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牧州

  　　林立文他們到達牧州府城時，已經是初九這日下午了。林立文上任規定的時間是二月十二，因此他們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拿來修整一下。

  　　然林立文並沒有在府城閑逛，而是直接帶著大家去了牧州府城屯田司府衙。

  　　衙役瞧過文書後，先恭敬的將文書還給林立文，再將人迎進府衙正廳裏後，才說道：“大人請在此稍坐片刻，小人這就進去將主事尋來。”

  　　在這之前，屯田司府衙已經先一步接到通知，主事早知曉會有一位從京城派來的屯田司林員外郎前來任職。

  　　牧州府城屯田司主事接到衙役的匯報後，連忙從裏麵跑出來迎接，卻見著大廳裏站立著一行五人。

  　　錢秀秀與林楊氏是女子，而林立澤才十三歲，這三人可以先排除了。主事的目光最後看向林老二與林立文，想起那林員外郎還有一林大郎的稱呼，他便果斷的朝著林立文行禮：“下官牧州府城屯田司主事孫正雲拜見林大人。”

  　　“孫主事勿要多禮。”林立文待他拜見完後，這才笑著說道。

  　　按照皇朝的政策，凡是地方官員，尤其是一衙主官，是必須入住衙署內。且不入衙署居住的話，若是被朝廷知曉，是還要吃罪的。所以跟之前在吉州一樣，林立文他們這次也是落住在牧州府城的屯田司府衙裏。

  　　作為從京城外派來，更是全麵接管牧州屯田司的林立文，所入住的是整個府衙位置最好的地方上房。

  　　說是上房，它其實還算得上一個完整的院子了。更是距離前麵府衙辦公的地方，還有被一座花廳所隔開。

  　　這樣的設計，是為了避免上任官員有所帶女眷同住時需要避嫌。

  　　孫主事先領著衙役們帶林立文他們進了前段時間就已經打理清掃過的上房，又讓衙役們幫著把兩輛馬車上的行李一一按吩咐放置好，才在林立文的吩咐下全退了出去。

  　　待孫主事與衙役們都走後，林立文便對林老二他們說道：“二叔，二嬸，今日大家就先好好休息，然後明日一早咱們先送二郎去官學。”

  　　林老二忙道：“大郎，你這剛來府衙，需要忙的政務肯定不少。送二郎去官學的事，明日我跟你二嬸去就行了。”

  　　“政務的事情先不急。”林立文笑道：“等明日送完二郎，還需要二叔陪我先去見見牧州刺史崔大人。”

  　　皇朝政策中，一地主官一般以三年為一任期。

  　　三年任期一到，無論在職政績好壞，其任上主官都會被朝廷召回。

  　　當然，也有例外。

  　　比如在一些比較偏遠又苦寒的下等州，就會出現任期一到卻未被朝廷召回而連任的現象。這就好比林立文之前所待的吉州，徐刺史便已經連任過一屆了。

  　　但像牧州這種屬於中等州府的，一般情況下，是不可能出現一地主官刺史還連任現象的。

  　　便是王縣令這種更低一級的一地主官，也在三年期滿後被調回京城，重新等待朝廷的分配。

  　　所以如今牧州的刺史，便是去年才上任的崔刺史。

  　　當房間裏隻剩下夫妻兩人獨處時，林周氏便忍不住對著林老二咋舌道：“咱家大郎真是個大官了。”

  　　林老二便說道：“大郎這大官都做了一年多了！”

  　　“哎呀，你不懂！”林楊氏說道。

  　　雖然家中是早就知曉林立文被封從六品上屯田司員外郎官職的事，可他們一直居住在林家村裏，除了村民們對著他們恭順熱情些，其他的也沒什麽區別了。便是村民們的恭順與熱情，早在林立文還未做官時，林家便已經感受到了。

  　　再者林立文從吉州歸家，也除了第一日有使者跟隨而來冊封林周氏為縣君的大場麵外。後麵林立文居家的一個多月時間裏，林楊氏瞧著也跟以前沒啥不同的啊！

  　　於是這就導致林家眾人其實還未完全反應過來，林立文做官後到底對林家的改變到底有多大。

  　　林老二就說她：“行了，你別在這裏多想了……連著趕了兩天的路，你都不累的嗎？”

  　　林楊氏回道：“累啊！”

  　　“累的話，你就趕緊躺下來休息！咱們明日還得趕早送二郎去官學，送完二郎回來，我還得跟大郎去麵見崔刺史大人。”林老二說道。

  　　“那你快去睡！”這下換林楊氏催他了。

  　　林立澤所入讀的官學全名叫牧州儒學，在前朝時曾因戰亂而被毀壞一部分，一直到皇朝九年才重建起來的。

  　　官學是不允許外人隨意進出的，因此林立文他們隻將林立澤送至官學門口，便駕著馬車返回屯田司府衙。

  　　馬車停在府衙門前並未進去了。

  　　林立文對著下了馬車的錢秀秀說道：“我跟二叔一會要去麵見刺史大人，你便先隨二嬸在府衙裏歇息……若是覺得無聊，也可喚衙役駕車送你跟二嬸去街上逛逛……”

  　　錢秀秀搖了搖頭：“我就在府衙裏等你回來。”

  　　林立文說道：“那我忙完事便盡快趕回來。”

  　　“大郎，你莫要管我們了，快去忙你的正事！”生怕耽誤了他們正事的林楊氏還催起人來。

  　　林立文便應下：“行。”

  　　他今日去找崔刺史，確實不單單隻是因為剛上任需要拜見牧州這一州主官，而是有別的要事。

  　　自古以來，衣與食便是人最基本的兩大生存需求。所以永興帝重視水稻一年兩收的試種，完全不亞於之前吉州棉花試種一事。

  　　甚至更勝一籌。

  　　於是林立文在殿中對永興帝立下目標後，永興帝便又給牧州府城崔刺史發了一道聖旨。聖旨上不僅提了林立文這次試種的事，還要求崔刺史在牧州對林立文盡力配合。

  　　而作為曾經一度虛置的部門，像各府州的屯田司都已經由當地的主官代為接管了。所以屯田司府衙那邊接到的通知，便是從崔刺史這頭發過去的。

  　　此刻接到小吏通報，說屯田司員外郎林立文前來拜見時，崔刺史便連忙讓人將其迎了進來。

  　　“早就聽聞林大人於種田一事上頗為能幹，今日可算是將你盼來了。”一見到林立文，崔刺史便這般笑著對他說道。

  　　林立文忙道：“大人謬讚，下官委實不敢當。”

  　　“林大人勿要太謙虛了！”崔刺史便說道：“北地吉州何等苦寒之地，可林大人卻能在那等地方將棉花試種成功，並且推廣其轄下十二縣城均可種植……此等種田能力，哪非常人可及。再者，林大人今年還欲在我牧州試種水稻一年兩收之事……此事更使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了！”

  　　作為一州地主官，且還是出生世家大族崔氏的崔刺史，是早在林立文去往吉州試種棉花之前，便知曉了他這個人，對林立文的一些事情，崔刺史更是也十分的清楚。

  　　畢竟林立文製作出來的那許多好使農具，確實在皇朝的農事上，所帶來的作用巨大。而吉州棉花試種並推廣成功，也使得崔刺史不敢小覷林立文在農事上的天賦。

  　　林立文便笑了笑，也不想再跟崔刺史這般客套下去了，便直接對其拱手說道：“刺史大人，下官這次前來，便是為著牧州今年試種水稻一年兩收一事，而前來尋求大人幫助的。”

  　　“尋我幫助？”崔刺史皺眉道。

  　　雖早接了命他盡力協助林立文的聖旨，崔刺史也知曉永興帝對這次事情的看中。可說實話，出生崔氏大族的崔刺史做學問做官等都沒問題，但唯獨農事上，他委實知之甚少。

  　　崔刺史又問：“林大人需要我如何助你？”

  　　林立文便笑道：“下官需要大人能在銀錢上，撥款一二。”

  　　“……”崔刺史是萬沒想到，林立文頭次登門拜見，提出來的第一個尋求幫助竟然是找他來要撥款銀錢的！

  　　然林立文也很無奈，誰讓屯田司以前在各地方時，歸屬當地府州主官刺史所管呢？

  　　林立文之前在吉州的時候，其實也是這樣。但是一開始是有嚴侍郎協助林立文去的吉州，因此前麵許多的事情，都有嚴侍郎去做了。而林立文有什麽事情，便隻需要找嚴侍郎即可。

  　　“不知林大人需要撥款銀錢多少？”崔刺史問道。

  　　隻見林立文伸出了三根手指頭：“崔大人，下官需要撥款三百兩。”

  　　這錢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少了。

  　　崔刺史思考了一下，點頭道：“可。”

  　　“下官多謝大人！”林立文高興的衝著崔刺史又躬身拜了一禮。他覺得自己運氣是真的很好，瞧這碰見的上司們，一個個的全都是好人啊！之前在吉州找嚴侍郎要錢時，嚴侍郎給予的很是爽快。如今來了牧州，哪知這牧州崔刺史竟也在銀錢上給予的這般痛快。

  　　“林大人勿要多禮。”崔刺史連忙擺手，又問他：“林大人可還有別的事情？”

  　　誰知林立文卻搖起了頭，對他說道：“回大人，下官暫時沒有其他所需了。”

  　　崔刺史：“沒了？”

  　　“沒了啊！”林立文則繼續回以對方微笑，在臨走前還對他說道：“得蒙大人今日撥款銀錢相助，待年底若水稻一年兩收試種成功後，下官必將此事上報聖上。”

  　　這是說如果試種成功後，要給自己報功的意思。

  　　於是等到林立文一走，崔刺史便忍不住對一直站立在自己旁邊的心腹文書馮氏問道：“你覺得林大郎此人如何？”

  　　馮文書回道：“具體為人還尚未可知，不過瞧著為人還算聰慧。且在農事上，確實頗為有天賦……再者我聽其剛才所言，怕是此人心中對水稻一年兩種一事已頗有成算。”

  　　若不然，像林立文這般的人，在臨走時也不可能說出那一番話來。這裏邊除了透露會在事成後給崔刺史報功的意思，也是在告訴他們自己對試種一事的把握。

  　　因為隻有讓崔刺史先知曉試種的成功性，後續他才會願意去給予林立文更多的幫助。

  　　崔刺史也是這般的認為，便笑著說道：“若這林大郎真能將此事辦成，必也能成我任上之功績！”

  　　所以對林立文之前所報的三百兩撥款銀錢，崔刺史才會給的這般爽快。他甚至當時還想好了，林立文若有其他需求，不如都一並說了吧。畢竟還有聖旨在，隻要林立文提出來的要求不是很過分的，崔刺史想著幹脆這次都一起答應了。

  　　隻是讓崔刺史萬萬沒想到，他都那般主動詢問了，林立文居然還是隻要了三百兩的撥款銀錢！

  　　但他卻不知，林立文對此真的是非常的滿意！

  　　林立文依舊覺得自己不會做這古代的官，因此他一直對自己有一個很清楚的認知。那就是不要將自己的身份當成官員去對待，而是一個古代版的農業技術人員。

  　　像各府城的屯田司衙門，是工作單位給林立文提供的辦公室與住宿房屋。且不僅林立文可以租住，他還可以帶家人一起。

  　　而其府城轄下的各處官田，便是他們提供給林立文的實驗地。至於屯田司府衙裏的大大小小的主事與衙役，還有原本負責官田種植的那些百姓們，則都是林立文試驗田所需的助手。並且因為這年代的等級製度，他們對於林立文的吩咐必然會十分的遵從。

  　　至於找嚴侍郎與崔刺史的這兩次三百兩銀錢，便是單位給林立文用於實驗的專項撥款經費。若是不夠，林立文感覺自己隨時還可以再度向其支取。

  　　試問對於一個技術人員，單位將這些全都給你配置好，還完全不會讓你為這些事情感到一丁點的苦惱……林立文對此能不覺得滿意和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