，眾貴人們這次麵色均很是平靜的對自家仆從言道：“拿上來與我瞧瞧……這次又是何種水果。”

  　　這一次，仆從們提來了好大一籃子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