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肥料

  　　山林裏，一層層的枯樹葉被林老大他們用竹耙扒開後，便露出裏麵那厚厚的一層灰黑色的濕潤泥土。

  　　“大郎，這些就是你說的肥料，當真能肥地？”林楊氏聽林立文說了，要他們幫忙上山找肥料。可瞧著眼前的這些東西，心裏忽然有點不大信了。

  　　要是這玩意也能肥地，那豈不是在說滿山都是肥料了？

  　　那這也太多了！

  　　林立文蹲下身子，一邊抓著一把泥土放手心裏仔細觀察，一邊笑著回答道：“二嬸，這些確實是能做肥料來肥地，而且肥力還很好。你想想看，為什麽山林裏的這些樹木，千百年來從未有人給它們施過什麽肥，可它們自生自長卻還是能長得這般的好呢？那我不妨跟你說，它們靠的可全都是這些肥料啊！”

  　　望著眼前的那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植被，林楊氏頓時就說不出話來了。

  　　其他人也是頭一次聽聞這般說法，再一想到滿山遍地的枯樹下麵全都是這種灰黑色的泥土，眾人眼前開始發亮。

  　　林老二更是高興到不行：“那我們可得多弄些回去！”

  　　之後大家在挖這些腐殖土的時候，林立文還不忘提醒大家：“……較中間的那些顏色較淺，還含有朽葉的土也不需要扒得太過幹淨……”

  　　這些顏色較淺的土位於上層枯葉和下層腐殖土的中間，也叫腐葉土，同樣具有很好的肥力。與腐殖土混合到一起用時，效果能更好。

  　　“大郎，你們上山挖這些土是作甚？”林立文他們一行人挑著腐殖土下山歸家時，路上遇見了一些村人，大家便一臉好奇的問道。

  　　林立文便又與他們解釋了一番，這些土能做肥料的事。

  　　村裏人聽了都覺得新奇又感興趣，便問道：“那我們可也能去山上挖一些這種土用來肥地？”

  　　“自是可以的。”山是大家的，腐殖土又那麽多，自然是誰有需要，誰都可以去挖的。隻是林立文還是出聲提醒大家：“……大家切莫太心急，將挖來的肥料直接把下到地裏去……這些肥料在用之前，最好還是先處理一下。”

  　　“怎的還要處理啊……”

  　　不過經過這近一年的時間，不少的村民們對林立文已經有了盲目的信任。他們見著林立文既然敢去扒這些土來用，指定便早就想好了處理的法子，因此就又紛紛問道：“大郎，這處理又是如何處理的啊？”

  　　“大家要是有空閑的話，這幾日上我家來瞧便可知曉了。”麵對村民們的詢問，林立文這般回道。

  　　於是接下來的幾日，村民們又紮堆到林家來了。

  　　林立文拿著碳篩（注1）裝了小半滿後，便雙手抖動起來。一邊篩除腐殖土裏的一些雜質，一邊也在與眾人說道：“這種肥料處理起來其實挺簡單的，如這般篩上一遍後，再選日頭好些的天氣，放太陽底下暴曬幾日便可以了。”

  　　山林裏的這層灰黑色的泥土叫腐殖土，是由各種樹葉和動物的糞便以及一些微生物發酵許久後才形成的。裏麵所含的肥力確實很強，可同樣也難免會帶上一些人的肉眼無法看見的病菌。

  　　因此這種肥料放在已經有了各種好用又便宜的化肥出現的現代，還使用它們用來種地的農民已經很少了。但是在林立文很小的時候，家裏種地時卻是沒少用到它們。

  　　那時候也沒有用上後來林立文上學才學到的一些化學殺菌劑，就是如這般簡單的放太陽底下暴曬幾天，便能直接拿來用。

  　　此刻林立文沒法跟大家解釋什麽叫病菌，便隻能解釋道：“畢竟是山林裏埋著的東西，裏麵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處理一下再用來肥地也能放心些。”說完，他想到了腐殖土的一些特性，便又叮囑大家：“這種肥料雖肥力不錯，但我也曾在書上見它寫著，如若種植大豆，穀類等作物時需格外慎用。”

  　　其實是因為腐殖土多半呈酸性，而大豆穀類這些作物卻適合偏堿性的土壤，而酸堿這些東西林立文一樣沒法跟眾人說清楚。

  　　種地對這時候的老百姓來講是大事，他們也怕辛苦一場，最後卻收成慘淡。因此被林立文這麽一提醒，一些人立刻就麵帶猶豫了起來。

  　　林立文見狀，便提議大家：“說實話，我這也是第一次試用，是否好使還未可知。大家若是不急，且可觀看一年，待我試用完後再說。”

  　　他倒是不介意村民們一直學著他種地，尤其是在親身體驗過這年代的老百姓，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艱難活著時，林立文突然懂了那句“窮者獨善其身，達者兼濟天下”。

  　　林立文想讓自己過好日子，可在讓自己過上好日子和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還能對周圍那些困苦著的人幫上一把並不衝突時，他為什麽不去伸出這雙手？

  　　這也是林立文每次都願意把農具分享出去的原因之一。

  　　隻是隨著分享的次數越多，村民們對他的信任越發的加劇，林立文這才擔心大家會把腐殖土盲目的用於地裏。

  　　好在的是，村民們聽完他的話後又仔細的想了想，一大部分的人便都決定等上一年，先看看林立文今年的種植情況再說。而另一小部分雖然麵上還在糾結，但想來也不會拿著這些肥料隨便往土裏用了。

  　　對此，林立文可算是鬆了一口氣。

  　　隻是這樣一來，擔心的人便成了自家人了。

  　　為這事，林老頭還來詢問林立文：“大郎啊，你這肥地的法子到底能不能行啊？若實在沒把握，要不還是算了吧！”

  　　他就說嘛，這世上哪有那麽好的事，那滿山遍野的全都是好肥料！

  　　林立文隻能又與林老頭解釋：“爺，我那是怕大家什麽地裏都放這種肥料，才那般說的。可它適合種植什麽作物，我還是知曉一些的……所以您就放心吧！”

  　　林老頭瞧他說的這般信誓旦旦的模樣，其實心裏還是有幾分不相信的。

  　　而這也是林立文去年為什麽沒有插手家裏種植的原因！

  　　他穿越來的時間正好是去年的三月初，是一年中眾多農作物種植下地的開始。林立文也不是沒有一些簡易的製作農肥，提高作物產量的法子。

  　　可那又有什麽用？

  　　林立文當時隻提了想開荒的事，都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服了家裏人，讓大家從最開始的勉強答應，到一步步徹底信服。

  　　因此林立文敢說，他當時就是把肥料的事與家裏人講了，林家也沒人會支持。

  　　就跟之前聽他說腐殖土用法需慎重的村民們想的一樣，林家不可能輕易就拿地裏的收成來與他試驗的。

  　　當初是這樣，便是現在，家裏人在肥力上這一塊對他也沒有完全的信任。

  　　此刻見著林老頭還想再說些勸他穩妥一些的話時，林立文卻搶先一步與他保證道：“爺，家裏原來的那些地我都不碰，我隻折騰我開荒的那五十畝地……您就讓我試上一年！若是出了問題，明年我便不折騰了，專心在家裏多養上幾頭豬，與家裏多掙些銀錢回來可好？”

  　　“你說的，要是今年不成，明年你就安生些，在家裏多養豬！”林老頭雖還是覺得自家大郎這事折騰的有點沒底，可想到大郎養出來的那些頗為肥碩的豬，便也不再阻攔林立文折騰荒地的事了。

  　　於是林立文不僅弄了許多腐殖土回來處理，還又把年前村民們上他家來榨油剩餘的那些豆渣整理出來，又是放燒過後放涼了的水，又是拿東西裝起來儲藏著……竟一天天的在家裏，折騰個沒完。

  　　對此林老頭是沒少皺眉頭，但想到了林立文這地若是種不成，來年便多養豬的保證，他又忍了下來。

  　　大郎愛折騰便折騰吧，好在家裏現在有穀礱可以與村民換米糠用來喂養家畜了。那些豆渣他要用，便用了去！

  　　這麽想後，對林立文的那些折騰行為，林老頭便越發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而林立文隻除了前麵天晴那幾日，有出去過幾日。因為他要拜托林老頭幫忙去村裏，再請一些當初說要幫他開荒的漢子，去把那用火燒過的三十畝荒地翻了一遍。同時將一些埋在地裏，大火沒法燒燼的草根也一起清理了幹淨。

  　　待那三十畝荒地清理完後，林立文又恢複蹲家裏不出門，一天天的淨折騰的行為了。

  　　而且這一次，林老頭瞧見他折騰的好似更起勁了。

  　　家裏現在養了不少家畜，因此每日這些家畜們弄出來的排泄物也不少。林立文當初修建豬圈時，又是特意設計過的。

  　　不僅豬圈裏麵有通風排便的設置，那些排出來的排泄物也修建了單獨存放的小池子。而且為了避免味道太大，影響家裏生活，平日裏這些池子上麵都是蓋著較厚重的木板的。

  　　“勞煩爹和二叔幫我忙了。”在林老大和林老二幫著他把木板揭開後，林立文瞧見裏麵已經明顯逐漸發酵起來的排泄物，臉上是滿滿的高興。

  　　再之後，便是林老大和林老二還有幾個能抽得出時間來與林家幫忙的村裏漢子，幫著林立文把這些發酵好的家畜排泄物與之前林立文又是燒涼開水又是拿物件裝置發酵的豆渣，混合到一起用作那三十畝荒地裏的基肥。

  　　這三十畝地，林立文便是打算用來種植穀，也就是小米的。

  　　小米這種作物非常的耐旱，它對水的需求量比較小。甚至越是幹旱貧瘠的土地，種植出來的小米，不管是口感還是營養價值都是非常好的。

  　　可這並不代表種植小米就不需要任何的肥力，須知在其種植之前，若是能施上氮肥和含有磷肥較高的農家肥做底肥，便可以使小米增產。

  　　而豆渣發酵後，不僅還有極高的氮肥，也還含有微量的磷肥。

  　　當然這種基肥施的時間其實需得早些才好，甚至是秋季都可。但家裏是年底十二月份才開始養上那些家畜的，豆渣也是年底林立文才用古法榨油從村民們那裏換來的，因此即便那會林立文心裏就已經有這個想法了，可苦於沒有材料，終究也是白搭。

  　　在施這些基肥的時候，再次被大家趕到旁邊隻能幹看著的林立文，不忘提醒一句：“還得勞煩大家翻地下基肥時，與我深翻一些……”

  　　林老大和林老二自不必說了，林立文怎麽說，他們便怎麽做。畢竟這些荒地若是林立文種好了，那收獲的糧食他們也有份。至於村裏來幫忙的這些漢子，一方麵是抱著還人情的心思，而另一方麵也是想來與林立文學種地。

  　　雖然村裏現在對他這種種地的法子議論頗多，可架不住過去那一年裏，林立文想出的那些農具太過好使。大家便都抱著一種心思，若是大郎這次又成了呢？那麽眼下林立文教他們的，可全都是種地的好經驗啊！

  　　這就導致林立文在種這些荒地時，村裏一些人在得閑的時候，偶爾也會跑去瞧上一眼。

  　　這種情況下，林老頭也去瞧了。

  　　“大郎那地種的怎麽樣？”見著林老頭從荒地那邊回來了，林老太忙問道。

  　　“不知。”林老頭此刻的神情瞧著還有些複雜，人往那竹椅上一趟，哼哼唧唧的說道：“反正今年大郎要是種不成，明年就不讓他下地了，專心給我在家裏養豬吧！”

  　　可幾十年的老兩口了，誰還不了解誰啊！

  　　林老太隻需瞧他的臉色，再聽他說話的語氣便可知，自家大郎這次種地怕是有點譜了。

  　　於是，林老太就反問他：“那要是大郎真種成了呢？”

  　　“他要是真種成了……”林老頭說著，臉上的神情便越發的糾結了起來，最後嘟囔著說道：“種成了便種成了！這與他多養幾頭豬的事，又不相礙！反正家裏的這些活，咱們也沒讓他親自動過什麽！”

  　　說著，林老頭腦海裏想到了來年的家裏肥豬成堆的場景，隻見他一臉憧憬道：“待今年這豬養好了，再交由縣太爺獻與聖上……”

  　　“哎呦！這這這……”這下好了，不止林老頭如此，便是林老太臉上也忍不住露出相似的表情來了，臉上帶笑，滿是興奮，可她的頭卻在那裏搖著，嘴裏也說道：“不敢想，不敢再想了……”

  　　“這有什麽不敢想的！”林老頭便說她：“縣太爺都說那樣的話了，必是相信我家大郎的能力的。你就且等著吧，隻待縣太爺差人把兩頭豬崽送來……我們老林家怕是真要因此光宗耀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