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爭搶

  　　“爹！娘！奶過來讓我喊你們回家吃朝食了！”

  　　六月下旬，正是西州一年當中最為炎熱的時間段。此時太陽更是逐漸高掛，隻見一五六歲小兒打著赤腳奔跑在鄉間小道上，衝著不遠處麥田旁正扛著鋤頭挖著水渠中的一對夫妻大聲喊道。

  　　“聽見了，挖完剩下的這一點就回去！”他爹暫停了一會挖水渠，抬頭大聲回應了小兒一句，很快便又低頭繼續勞作了。

  　　官府隻是教會他們製作水車，但是各自田地間所需要的水渠，卻得他們自己去挖。所以如小兒父母這般的，如今西州各地幾乎都能隨處可見。

  　　因為西州最近天氣過於炎熱，老百姓便會天剛亮便扛著鋤頭出門幹活。幹到太陽高升，炎熱溫度來了後，他們才會回家吃朝食。

  　　自家負責挖自家的水渠，隻有木匠因為負責製作水車，又在經過大家一番商討後，他們家麥田的水渠便由村裏眾人幫忙挖了。

  　　而木匠到底是極少數，一個村裏每家出上一個漢子最多花費上小半日的時間便可了。

  　　“走吧，剩下的再有個四五日便能挖完了。”婦人放下鋤頭，擦了把臉上的汗珠，衝著自家漢子說道。

  　　漢子瞧著日頭確實上來了，便點了點頭：“行，那咱們今日便先回去。”

  　　“今日怎挖到這時候才回來！”一回到家中，夫妻兩個便受到一年邁老婦的念叨。

  　　漢子咕咚咕咚一大碗水下肚，才咧開嘴衝著老婦笑著回答：“這不是一心想著早日挖完麽。”

  　　“早些挖完也好，再過些時日麥子便要成熟收割了。”老婦雖念叨，但她其實也是很高興的。畢竟自家水渠一挖好，真就隻需等著水車製作投放了。那可是後世代代子孫都能因此享福的事，便是此時再辛苦些，他們也是樂意的。

  　　作為最底層的老百姓，他們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懼寒冷與炎熱，唯獨怕無衣可穿，無食可飽肚。

  　　婦人這時便也笑著說道：“今日挖水渠時，我瞧了咱家麥地，那些個麥穗可比往年飽滿多了！”

  　　“那可太好了！”聽聞這話，老婦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也不止咱家的麥地長得比往年好了許多，現在大家都說今年要大豐收了。”漢子在一旁補充道。

  　　“這還多虧那林大郎教咱們這製肥施肥的法子。”婦人說道。

  　　漢子點頭：“是呢，這林大郎是個好人。還教咱們製作這水車，引那河道之水灌溉農田。從此以後，咱們這日子是真的要好過了。”

  　　老婦則歎道：“也是我們運道好，等來了林大郎……”

  　　說話間，一家子也坐到了飯桌上，準備開始食用朝食。

  　　“今日竟吃麵！”漢子瞧見飯桌上那一大盆摻和著青菜的寬麵，滿臉驚訝的看向了老婦。

  　　老婦便道：“最近幾日你們連著挖水渠辛苦了，今日咱們就吃頓好的。”

  　　“好吃！”早就饞麵好久了的小兒，此時抱著碗就往嘴裏扒麵。

  　　瞧著小兒這般模樣，老婦笑了笑，催促婦人和漢子：“你們也快吃……”

  　　不一會兒，屋子裏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嗦麵聲。

  　　很快，那一大盆青菜麵便被食用了個一幹二淨。便是裏邊剩的一點湯底，也被漢子拿了另外一些新鮮的青菜葉子沾了後，塞自己嘴裏吃了。

  　　見著小兒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漢子還不忘也往他嘴裏塞了一片。

  　　“好吃。”小兒又這般說道，然後還舔著嘴角回味說道：“要是以後能經常有麵吃就更好了。”

  　　這話若是放在以往，少不得就會被家中的大人們說上幾句了。這並不是做大人的不愛自家孩子，反而正是因為疼愛才會這般。畢竟家中糧食這般不夠吃，小兒們便得從小就教育好，不得貪圖那一時的口腹之欲。得學會省吃儉用，計劃著過日子才行。

  　　但今日，大人們不打算說自家小兒了。

  　　隻漢子說道：“想以後經常吃啊？那可得好生的種地……勤快才能有麵吃！”

  　　小兒認真的點頭：“我一定勤快種地！”

  　　老婦和婦人便在一旁看著，臉上還帶著笑容。

  　　要知道他們今年麥地還隻是施肥，瞧著便能增產不少了。待到這水車製成後，農田裏能多了河水灌溉，糧食產量必然還能增加不少。

  　　而家裏有了糧，自然也就不會如以前那般緊著吃了……

  　　這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連串的呼喊：“娘！大兄！大嫂！”聲音裏聽著雖帶著幾分焦急，但也帶著幾分興奮。

  　　然後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沒一會兒，一位與屋內漢子長得有幾分相似的高大漢子跑了進來。

  　　這跑進來的漢子是婦人所生的第二個兒子，雖然因為賦稅的原因，時下大多數老百姓並不分家。但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有好些人家家裏，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實在不適合一大家子住在一塊的，便想出了分家不分戶的辦法。

  　　也就是戶籍上雖是一家，賦稅按一戶去繳納給朝廷。但是呢，平日生活他們卻已經是各過各的了。

  　　老婦生的三個兒子便都是這般已經分開另過了，而她現在跟著的是她家的大郎。

  　　不過這樣分開後，家中幾個兄弟的感情非但沒受到影響，且瞧著比之前合在一起過來得還要好些了。

  　　要知道過去未分家那會，家中實在是頗多爭執。

  　　“二郎，出了何事，讓你這般著急？”大郎問道。

  　　“大兄，我早上經過裏正家屋門前，聽見他說林大郎又要教授大家一好使農具。讓咱們村選派一兩人去縣城屯田司學呢！嘿嘿，這回我可是搶了個先，已經與那裏正說了，咱家要報名！”二郎氣都還沒喘勻，便先一口將話給說了。

  　　這會說完後，他胸膛一起一伏的，慢慢平緩著心跳。

  　　“真的？”大郎臉上也驚喜起來了，要知道那林大郎與農具上的製作可是最為厲害的。所以雖不知曉這一次教授大家製作的會是怎樣的農具，但想來也覺得很好使！

  　　於是他還迫不及待的問道：“那裏正可答應了？”

  　　二郎顯得更高興了：“自是答應了！”

  　　果然，當天全村都聽說了林立文要裏正在村裏選人，然後要教授大家製作新農具一事了。

  　　村民們呼啦啦的全跑去裏正家，嚷著說要報名。甚至到最後，因為隻有兩個名額，先前那位二郎又因為碰巧提前得知了消息，給自家報上了名，還惹得一些村民們心中十分的不服。

  　　“不公平！憑什麽他們先得了消息，就能先把名報上啊！”

  　　“正是！他家那名不能作數！”

  　　大郎二郎三郎一聽，頓時也不幹了。

  　　三兄弟眉頭一皺，臉也冷了下去：“我家按規矩報名，裏正也答應了的，憑什麽不能作數！”

  　　“就憑你們比我們先得的消息！”

  　　“那是我兄弟碰巧趕上的！”

  　　“那誰知道呢？反正在大家都還未曾得到消息時，你家便先一步報上名這事就不能作數……”

  　　“你給我放屁……”

  　　眼見著村民們為著名額爭吵得越來越厲害，甚至大有一副即將動手的架勢，裏正不得不站出來大聲說道：“大家都給我安靜，聽我說！”

  　　“雖然咱們村隻有兩個名額，但是大家也莫慌！他們學完回來後，是肯定要教授給大家的。”

  　　“官差大人還與我說了，林大人說正是因為這次的農具製作起來十分的簡單，隨便派個人去，馬上便能學會了的，所以才沒要那麽多人去學……等到他們回來後，大家跟著做便是了。”

  　　“所以大家也放心，絕對不會耽誤到你們在地裏的使用的！”

  　　“當然若還是不放心，又實在是很想去學的，林大人也說了，大家便可在那日直接去縣城屯田司衙門……”

  　　“……”

  　　這便是早上二郎一報名，裏正便答應了的原因。

  　　衙役們將話傳給裏正的時候便著重講了，此農具製作極為簡單一事。而對於各村報名人數，是因為官府這邊要準備教授大家製作新農具的材料。

  　　過來學習的人數若是太多，這些材料便也不是一個小數。所以本就極為簡單的一種農具，實在犯不著去那麽多人。

  　　所以這一日，西州十四縣城轄下的各村莊，幾乎都有出現類似這般的爭執。不過好在的是，裏正們按照林立文的話，對村民們這般解釋了一番後，大家便都平複了下來。

  　　隻還有一小部分人，心中還是有些不放心。

  　　“新農具真能這般簡單？”

  　　“萬一他們去了後，沒學會可如何是好？”

  　　“……”

  　　於是等到那些入選漢子們出發去各自縣城屯田司府衙學習製作新農具這一日早上，麥田邊挖渠的那些漢子們，便少了好些人。

  　　“你家漢子呢？”

  　　“跟著去縣城屯田司學製農具去了。”

  　　“我家的也去了。”

  　　“我家那位也一樣，說也就一日功夫，去看看心中能放心些……”

  　　新農具製作實在是簡單，也就是這年頭別看一個縣城人口數量不多，但是麵積卻著實不小。

  　　所以真正費時間的，其實反而是路上的花費。

  　　這不，等到傍晚那些沒能報上名，沒忍住也跑去縣城屯田司學新農具製作的那些漢子們，回到家中時，臉上的表情可謂十分的精彩。

  　　尤其是當他們還要麵對親朋好友一臉期待的詢問時，這些個漢子便一臉後悔的說道：“別提了，早知曉就該聽林大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