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朝你走過來了 ◇
作者:朽月十五      更新:2022-07-22 16:15      字數:3096
  第47章 我朝你走過來了 ◇

    ◎在一起◎

    大雪已經下了一夜, 屋外白茫茫一片,地上有不少積雪。

    就連馬蹄都沒入不少在雪裏,行走十分費勁, 謝行安坐在馬車上時,掀起簾子, 入目全是白色, 落下來的雪沒有停過。

    他目光沉沉,麵色也不是很好看, 放掉簾子後,靠到車壁上。閉上眼全是夢裏曾見過的場景,雪裏的屍身,倒塌的房屋,獨自前行的人。

    這樣的夢哪怕隻做過一次都忘不了, 更何況是親身經曆過的人。謝行安呼氣聲略重, 他心裏沉凝。

    等馬車到東城巷後,原本就不算很熱鬧的街,此時除了掃雪的, 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在走,冷清得不行。

    往常早就開門的晏家,現下也大門緊閉。謝行安沒讓謝七出去,他自己踩著積雪去敲門, 等了很久, 裏頭才有聲響。

    出來開門的是阿春,她裹得很嚴實,帶著風帽隻露一對眼睛, 看見謝行安後稍露出點驚喜, “謝郎君, 這麽大的雪你怎麽來了?快些進來烤火,小娘子還在屋子裏。”

    “我前些日子有事在忙,”謝行安的笑容很淡,“現下過來找小娘子複診。”

    阿春的神色略微有點異樣,“小娘子她從前幾日起就覺得身子不舒服。尤其前日見到雪後,更是發了高熱。現下才好點。”

    她歎口氣,“若是郎君是來瞧病的,今日怕是不方便。小娘子這兩日不肯見人,飯也沒吃多少。把麥芽和麥冬也拘在屋子裏頭,不讓出門一步。所以現下小娘子不會出來見人的。”

    甚至還叫他們也別回去,留個人陪麥芽兩個,哪管自己病著,還是讓麥芽和麥冬過去診脈,一副十分不放心的模樣。

    若非寺廟前兩日有事,師父回去了,現下回不來。他們也不會這般愁。

    “我想去瞧瞧,看看她是什麽病症,你能幫我帶個路嗎?”

    謝行安麵色露出些微急切,而後又掩飾下來。

    阿春這才意識到,這位也是個大夫,欣喜非常,“可以,但我到門口我要先問過小娘子才成。”

    “行。”

    兩人都腳步急切地往裏走,謝行安的鞋襪有點滲進去也沒理,等到了晏桑枝住的屋子外頭。

    阿春敲了敲門,喊了聲,“小娘子,我能進來嗎?”

    屋內傳來晏桑枝的聲音,十分沙啞 ,“進來吧。”

    等阿春推門進去說了幾句話後,她才出來請謝行安進去,屋子裏有點黑,她說:“小娘子她不想見到外頭,窗戶全都用布給罩起來了。確實有點黑,還望郎君見諒。”

    “無事,我進去就成。”

    其實不用她說,謝行安比誰都清楚,苦難永遠比幸福要更加讓人難以忘記。大雪把她最重要的人全都給帶走了,又如何能放得下來。好比鬆鎮,每每想起他都覺得喘不上來氣。

    等阿春走進隔壁屋子後,他才從半掩的門內進去,屋子裏連屏風都沒有,空蕩蕩的隻有個櫃子和一張床,一排的窗全都用布給遮蓋住。

    屋子裏的光明明綽綽,卻還是能看出半躺在床上的晏桑枝唇色蒼白。

    她身上蓋著被子,指了指旁邊的凳子讓他坐下來,有點無力地道:“謝郎君,好久不見。”

    其實她早就知道謝行安平安回到江淮了,甚至她還去寺廟還願。隻是沒想到,他會在這樣的時候上門來。

    “確實很久沒見了,”謝行安打量她的麵相,瞧出來沒什麽大礙後才有閑心說話。

    “我走之前那麽冷的天,你都沒生病,不過一月而已。我給你把個脈,熬點湯藥。”

    “我沒什麽太大的毛病,倒是郎君你,才剛從鬆鎮回來,得好好養養。”

    晏桑枝拒絕了看病,她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裏。每到這樣的大雪天,她前麵有很長一段日子會出不了門,腿軟,隻有過個幾日會強迫自己起來。

    更何況現下她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所有的都跟之前不一樣了

    提起鬆鎮,謝行安有點沉默,他不是很想再說那裏的事情。

    於是岔開話題,“身子總會養好的。我今日過來,隻是很想見你一麵。”

    “見我做什麽呢?”

    晏桑枝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捏住裙擺,她心裏歎氣。

    “還能做什麽,早先你說過的那些話,在我這裏全然不做數。”

    謝行安幫她把被子移移平整,語氣很平。

    他又繼續說道:“我這回來,並不是想叫你改變招贅的主意。我想了許久,既然你並不願意嫁與我,那我可以退一步,上門入贅。”

    說這話時,他坦然得不行,甚至神色都沒有變化過,好似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樣。

    晏桑枝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咳嗽一聲,“什麽?”

    “我說,我可以上門,你不是要招贅,現在有個入贅的在你麵前了,你把他招了吧。”

    謝行安邊說還把手撐在床沿邊,湊進去看她,語氣很認真。

    “你,”晏桑枝往後麵退了一點,有點結巴,“你莫要在這裏與我說笑。”

    “我從來不會說假話,隻要你這頭答應,我與家裏已經說好了,明日讓我提著包袱過來都成。”

    “你是不是瘋了,”晏桑枝捏著自己的眉心,若說沒有觸動那是假的,一個男子生得好,家世不錯,卻肯為了你入贅。

    她又不是什麽鐵石心腸。

    但回過神之後,她的心立馬冷下來,低頭看自己的被子,“謝郎君,你知道入贅後會有多少人笑話你嗎?甚至笑話整個謝家,他們會說很多難聽的話。就算你能接受,可謝家呢?你的爹娘祖父呢?他們都會抬不起頭,可能還要與你斷絕關係。就算這樣,你都要入贅嗎?”

    她確實可以什麽都不顧地接受,甚至入贅,可是之後,她很難不生出愧疚感。

    “就算你可以,我卻不行。我不能接受。”

    晏桑枝閉了閉眼,她的話很違心地說出口,“謝郎君能為我做到這份上,我並非沒有感覺。可是,真的不行。我今日答應下來,那不是結親,是結仇。”

    “世上有太多很好的人,謝郎君你應當去看看。也許會覺得我不過如此。”

    “你為何總要貶低自己,”謝行安聲音低落,“那你說,我要如何做?我說娶你,你不願意,我說入贅,你不願意。那到底要怎麽樣,你才願意?

    “是不是根本不管我退多少步,你都不想,不願。可是阿梔,你知道嗎?我在鬆鎮時,我想我要是能夠活著回來,那一定要再為自己試一次。入贅這個決定我做得並不容易,可是為了你,我退了一步。但我現下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做了。”

    他看她的眼神裏有無盡的失落,脊背微彎。謝行安從來不知道,求娶這件事能有這般艱難。

    “我真的值得你這樣嗎?”

    晏桑枝她問,眼角有些許濕潤。

    “值得。”

    “可我覺得不好,你不要為我這樣。我真的不能答應。”

    她說到後麵,帶了點哭腔。有時候她也會想,若是她的爹娘都還在,是不是不用再三番四次拒絕一個自己動心的人了。

    可是很讓人難過的是,她隻有弟弟妹妹了。

    “所以,你還是不願意,”謝行安看著她,慘然一笑,“阿梔,我能為你走很多很多路,你能不能朝我走一步。”

    她雙手掩麵抽泣,沉默不語。

    他自嘲地笑了聲,“一步都不肯走嗎?阿梔,今日我既出了這門,往後再也不會糾纏你了。”

    “以後,婚嫁真的兩不相幹。”

    謝行安握緊拳頭說出這番話,他很沉重地轉過身,步履緩慢。他在賭,賭晏桑枝會回心轉意。

    一直到開了門,踏出門外,走到白茫茫的雪中,風雪沒過他的身影。

    晏桑枝渾身發抖地看著這一切,她想起每一個死在雪裏的人,在夢裏都是這樣離開她的。

    她緊握自己胸口的衣衫,喘不過來氣,不行,不能讓他這麽走了。

    哪管過不去那道坎,她卻還是掀了被子,連鞋子都沒有穿好,下床時腿軟得根本走不動步,到後麵扶著牆光著腳走出去。當她站在雪地裏,鼻尖碰到雪花時,巨大的恐慌讓她抖得厲害。

    可謝行安站在雪裏中央。

    她就咬著牙跑過去,拽住他的衣衫,一字一句道,聲線發抖,“我朝你走過來了。”

    晏桑枝她也想不顧後果放肆一回,既然彼此都有意,為何不能試一回。

    這一次,謝行安賭贏了,他應當要高興的,不過湧上來的隻有心酸。

    因為她走在雪地上的每一步,都是踩在以前苦難上前行。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7-04 23:19:01~2022-07-06 00:47: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是螢悠呀!(螢木也是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