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者:荷風送      更新:2022-07-29 15:00      字數:3659
  第十七章

    傅灼答應秋穗會尋個合適的機會先要了她身契到自己手上來攥著,得了承諾的秋穗,無疑是看到了希望。所以接下來幾個時辰,她更是用盡全力去侍奉郎主。

    所謂麵由心生,一個人心情如何是會反應在臉上的。哪怕秋穗這會兒再極力忍著心中的喜悅,那眉梢眼角的笑意也不曾下去過。

    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高興,裝是裝不出來的。

    也是直到這一刻,傅灼才算是真正相信了她那日的話。她的確沒有別的心思,她那日對他說的話都是真的,並沒有騙他。而這幾日來忙忙碌碌的又做這麽多,的確也就是想在他這兒好好當差、好好表現,然後好尋機會求個恩典,求他放她回家。

    她倒是真挺聰明的,知道在老太太那裏行不通了,便將計就計,轉道到自己這裏來尋出路。

    既摸清了她的底,傅灼自然也鬆了些防備之心。在不是忙機密要務時,傅灼也趁她奉茶進來的機會留下了她,叫她候在一旁研墨。

    秋穗研墨就是研墨,目光就垂落在眼下的方寸之地,並不會目光亂瞟亂看,更不會尋主家說話攀談。傅灼起初沒說話,也是想看看她研墨的同時還會做什麽,見她仍是那副老實又守本分的模樣,傅灼便暫且撂下了手中公務,端起了一旁涼了些的茶水來喝。

    淺啜一口,茶盞捧在掌心,他則閑聊似的問秋穗:“家是哪兒的?”

    秋穗反應過來他是在同自己說話後,忙回道:“奴婢家離京都城不算太遠,隸屬葉台縣。”至於是葉台下麵具體哪裏的,秋穗並沒詳細說,她也覺得沒必要說得這麽細。

    “葉台?那倒的確是不遠。”傅灼兩三歲時就啟蒙,到如今讀書也有二十一二年了,自然對全國地貌都深熟在心。何況這葉台隸屬京畿路,他自接任京畿路提點刑獄公事一職後,更是對自己轄內各地都了解了一遍,如此,對葉台就更不陌生了。

    葉台是個小縣,不說比著這盛京城了,就是同他轄內別的州縣比,也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幾日相處下來,傅灼也能看出身邊之人的本事來。那個小地方,怕是容不下她,又或者說,她在繁華的盛京城生活過,再回去那裏,先不說屈不屈才,怕是她自己都不一定能適應得了。

    不過人各有誌,傅灼並不好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

    但傅灼有惜才之心,此刻又還算有點閑心,故而又多說了幾嘴,傅灼問她:“回了家後,有沒有什麽打算?”這會兒他已經撂下了手中茶盞,擱在了一旁,側首認真看向了一旁研墨的人。

    秋穗心裏其實是有些打算的,但她不好、也不想把藏自己心底的事兒都說出來,何況還是對著自己的主家說。所以略有一番猶豫後,秋穗隻能說一半留一半道:“具體的暫且還沒想好,但奴婢也算是有點手藝傍身的,回去後隨便尋個差事做還是能的。”

    “秋娘子何止是有點手藝,隻怕到時候等你回了鄉後會發現,葉台那座小城,是容不下你的。”傅灼倒也沒多言,隻是點到了即止。他想她聰明,應該能明白。

    秋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左不過就是希望她還是能再考慮一下是否要出府。但贖身做個良民回到父母身邊,同父母兄弟一起享天倫之樂,這是她多年來的心願。

    如今也成了一種執著。

    秋穗怕他今日這樣一番話是生了想留她的心思,悄瞄他一眼後,秋穗心內琢磨了下,然後說:“其實也不隻是這樣的,奴婢之所以如此堅持要回去,也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這會兒要說謊,秋穗不免又緊張起來。

    而傅灼見她賣了個關子,似有重要的話要說,則又朝她望了過去,耐心靜等著她的後文。

    秋穗呢,在內心做了好一番建設後,才鼓足勇氣道:“奴、奴婢……奴婢自幼有個青梅竹馬,奴婢八歲那年賣身入府的前一晚,他找到了奴婢的家,說過要等奴婢回去的話。這些年來,奴婢也一直記得這些話,從不敢忘。如今奴婢也有二十歲了,若有機會的話,奴婢想出府去兌現那個諾言。”

    秋穗覺得她多半是瘋了,為了能贖回賣身契,她如今說謊越發的麵不紅心不跳。之前說一個謊得翻來覆去思量好久,而如今,還能臨場發揮,真是越發“出息”。

    其實倒也不盡然是完全在撒謊,畢竟還是有那樣的一個人存在的。隻不過那時候大家都還小,又懂什麽情情愛愛的?她當年臨離家之前那個人的確是去找過她,不過這都十多年過去了,他也有二十多,早也不再是當年的他。

    果然,傅灼就問了:“他如今多大了?”

    秋穗努力保持微笑,竭力掩飾著內心的心虛,盡量不叫眼前之人看出破綻來,她認真答說:“二十二了。”

    傅灼聽後點頭:“不小了,還能等著你,算是有良心。”

    之後傅灼也沒再多問,隻又埋首到了公務中去。而秋穗見狀,也不再說話,就默默做好手中的活,繼續給他研著墨。

    心下鬆了口氣的同時,秋穗也會悄悄抬眼去打量他,她想看看他此刻臉上的表情,看他到底有沒有信了自己方才的話。但她才抬眸望過去,那邊的人就像是提前猜到她會偷看一樣,慢悠悠便扭了腦袋來也看向她。他此刻目光沉靜,帶著點探尋的意味。

    被撞個正著,秋穗不好再匆匆收回,隻能硬著頭皮說:“郎主是還要繼續留奴婢在這兒研墨嗎?”好在這會兒硯台裏的墨汁也夠多了。

    傅灼意味深長的望了她一眼,然後才將視線從她臉上挪開,落在了她手下方的硯台上。想著時辰的確不早了,傅灼便說:“這裏沒什麽事了,你可以先去歇著。”

    秋穗自然不敢歇著,她隻是退一步朝傅灼行一安道:“那奴婢先退下,就候在門外,郎主有什麽吩咐,盡管傳喚奴婢。”說完後,就轉身退去了外間候著。

    這一夜,傅灼沒再傳喚她。但秋穗也沒敢先睡,打盹都沒敢,仍是等內間熄了燈火,內間的人歇下了後,她才敢合衣歪在炕上眯一會兒。

    次日上朝的路上,傅灼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然後對常舒道:“你差個人去一趟葉台縣,查一查一戶餘姓的人家。這家有父子兩個秀才,在當地應該算出名。”

    常舒比弟弟常拓穩重,對郎主交代的事素來隻做不問。這會兒即便知道郎主要查的人家是秋穗姑娘的娘家,他也並沒多問一句,隻說是,會即刻去辦。

    *

    秋穗一早伺候完郎主上朝後,沒回自己屋,直接去了閑安堂小廚房找春禾。

    一過去,就悄悄尋了個機會問春禾:“怎麽樣?姐姐昨兒同莊嬤嬤說了嗎?”

    春禾道:“我說了,果然我娘也說這幾天看香珺不對勁,她說她會尋人盯著香珺的,不會叫她做出什麽錯事來連累老太太。我娘還說,果然妹妹你是個聰敏且心思剔透的,說我同你比顯得傻了些,我日日同香珺一處共事,竟沒瞧出端倪來,你不過偶回來一會兒,竟就一眼看出來了。”

    秋穗笑著自謙:“姐姐要帶著這麽多婢女一起侍奉好老太太,每日忙都忙得要死,哪會有閑功夫去想這些?何況有時候日日見著一個人,就不會輕易看出她有什麽問題,而我這種幾日不見然後某一天突然又再見的,會更容易察覺到蹊蹺。”

    春禾說:“這閑安堂沒你還真不行,自你走了後,我都覺得自己亂了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生孩子生傻了,如今胖了些,動作不比從前靈活了外,連腦子都不如從前了。”說起這些來,春禾不免也歎息,雖然婆家和夫君都待她很不錯,兒子也十分可愛,但她仍是懷念從前還未嫁人時的歲月。

    那時候多好,她們姐妹們一處伺候老太太,總有說不完的話。而如今呢,她得兩頭跑,在老太太身邊當完差,她還得匆匆再趕回家去。家裏雖說也雇了個小丫頭幫著照顧,但兒子畢竟還小,還得一日幾頓的吃著她的奶。

    虧得老太太仁厚,顧念著她如今這種情況不容易,也常常不等她請示就主動打發她回。

    丈夫麽,雖然老實忠厚,待她也一心一意。可奶孩子帶孩子這種事兒,男人家懂多少?還是得靠她更多一些。

    秋穗知道她的一些不如意,但總是要撿些高興的事來說的,秋穗道:“其實每個人都會有些煩惱的,但隻要能攻克得過去,就不算大事兒。如今哥兒還小,總得多費心些,待過一年,他斷了奶,也能自己走路了,那時候姐姐日子就輕鬆多了。想想未來的好日子,就會覺得眼下這點難處其實不算什麽。何況,姐夫那人我是見過的,老實本分,又一心一意待你好,是個極靠得住的。”

    又說:“莊家雖說一家都是奴仆,但因是老太太的陪房,在侯府極體麵。體麵的陪房家中也是能置辦些田莊宅鋪的,姐姐的日子,日後必比外頭那些小戶人家的太太過得還要好。又說不定日後哥兒極有出息,讀書再中個榜,姐姐臨老了再封個誥命夫人,那這輩子真是值了。”

    秋穗總有這樣的本事,三言兩語就能將人哄得極高興。春禾不再嘮叨自己那些瑣碎的破事兒了,隻笑問秋穗:“你呢?贖身回家後,可也是要嫁人的,你想嫁個什麽樣的?”

    忽又說:“對了,記得你小的時候提過一個同鄉的兄長,你們可還有書信往來?”

    春禾口中的那個同鄉兄長,便就是昨夜秋穗對傅灼提的那個人。那個人,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成親了。而自他成親後,他們再無書信往來。

    但秋穗沒說,她隻是模棱兩可地道:“這世上又有誰會原地不動的等著另外一個人呢?若是有,那一定是一個一輩子都值得珍愛的人。”不想再提自己,秋穗適時岔開了話,二人便又專注起手中的活來。

    作者有話說:

    一定會有那麽一個人值得我們秋秋珍愛一輩子!

    傅叔:cue我呢這是~

    繼續掉3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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