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歸京

  　　如林立文所猜想的一樣，聖旨在農曆十月二十，也是吉州今年的初雪降落的第三日，隨使者一並來到了屯田司府衙裏。

  　　聖旨裏先是表揚了林立文這一次吉州棉花推廣之成功，隨即使者便又宣讀了要將林立文調回京城的事宜。

  　　使者還笑道：“林大人收拾一下，隨我一道返回京城吧。”

  　　知曉林立文要被調回京城後，徐刺史便趕緊帶來許多贈禮過來送行了。徐刺史還笑著與他說道：“大郎此次棉花種植推廣成功，待回到京城，聖上必將有所重賞。”

  　　“這些都是臣子本分，下官不過是盡力而為而已，萬不敢因此而居功。”林立文忙道。

  　　便是知曉永興帝一定會有賞賜，林立文此刻也不敢說的。一個沒弄好，要是被有心人宣揚了出去，隻怕別說是賞賜了，沒準林立文還會得個行事張揚的名聲，反倒吃上一頓掛落。

  　　這點道理，徐刺史作為官場上的老人，自是也看得明白的。而他剛那麽一說，一來是官場上的一些場麵話，但也有徐刺史對林立文也是真心實意的賀喜。

  　　徐刺史便歎氣道：“唉，大郎你這一走，往後咱們見麵可就難了。”

  　　要說對林立文這一離去，徐刺史此刻心中還是有幾分不舍的。主要是林立文在農事這一塊，確實有幾分常人難有的真本事。如林立文隻來了這吉州不到兩年整，他便不僅將棉花試種成功，且推廣至十二縣城百姓皆會種植了。便是吉州各縣城報上來的荒地上的開墾登記數目，也在這短短的兩年裏暴漲了起來。

  　　還有那火地和火炕的推廣，使得吉州去年冬日裏百姓凍死者寥寥無幾！

  　　而以上的這些東西，也都和徐刺史這個吉州主官的政績所掛鉤的。可以說，林立文農事上越能幹，他這個刺史是直接躺著坐收的成果就越大。

  　　甚至還很有可能再過上幾年，能使得徐刺史所管理的這個吉州下等州，一躍成為中等州。

  　　所以試問這樣的一個人，徐刺史又怎能不喜歡呢？

  　　隻是可惜了，林立文在農事上這般的好本事，是被永興帝先一步注意到了，所以注定沒辦法一直給他留在吉州。

  　　在徐刺史送別的第二日，林立文便帶著林老二，跟隨宣讀聖旨的使者，坐上了返回京城的馬車。

  　　因為走得急，且林立文他們事先又並未透露一點風聲。因此吉州的好些老百姓，是等了將近半月左右的時間，才知曉林立文被調回京城一事。

  　　“大郎怎的走了？我還說今年定要給他送去構樹穗呢！”

  　　“嗚嗚……我家的構樹穗也還未給大郎吃上呢！”

  　　“我家本沒有構樹的，可是因為大郎愛吃，還特意去挖了一株來種到門口的……”

  　　因著林立文這一年的春日跑去了周北縣，便導致去年好些打定主意要送構樹穗與他吃的村民們跑來屯田司府衙撲了個空。

  　　大家當時是一邊遺憾一邊想著，隻能等待來年春季再摘構樹穗送與林立文了。可萬沒想到，林立文這就被調回京城了！

  　　“大郎這一走，他還回來吉州嗎？”

  　　這是許多吉州老百姓，在知曉林立文被調走後的相同念想。他們一麵遺憾著未能給林立文再送去一些構樹穗，也無比盼望著林立文能再回來，繼續傳授他們更多的種田法子……

  　　“……若是哪一日大郎想吃構樹穗了，說不得他就回我們吉州來了。到那時，我必得給他摘上許多構樹穗送去……”

  　　好些人都說是構樹穗才引來的林大郎，於是吉州的一些老百姓，便也開始習慣在自家屋門口種植起構樹來。

  　　再往後，凡是鄉間靠種地為生的老百姓家門口，能種植得活構樹的地方，必然便會栽植上一顆構樹。

  　　漸漸的，於屋門前栽種構樹便變成了吉州的一大特色。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此刻因為隨著使者加緊趕路，不到一月便進入京城的林立文，完全不知道吉州百姓會因為盼望他能再回去，而家家戶戶開始在屋門口栽種起構樹來的事。

  　　“聖上一直在等著林大人你的歸來，所以還請林大人這便隨我進宮吧。”入京的第二日，林立文便又迎來了宮中的大監帶過來的召喚。

  　　對於這時代最高統治者的召見，林立文麵上很是受寵若驚的表示：“下官這就隨大人麵聖。”

  　　至於林老二，他沒被聖上提出要召見，便隻能繼續留在京城驛站裏休憩等待。

  　　而林立文則跟著使者，入宮去麵見了永興帝。

  　　隻是等林立文跟隨使者進了宮中，卻發現永興帝麵見的還不止自己一個。殿內永興帝還在召見別的朝臣，因此林立文便在使者的安排下，在宮殿外先站著等候。

  　　這一站，便站了好半天，林立文這才見著從殿中走出來兩位身穿官服的中年官員。

  　　而原主能給的記憶委實有限，畢竟原主上一輩子連衡縣都沒能走出去過，所以林立文這個外來穿越者，對這朝代的官服所對應的品級也是一竅不通。之前在吉州時，林立文便全靠嚴侍郎對對方的稱呼，然後自己慢慢摸索熟知的。

  　　好在此刻即將麵見永興帝，林立文便隻需朝著那兩位向著自己走來的高官彎腰行了一個簡單的下官拜見禮，他便隨著使者走進了殿中。

  　　那兩位官員倒像是知道林立文是誰一般，雖未開口說話，但兩人卻笑著衝著林立文點頭回應了一下。

  　　兩人此刻給予林立文的態度，便屬於雖生疏但是卻偏友善的那一撥。

  　　待到隨大監進入宮殿後，林立文便先衝著永興帝行禮：“臣林立文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

  　　“大郎快起！”永興帝對於立了大功回來的林立文，態度也顯得很是和善可親：“此次吉州之行，委實辛苦大郎你了！”

  　　雖不知永興帝為何也喜歡稱呼自己為大郎，但林立文對於永興帝這番話，隻連忙回道：“臣得蒙聖上厚愛，才能以白身得封此官身。故臣所做一切，皆隻是臣子的本分，唯盼不辜負聖上厚愛，也實在當不得聖上這辛苦二字。”

  　　“大郎不必如此過謙，你此次吉州之行。不僅於棉花推廣一事上替朕圓滿完成。還有那火耕水耨的開荒法子與新農具耕種一事，以及火地和火炕的推廣等……朕都該記你一大功！”

  　　永興帝細數著林立文在吉州所行的一件件事，語氣裏也滿是讚賞。

  　　前麵那兩件都是造福於民生的大功勞，而後麵一件如今可不單單是造福於民眾。便是永興帝得了獻上來的火地製作法子後，如今宮中的好幾些宮殿也在經過修葺後，將其用了起來。

  　　不得不說，有了火地之後，在宮殿裏處理政事，永興帝隻覺得比過去每一年的冬天都要來得舒服了許多。

  　　便是太後那裏，前些日子還與永興帝提道，待那林立文歸來後，她這邊也得好生嘉賞一番！

  　　以往宮中過冬，都是燒的碳火，雖也是暖和，但卻不能遠離。可這火地，隻要地下供熱的通道排布好，便能使得人不論走到屋子哪個角落，都能一樣的溫暖舒適。

  　　對林立文立的這三大功勞，永興帝也是真想狠狠嘉賞一番。但對於林立文的具體嘉賞，朝堂上在他還未歸京之時，便起了不小的爭執。

  　　此爭執有兩大點，其一，還是在於林立文是個未曾考取過任何功名的白身。他若是再往上，那可就是屯田司郎中了！

  　　這已經不單單隻是五官官職的事情了，更是徹底掌管屯田司的意思。雖屯田司在朝堂上一度有虛職之稱，但終究是一司正官。再者如今誰不知永興帝重視農事，那麽林立文這麽一個連功名都沒有考取的，他能掌管得好一整個屯田司以及整個皇朝的屯田等諸多事宜嗎？

  　　其二，林立文雖立的功勞甚大，但是如今的他已經被永興帝在去年破格連升了好幾個品級，於從九品上一躍而成從六品上！

  　　當初既然是為著林立文辦事方便才特殊升職的，如今便直接拿去嘉獎他不是正好？

  　　再者如林立文這般快速的升職速度，也是皇朝新建的這十八年裏所從未有過的。若是再給林立文升職，未免太過了些。

  　　而對於朝堂上眾大臣們的這種爭執，永興帝也有自己的考量。此刻他注視著站立在下方的林立文，開口問道：“大郎，與朕說說看，你對屯田司郎中一職的見解。”

  　　林立文聽得心中一動，然而他在經過短暫的思考過後，卻突然朝著永興帝躬身一拜，然後說道：“回聖上，臣覺得臣現在還不大會做官。”

  　　永興帝聞言愣住了。

  　　哪怕朝臣們說的林立文可能不一定能勝任一司正官之事，永興帝也對此心生擔憂。可他是真看好林立文在農事上的才幹，便想給林立文一次機會。所以他剛剛問出來便打算著，隻要林立文能回答得稍微過得去，這官他便給升了！

  　　可誰知，林立文卻說他還不會做官。

  　　林立文這時又繼續開口了。

  　　“臣隻會種田。”

  　　“臣也想給賢明的聖上種好田，給天下的許多老百姓去種好田。”

  　　“所以，聖上您讓我繼續去給您種田吧。”

  　　……

  　　這一日，林立文接近天黑時分才回的京城驛站。

  　　伴隨著他一道回來的，是有關於林周氏即將被冊封縣君，榮獲誥命的消息。

  　　要知道按照本朝外命婦的冊封製度，需得林立文任職五品以上官職後，其妻子，母親才能得封縣君。

  　　林老二便歡喜的問道：“大郎，你可是又升官了？”

  　　然而林立文這一次在麵見永興帝時的那一番話，並未使得他官職晉升為五品上官屯田司郎中。可是永興帝也不忍委屈了他，故才破格封賞其母林周氏為縣君。

  　　這種封賜是屬於規製外的特別恩典，一般非大功勞不可得。

  　　而林周氏被封為縣君後，雖無實權，但她將享有誥命以及朝廷發放的俸祿。

  　　當然，除了林周氏要被封誥命的事之外，林立文還帶回來了許多的嘉獎。這些嘉獎裏，有永興帝賜下來的，也有太後所賜的。

  　　至於林立文的官職，他依舊還是屯田司員外郎，且來年新的種植任務林立文也在殿中與永興帝立好了。但是這一次，林立文不用遠奔北地吉州這般遠的地方去了。而是就在他們牧州，且任職也隻需等到明年二月前去牧州屯田司報道即可。

  　　林立文簡單的將這些事情說完後，便對林老二說道：“二叔，今日已經十一月十八了，咱們明日一早就動身，再加緊點趕路，爭取趕在年前進家門。”

  　　時人看中團圓，尤其是過年。

  　　且已經有了整整兩年沒有歸家的林老二，被林立文這麽一說，那股歸心似箭的心便又被勾引出來了。

  　　林老二便歎道：“可算是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