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歸來

  　　林立文在返京途中於西州地界上差點被東胡人劫持一事，很快也被閆刺史書寫成文書，快馬加鞭的送去了京城。

  　　此事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令人詫異的是，最先出列痛罵東胡的並非武將，而是文臣們。

  　　一大臣當即就怒罵道：“東胡賊子！欺人太甚！”

  　　“東胡蠻夷，結契卻不守信，是為無德。搶掠殘殺，是為殘暴……如此無德殘暴者，是為禽獸畜生矣！”

  　　文官都尚且如此，武官自不必說。

  　　“東胡一介小小蠻夷，也敢冒犯我朝天威，偷渡我朝疆域，劫持我朝棟梁，若是輕易姑息，怕是要讓東胡以為我等怕了他們，他日變本加厲，養虎為患，必成禍端！陛下，此事當遏！”

  　　“不錯，東胡人此舉，分明衝著那位林大郎的養馬術而來。縱使林大郎是不會養馬，也幸運的未曾被劫持走，但東胡人之賊心已經通過劫持這件事而昭然若揭，不可不防。”

  　　“我朝沒找東胡的麻煩，他們倒是敢先找上門來了？”

  　　“當年爺爺我馬踏邊疆時，這一任東胡王還在娘胎裏待著呢！什麽鼠輩，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哼，要我說，他們就是欠揍！”

  　　於是今日這個早朝，朝堂之上整個就一片痛罵聲。也是極為難得的眾文武百官們頭一次，意見這般的一致。

  　　罵到後麵，一武官甚至直接站出列隊，與永興帝請求出戰東胡。

  　　“陛下，請準臣帶領兵馬出征東胡，臣願率將士們為陛下踏破東胡王帳，揚我朝威儀！”

  　　請戰一出，原本喧嘩的朝堂這才安靜了些。

  　　但很快，朝堂又變得格外熱鬧。

  　　這些在士兵麵前威風凜凜的將領，一個接著一個開始了攀比！

  　　“臣也願請戰，為陛下取來東胡王的項上人頭！”

  　　“陛下，臣也願！”

  　　也不怪這些武將如此激動。

  　　前朝末年戰亂頻發，又接連遭逢天災，百姓民不聊生。本朝初立後，從馬上打江山的永興帝不得不停止兵戈，大力發展民生。

  　　他們這些武將都很久沒有上過戰場了，藏在鞘裏的寶刀早已迫不及待飽飲敵人血。

  　　現在有了這個機會，怎麽可能謙讓呢。

  　　而素來主和的文臣們，這回沒有一人反對。

  　　最終，永興帝環顧了一下眾大臣，頷首：“準！”

  　　與東胡人開戰一事，永興帝是早就有此念頭。隻是過去每每商議此事時，朝中總有反對之聲。若非永興帝這位君主強勢，早前那幾次反擊西州隻怕也不得行。但今日早朝過後，開戰一事卻就此落定。

  　　文官們雖依舊有主和派，但這一次他們隻是沉默，卻再無過去那般出言反駁……而不反駁，其實就是一種讚同。

  　　他們不輕易開啟戰端，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畏懼見血。

  　　不願開戰，是因為一場戰役勢必要損耗大量糧草銀錢，而皇朝新建至今時日還太短，未曾修養過來。可如今西州等地因林立文之故都有了大豐收，朝堂自然就有了打仗的底氣。

  　　而且東胡人入境劫持朝廷命官一事，使得這些極為看重名聲的文官此次出奇的憤怒。再者，他們這一次劫持對象還是那位林大郎。

  　　須知這位林大郎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很難讓人不對他心生好感和欽佩。

  　　像之前朝中有人對林大郎動手，是因為關係到整個家族的立場和利益。但即便如此，那些人的出手也終究是留了餘地。隻想著通過周夫子損壞一點林立文的名聲，使他做不得屯田司的主官便行。但對其性命，卻是從未有人想過要謀害他的。

  　　他們對林立文的這份好感和欽佩，甚至都能轉移到林家眾人身上。

  　　要不然這兩年，林立文在西州任職，隻留下毫無根基的林家眾人在京城，他們大可不必這般禮遇。

  　　便是要用那位林大郎，也完全可以等他歸京後再使力交好。

  　　朝廷與東胡開戰一事傳開後，林立文差點被東胡人劫持而走的消息也傳開了。

  　　林家眾人聽聞這消息後，大家臉都嚇白了。

  　　雖說林立文有成功從東胡人手中逃脫，可一日未曾見著他平安歸家，林家眾人便一日不能心安。

  　　“聽聞京中萬佛寺香火格外靈驗……”錢秀秀抱著瑤娘說道。

  　　林周氏聞言，立即便道：“去，我們這就去萬佛寺拜拜。”說完，人便直接站了起來，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叫吳六把馬車套上。”林老太也站了起來。

  　　林楊氏沒說什麽話，人卻走到了林老太的身後。

  　　萬佛寺作為京中香火最為旺盛的一家寺廟，它坐落在離皇城極為靠近的一座坊內。因而從林家駕著馬車過去，不過小半時辰。

  　　寺廟裏的師傅聽聞林家眾人是來替林大郎祈福的，還直接與他們說道：“諸位施主大可寬心，有道是：行十惡者，受於惡報；行十善者，受於善報……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注1）

  　　這話讓林家眾人聽得眼眶泛紅，林老太也哽咽道：“謝大師吉言了。”

  　　林立文再度返京這一路，走得不僅順遂了，還舒坦了許多。

  　　西州地界有那些漢子一路護送，待到出了西州後，已然是春二月。冬雪已融，溫度跟著上來了，路況較之之前也好轉了些許。

  　　再有閆刺史安排的那一隊護衛隊，不僅起到了保護的作用，路途中的一些雜事他們也都幫著做了。而且在入住驛站時，驛站小吏瞧著這仗勢，也不敢如以前那般需要銀錢打點方才能有所好招待。

  　　這便使得林立文他們這一路的入住所享受到的待遇，雖不能說是極好的，但起碼也是在標準往上了。

  　　這些護衛還都是西州漢子，有功夫在身不說，長途跋涉也極為有經驗。因此在趕路時林立文他們也不用擔心路況不好會導致日落前趕不到驛站，要露宿野外會有所危險等事。

  　　偶爾那麽一兩日這般露宿野外，其中竟還有一絲風味。

  　　這便也使得原本他們預期需要兩個來月的行程，最後竟然隻花了一個月便走完了。即便是算上林立文被東胡人挾持所耽擱的那十來日，也比他們原本所預期的路程要省了大半個月。

  　　一直到眼見著即將抵達京城地界，這些護衛便跟林立文提出了告辭。

  　　“多謝諸位這一路相送，感激不盡。”林立文忙躬身道謝。

  　　“大郎勿要多禮。”護衛領頭者說道：“待來日若有機會，大郎可要記得再回我西州！”

  　　“若有機會，我定回西州。”林立文言道。

  　　“好！大郎你也快走吧，莫要耽擱了進城的時間。”護衛領頭者又這般催促道。

  　　林立文：“諸位保重！”

  　　眾護衛齊聲道：“大郎保重！我等西州漢子們都盼著你再回來！”他們一邊返程往回走，一邊衝著林立文揮手喊道。

  　　林立文也站在那，不停的衝著這些漸漸遠去的西州漢子們揮手道別。直到這些人的身影越來越小，林立文才重新坐回馬車，對著楊越和趙武說道：“我們趕緊入京吧。”

  　　林立文他們踏進京城這一日，已經是春三月初了。

  　　“我怎麽好像瞧見那位林大郎了？”曾經每日早朝時，林立文基本都會去買上一個餅子的商戶老板見著馬車上坐著的林立文，滿臉疑惑的說道。

  　　旁邊還站著一些買餅的客人，此時也言道：“我剛也瞧見了……”隻是他不大能確定那位到底是不是林大郎，因而才什麽都沒說。

  　　“大，大郎？”林家眾人瞧見林立文回來，可謂也是又驚又喜。

  　　喜是終於能得見林立文平安歸家，驚的是這兩年時間，林立文的變化有點嚇人。

  　　若說當初牧州景縣待了一年，林立文是從曾經的麵若冠玉的美男子，曬出了健康麥色的膚質的話，那麽如今的林立文，皮膚明顯又黑了一個色調。

  　　除了皮膚變黑，他身材也跟著健壯了許多。

  　　春三月初的京城，溫度其實還未上來，天氣裏總帶著幾分涼意。因此人身上的厚衣服依舊沒舍得脫下，但反觀林立文，薄薄的襜褕（注2）穿在身上，額頭上竟還因為趕路而冒出絲絲汗珠。

  　　顯然即便穿著較為單薄，但林立文是真不覺得冷。

  　　在西州這兩年，林立文的抗冷能力是真的有所提高。畢竟西州那地方，可不僅是幹旱荒涼，冬日更是嚴寒多風。

  　　每年春季，更是林立文最為忙碌的時間段。如這般在西州待了兩年後，林立文不那麽怕熱怕曬了，也不那麽畏冷怕寒了。

  　　林立文更自覺他這具身體，經過在西州這兩年的磨煉，也更為健碩了許多。像是入京後他所見到的一些男子，便很少有如自己這般強壯的。

  　　隻是林立文卻沒想到的是，林家眾人瞧見了他這般大的變化，一個個的在震驚完後，很快臉上便布滿了心疼。

  　　林周氏和錢秀秀圍在林立文身邊，更是直接紅了眼眶。

  　　“我的大郎啊……你這是在西州吃了多少苦啊！”林周氏實在忍不住，開始哭嚎道。

  　　也別跟她說什麽男子忙事業之類的話了，作為一個母親來講，若兒子取得事業上的成功需得吃這般大的苦頭，她寧願林立文跟她回林家村去！

  　　錢秀秀眼淚更是撲哧撲哧的往下掉：“怎曬成了這般模樣！”

  　　想當初錢秀秀隔著屏風偷看林立文時，第一眼是真的被驚豔到動心。那時候的林立文跟第一次將她從水中救出來時完全不一樣，雖眉宇間的容貌未曾變化，但是身上卻多了一種難言的氣質，能讓人被吸引，也能讓人覺得心安。

  　　後來錢秀秀才知曉，這種吸引和心安因何而來後，她便在心底多了幾分心疼。她也想過，林立文西州這一行必然是辛苦的。但卻未曾料到，林立文身上的變化竟會這般的大。

  　　“哇！娘，娘……”被錢秀秀抱在懷裏的瑤娘，突然也哇哇大哭了起來。

  　　“這便是瑤娘？”林立文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過去。

  　　錢秀秀一邊點著頭，一邊輕哄著哭得很是大聲的女兒，與她說道：“瑤娘不哭，不哭啊……爹爹回來了，是爹爹回來了……”

  　　小姑娘從未見過林立文，猛不丁的見著這麽黑一大高個出現在自家，把祖母跟母親都給弄哭了，她便才跟著哭的。

  　　隨著錢秀秀的輕哄，小姑娘哭聲便很快製住了。然後隻見她眼睫毛上還掛著濕潤的淚珠，一雙大眼睛卻好奇的盯著林立文一個勁的瞧了起來。

  　　在西州時，林立文不止一次想過瑤娘的相貌。此刻終於見著了，隻覺得這孩子哪哪都長得和他心意。林立文也很是想抱抱孩子，但是又怕孩子第一次見他，會因為陌生而害怕，整個人便顯得手足無措的很。

  　　“好了好了……都莫擠在門口了，先讓大郎進屋去修整下。”林老頭這時開口道。

  　　待到進屋後，林老大便迫不及待的問起林立文差點被東胡人劫持一事。

  　　林立文簡單的將整個過程說了一遍，一些比較驚險的地方，他能省便省了。因為事情總歸是過去了，多說也不過是讓林家眾人跟著再度受到一次驚嚇。因此，林立文還著重講了西州漢子們那一晚上的英勇相救和再度返京時百姓們的一路護送。

  　　林家眾人聽得也是滿心的感激，注意力果然也因此被轉移開來。

  　　林老頭更是讚歎道：“都言那西州民風彪悍……可我瞧著這些個西州漢子們都是一些重情重義的好兒郎！”

  　　這話也得到了林家眾人的一致讚同。

  　　林老太更是想到了萬佛寺燒香那日寺廟師傅所言——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之後，林立文還又講了一些西州的風土人情。比如之前在信裏麵便提過的，西州高標準待客之道——邀請客人一同洗澡。

  　　還有西州的一些農作物……林立文告訴大家，其實西州可種植麵積比皇朝其餘地方來得都要廣。解決了農田灌溉問題後的西州，要不了幾年便能成為皇朝的大糧倉！

  　　“西州竟有這般好！”林老二驚道。

  　　“自然！二叔不知，西州疆域甚為遼闊，如一個景山縣便能有四個景縣那般大！”林立文笑著還說道：“且正是因為西州這獨特的氣候，當地的瓜果味道也比之別處來得更為味美可口。如我此次歸來，還帶了幾樣別處未曾見過的果木種子……”

  　　林老二便問：“大郎，你可是要在京城試種？”

  　　林立文點頭：“確有這想法。”

  　　他可不隻是要在京城種植，他還要靠著這些東西，去薅京城達官貴人們的羊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