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問，就意味著她要接受外婆離去的事實，意味著她要和外婆說再見了。

  陸雋驍知道她悲痛，所以說的格外慢，語氣清淺，照顧著她的情緒。

  當秦煙綰聽說外婆要跟外公合葬時，鼻腔又是一陣發酸。

  隔了片刻，她才啞聲喃喃：“外公就葬在京城北郊的南明山上。”

  “嗯。”陸雋驍手覆在她後背，一下下的輕撫著，“我知道了，交給我就好。”

  之後，他又問：“那份秘卷，你現在要不要看？”

  “……嗯。”秦煙綰點頭。

  陸雋驍見狀，伸手探了探，從床頭櫃中取出來，交到她手上。

  秦煙綰看著手中的厚皮本子，手掌在上麵摸了摸，沒有立即打開，而是抱在了身前。

  這是外婆給她留下的唯一遺物，上麵好似還有外婆的溫度。

  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她問：“我睡了多久。”

  陸雋驍如實回答：“十個小時，現在已經快要九點了。”

  秦煙綰沒吭聲，隔了兩分鍾，又問：“外婆呢？”

  短暫的沉默。

  陸雋驍垂眸看她，眸色深沉，“就在隔壁房間，葉東陪著，你準備好，去看看她麽？”

  秦煙綰什麽都沒說，直接坐了起來，又摸了摸手中的厚皮本子，半垂著眼瞼點點頭。

  陸雋驍也不阻攔她，畢竟這是早晚要麵對的事，跟著起身，卻道：“那你等我一下。”

  秦煙綰抬頭，不明所以。

  陸雋驍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這個樣子，外婆看到了，會傷心的。”

  秦煙綰喉頭苦澀，什麽都沒說，看著他走出房間，隔了幾分鍾又折返回來，手中多了一個熱毛巾。

  她身形未動，任由男人溫柔地擦拭著自己的臉。

  片刻後，陸雋驍將毛巾丟到桌子上，牽著她的手起身，“走吧，我們去送送外婆。”

  這時候，外婆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無聲無息，就跟睡著了一樣。

  秦煙綰站在床邊，垂眸看了她好久，才喃喃著開了口：“外婆，別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您在九泉之下，和外公團聚吧。”

  之後，她輕輕拉起老太太胸前的床單，蓋在了她的臉上。

  “外婆，我會想你的……”

  這一晚是怎麽渡過的，秦煙綰並沒有什麽印象。

  她隻記得，陸雋驍好像哄著她喝了藥，又吃了飯，之後又沉沉睡了過去。

  她這一整天，身體耗損實在是太大，再加上情緒大起大落，藥勁兒上來，根本撐不住，就再次陷入了黑暗。

  睡夢中，外婆的身影隱隱戳戳，聲音在她的腦海中回響。

  “綰綰，別哭，外婆已經和外公見麵了，你要好好的，外婆和外公在天上看著你呢，你過得好，就什麽都好……”

  當她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

  她看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竟莫名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醒了？”

  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她偏頭看去，就見陸雋驍穿戴整齊，坐在另一邊。

  “嗯。”她輕聲回應，嗓音還是有些沙啞，眉心微微蹙了蹙。

  下一秒，一杯溫熱的水就遞到了她麵前，裏麵還泡著胖大海，顯然是提前準備好的。

  她坐起身，接過，喝了幾口，小聲道：“謝謝。”

  陸雋驍挑眉，語氣溫和：“情緒穩定下來了？”

  秦煙綰怔了一下，隨後半抿著唇角，輕輕點了點頭。

  “昨天……”說著，她神色一頓，似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昨天是她這麽多年以來，情緒最為激烈的一次。

  依稀記得上一次，還是母親離世的時候。

  陸雋驍眸光微閃，知道她的心情，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眉眼溫潤。

  “昨天你真的嚇到我了，我還從來沒見你這樣過，還是說，這就是你曾經原本的樣子？”

  秦煙綰不想他會這麽問，聞言怔了一下，抬眸呆呆的看著他。

  陸雋驍勾唇，眼底浮動著似有若無的心疼，眸光格外的溫柔。

  “這樣沒什麽不好，就算你已經習慣了在人前冷冷清清，故作堅強，但我還是希望，你在我麵前能卸下所有所謂堅強的外殼，難過了就像昨天那樣，抱著我大哭也好，生氣也好，放肆大笑更好，總之，你怎樣，我都喜歡。”

  他冷不丁兒說了這一通話，像是告白，又像是安撫，秦煙綰更是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她罕見的語塞，看了他許久都沒說出一個字來。

  陸雋驍也不急，就這麽沉默地等著她。

  隔了片刻，秦煙綰才張了張嘴，眼簾半垂，語氣悶悶的：“這個時候，說這個不太合適吧。”

  不想她居然冒出這麽一句，陸雋驍楞了一下，反應過來，無奈的勾了勾唇角。

  “嗯，是不太合適。”他看著她，漆黑深邃的眸子裏點綴著絲絲縷縷的光，“可我還是想說給你聽。”

  秦煙綰沒吭聲，抬手摸了摸鼻子。

  她知道，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安慰自己。

  當下，那空了的心稍稍劃過一抹暖意，她“唔”了一聲，隨後翻身下床。

  “你去哪裏？”陸雋驍也跟著起身，問道。

  秦煙綰慢吞吞地穿上拖鞋，再抬頭時，神色已然恢複成了平日裏的模樣，清麗的眸子裏沉澱了更多的複雜。

  “該操持外婆的身後事了。”她突然開口，淡聲道。

  外婆說想要和外公合葬，那她就隻能留在京城，眼下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要聯係墓園，要聯係殯儀館，還要舉辦葬禮……

  外婆走得突然，但她即使身在京城，也要把這些事情都辦的完美，也不枉外婆疼她一場。

  看著她清瘦而堅毅的背影，陸雋驍無聲的在心底歎息一聲，隨後輕聲開了口。

  “墓園那邊我已經聯係好了，外公旁邊的墓地我已經買下來了，殯儀館我也已經提前聯係，一會兒就把外婆送過去，葬禮的事情你不需要太操心，隻要通知一下外婆的死訊就行，葬禮就定在明天吧，宜早不宜遲。”

  他有條不紊的說完，秦煙綰倒是有些意外，回頭看去。

  “你……你什麽時候，安排的這些？外婆不是昨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