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平安歸來 ◇
作者:朽月十五      更新:2022-07-22 16:15      字數:7033
  第46章 平安歸來 ◇

    ◎入贅◎

    晏桑枝回去後已經快到晚上了, 飯吃了幾口就沒有再動筷子,問起也說是今日冷到了,沒有胃口。

    睡覺熬了大半夜才睡著, 第二日起早熬粥,她有點心不在焉。

    灶房的大門被阿春給推開, 她語氣有些許激動, “小娘子,那個, 那個”

    “怎麽了?”

    “那個靜心師父來了!”

    阿春喘口氣才把這句話給說完。

    “我師父來了?阿春你看著鍋,我去看看。”晏桑枝趕緊把用來攪鍋的勺子給放在一邊,擦擦自己的手,揉揉臉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

    隨即走出了大門口,被風冷得倒吸一口冷氣, 她看見敞開的大門口邊上, 許靜心穿著單薄的衣衫,手提著一個食盒站在那裏。

    趕緊迎上去,麵色驚喜, “師父,您老人家怎麽過來了?我們進去說,外頭冷。”

    “行,先進去。”

    等到了屋裏, 兩人坐在火盆子前烤火, 晏桑枝的語氣有點愧疚,“前些日子碰到點事情,還沒有來得及跟師父你說。害師父平白擔心, 現下回來, 巷子裏的人家染上熱病, 我又騰不出時間去看您老人家。還得讓您上門來看我,我這是做哪門子的徒弟。 ”

    許靜心拍拍她的手,麵色慈愛,“阿梔,我知道你是去做什麽,又如何會苛責與你。不過是擔憂你身子,才過來看看。我之前去幫農戶的忙,她給我一隻子雞,我不能吃,正好蒸了,給你補補。”

    從自己帶來的食盒裏拿出一碗雞肉,打開蓋子裏頭還是熱的,整隻小雞很完整,雞皮油亮,味道濃鬱,泛著紅棗、桂圓的香氣。

    她邊盛出來邊道:“這種雞用來做藥蒸旱雞最合適不過,阿梔你還記得怎麽做嗎?”

    “在子雞肚子裏放紅棗、桂圓和糖塊,黨參、黃芪、當歸全部都泡在水裏,再拿布裝好裝到子雞裏頭,加水蒸一個時辰。”

    晏桑枝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許靜心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那主治什麽病症?

    ”

    “補氣、養血、安神。”

    “成了,”許靜心也不考她了,把手上的筷子遞給她,“嚐嚐師父我的手藝。”

    “好。”

    晏桑枝拿過那碗雞,同時接過筷子,夾了一點雞肉,用藥袋加紅棗等蒸出來的雞肉除了甜香外,有股淡淡的藥味,不澀口。

    哪怕沒什麽胃口,但因為是師父的心意,小雞又不大,她把整雞都給吃完了。將碗放回到食盒裏頭。

    “師父,你在我家裏住段日子吧,等開春再回去,山裏冷,且我又不能時時過去。想去的時候被醫館絆住腳也是常有的事情。”

    晏桑枝撥弄著火盆子,繼續勸說,“我知道您老放心不下寺廟,可最近這天冷得怪異,保不齊什麽時候有雪災,我是真怕到時候出點什麽事情。”

    “今年確實冷,來寺廟上香的人都少了不少。不過你說的,我還得再想想。”

    “師父,”晏桑枝語重心長,“我本想明日過去的,那時候我給你們寺廟籌備的糧食也到了,一起送過去。還有點禦寒的布匹,您放心不下山裏,可有了這些,大家日子總能好過許多。不用您日日守在那裏,更何況師父到徒弟家中住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您要是不願意,我就求到住持那裏去,她老人家開口總成吧。”

    本來她是想去寺廟時再說的,到時候多求求,師父總能答應的,卻沒有想到師父下山來看她。

    “你呀你,惦記著我做什麽呢,買糧食花了不少銀錢吧,我貼補給你。等我回去再想一想,就算要來也得把事情給安排好。”

    許靜心說話不疾不徐,晏桑枝心下鬆了一口氣,知道師父這般說就表明她答應了。愁了許久的麵容帶上一些笑意,又趕緊跑到外頭拿了一袋子東西進來。

    “師父要先回去也成,晚上我會跟著糧車一道過去。隻是得先把這衣衫穿上,我讓別人特意給師父你做的。”

    晏桑枝從包袱裏取出好幾件襖子,花色不怎麽樣,可是針腳細密,很厚實。

    “哎呀你,我不怕冷的,”許靜心話是這般說的,但笑意濃重,把襖子穿起來,大了一些。

    但她卻道:“這襖子做得好,到時候裏麵還能多穿幾件衣服。其他阿梔你給收著吧,我之後來得話正好穿。不過你晚上別去山上了,晌午也沒有人,可以讓人把糧食送過來。這買糧的錢寺廟有,不用你出,留著自己買點好吃的。”

    “師父,”晏桑枝挽住她的手,如何不知道她是在為自己打算,“成,到時候給我一半,其他的是我孝敬師門的,再說那一半我都不要了。還有,師父您難得來一趟,我下廚給你做頓飯再送您回去。”

    “不了,寺裏今日出來采買東西,我讓她們在巷子等我的,再耽誤又得多凍會兒。我既應了你,交代好事情會多來住幾日的。阿梔,你把自己這身子照顧好,就是寬師父我的心了。不說了,我先走,你忙你的。”

    許靜心就穿著那件襖子,提起食盒準備出門去,晏桑枝知道攔不住她,隻能送她出門,臨走時還跟著喊,“那師父你要早點過來啊。”

    “成,外頭冷,阿梔你趕緊回去。”

    晏桑枝看著她上了牛車,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慢慢往裏走。

    她心裏那股鬱氣消了不少,跟阿春說:“阿春,要麻煩你把被子先做了,我師父要來住一段時日。”

    麥芽正巧從屋子裏探出頭來,驚喜地道:“師父要來這裏住嗎?”

    “對呀,”晏桑枝摸摸她的頭發。

    “那可以跟我睡一起,”麥芽說得很認真,“我屋子大,被子才曬過,很幹淨的。”

    “師父喜歡一個人睡,不如等會兒你去把靠我邊上那個空屋子打掃一番,好騰出來給師父睡。”

    麥芽點點頭,“那我一定會掃得很幹淨。”

    “好,我全權交給你了,阿姐還得看病,晚點過去幫忙。”

    晏桑枝得先把今日的病給看了再說,等人全散去,屋子麥芽和曹嬸已經打掃好了,褥子也給鋪上。

    她緩口氣,先去找孫行戶說糧食的事情,他保證快晚間的點能運去,晏桑枝又走到謝家醫館旁邊的小院針灸。

    隻是在看見這個招牌,總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若非這個針灸不能斷,她都不想再過來。

    在門口猶疑了半晌,還是進去了,屋子裏有隻有莫照月一人擺弄著東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看見她明明想說什麽的,但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一直到針灸做完,她低垂著頭拿熱水燙那些針,話說得很慢,“阿梔,你知道我表哥去鬆鎮了嗎?”

    晏桑枝甩手臂的動作頓住,“鬆鎮?”

    她對這個地名記得很牢,是流民過來的地方。

    “看來你不知道,”莫照月眼圈旁邊泛紅,“那裏死了很多人,去了五十幾個大夫,活著的就十幾個。這樣的地方,活著回來都難,可是我們怎麽勸都沒有用,他鐵了心要去。”

    “已經去了?”

    晏桑枝心底一沉,她想起自己昨日說過的話,難道是因為這個他才不顧生死去的。她明明勸說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腦子裏總是冒出這個想法,手有點抖。

    莫照月抹了一把眼淚,點點頭,“昨晚上去的。”

    她本來想說你們這樣的關係,你怎麽會不知道,可是想想又沒有說。

    難過的不止她一人。

    晏桑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的院子,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她明明隻是說在嫁娶這上頭別無可能,卻沒有想會永遠見不到謝行安。

    鬆鎮如今的樣子她不用想也知道,跟亂世一般的人間煉獄,是她不願意再回去的地方。

    可是隱約的,她生出想要去鬆鎮的念頭來。

    她想了一路,知道她不能去,那能幹什麽呢。

    漫無目的,又晃到了孫行戶的鋪席門口,糧食正在裝車,孫行戶看見她打了聲招呼,“小娘子,怎麽又回來了,是不放心嗎?要是不放心我們現下就去寺廟了,可以跟著一起去。”

    “好。”

    晏桑枝想去寺廟清淨一會兒,到那裏直奔許靜心的禪房。

    “阿梔,不是讓你別過來嗎?”

    許靜心正在看佛經,見了晏桑枝還點驚訝,忙站起走過來。

    “糧食運來了,師父,我不是為著這事來的,”晏桑枝滿臉茫然,“我好像說錯了話。”

    “怎麽了?”

    許靜心看她臉白成那樣,摸摸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熱,攬住晏桑枝的肩膀,柔聲問她,“說錯什麽話了?”

    晏桑枝隻能含糊其詞,說到最後她問,“師父,我知道鬆鎮如此,我應當去的是不是?”

    她說自己為醫該有仁心,可是她現在卻猶豫了,一邊是家人,另一邊卻是去了再也可能回不來的地方。

    可謝行安去了。

    “阿梔,我跟你說,為醫雖要濟世救人,可不能盲目送死。鬆鎮這樣的情況你有對策嗎?”

    晏桑枝搖搖頭,安置所能穩下來也不是靠她一個人的。

    “那你去了做什麽呢,有時候很多事情就是無能為力的。若今日在身邊,無論如何我都會勸你去。可那裏如今沒有官府的令牌,已經不讓人進了。”

    許靜心並非不知道這事,相反她知道地很清楚,因為官府要她們來為亡魂誦經。就是因為知道,才更加無能為力。

    “可是,”晏桑枝的心跳得很快,“可是謝行安去了,師父,我真的,”

    很擔心他。

    她垂下眼睫,身形單薄,如果知道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昨日她興許不會再那般說了。

    “阿梔,你跟我過來。”

    許靜心牽起她的手,來到佛殿前,那座大佛麵目慈悲。

    “你若真擔憂,便對著大佛祈願,越誠心越靈驗。”

    晏桑枝毫不猶豫跪下來,雙手緊握,跪在那裏頭伏得很低,落下一滴淚。

    她沒有別的願望,惟願鬆鎮平穩,謝行安能夠平安回來。

    而被她掛念的謝行安,在乘了三日船,換車馬坐了兩日之後,終於抵達鬆鎮。

    入鎮的城門緊閉,漫天的屍臭味,讓一下馬車的官兵幾欲作嘔,哪管蒙著麵紗帶著麵罩。再看到滲出來的大片血跡外,饒是他們見多了也膽寒。

    這扇門沒有人敢撞開。

    謝行安卻沒有慌張,他隻是凝眉,這樣重的屍臭,隻怕裏麵所有的屍身都無人處理。

    官兵沒人動手,他讓謝七帶著謝家人將門被撞開,裏頭一直有墜地的聲響,等到門徹底被撞開後。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是屍山,腐臭發爛,白骨駭人。緊接著是沉默,沒人願意看到這麽多人因為瘟疫死在自己眼前。

    “謝七,去馬車上拿桐油和發燭,多拿一些。”

    在大家都沒人開口後,謝行安的聲音仿佛平地起驚雷似的,讓原本就心慌的大家抖了一下。

    他沒有理會,自己拎著捅油慢慢走過去,全部都澆到屍身上,麵無表情,劃起發燭,火星子燃起後,他直接扔到了屍山上。

    從躥起一簇的火苗,到燃起熊熊烈火。

    謝行安除了惋惜,他更想知道,前世晏桑枝是以什麽樣的心情,一個人扛著屍體,給大家留了一個體麵的。

    他想不出來,雖然離得很遠,但目光始終注視著大火。

    原來,有些事情當自己經曆過才能感同身受。他現在,要走前世晏桑枝曾經走過的路了。

    大火漸漸平息,濃煙散去,留下一地的黑灰。

    “把這些灰收起來,燒了人家的屍身,還他一點體麵。”

    謝行安特意裝了不少的罐子來,當時大家不知道他的用意,如今才曉得來之前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

    屍山燒了那麽久,收的時候卻隻有幾罐子的灰,很輕又很重。

    城門處理好後,謝行安才帶著人進到鎮中,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靜,死寂。

    觸目可見屍身。

    有人抖著牙齒,“這,這是煉獄吧。”

    “別說這些沒用的,屍體全部堆到一起,燒掉,這瘟疫之所以除不盡,就是屍臭有問題。”

    鬆鎮這樣的慘狀,謝行安也忍不住閉了閉眼,不過他強迫自己睜開看,去把屍體堆起來。

    見他也身體力行,官兵才開始走過去幫忙,屍身燒了一日半,堆起二十個罐子時,他們找到了流民居住的地方。

    那已經不太算是人了,皮包骨瘦,眼神凸出,且駭人,有的露出看食物的表情,並且十分防備的看著他們。

    唯一支起的木棚子裏麵傳出怒吼,“你不是大夫嗎?你怎麽治不好病呢,你看看,大家全死了,你也得死。”

    隨著一聲聲的刀刺入聲,裏麵逐漸沒聲了。

    從裏頭走出來一個手持一把刀,刀上全是血的男人,他神色癲狂,準備往綁起來的大夫那裏走。

    謝行安站的地方能看的很清楚,剛才裏麵所發生的事情,他麵色冷凝,從背後綁的袋子裏取出弓箭,瞄準,搭箭,毫不猶豫地鬆開箭,那隻利箭以很快地速度正中那個還欲施暴的男人。

    一箭命中。

    男人倒地聲響起時,流民驚恐地看著眼前的謝行安,更有甚者要拿出斧頭跟他們拚命,卻被謝行安拉起的箭給嚇得脫手。

    官兵領頭的也被他嚇了一跳,小聲地道:“謝郎君,我們是來救人的,殺人算什麽回事?”

    “別急,”謝行安吐出這兩個字,聲音冷硬,“我且問你們,江淮派來的大夫,有多少是被你們殺掉的?”

    他那時候就覺得很奇怪,送來的信件當中大夫剛進去不久就折了大半,可傷寒染病到發病至少也有段時日,怎麽幾日不到就死傷那麽多。

    不過送信回去的人隻隱約知道大夫全都染病死了,嚇得他也根本什麽都記不清楚。

    可他走到這片地方時,手腳發涼,地上躺的屍骨大多是江淮出來的大夫,身上都被挖掉了不少肉。

    原來,瘟疫不難治,難治的是人心。

    他舉起箭,又問了一遍,“殺了多少大夫,我問你啊,殺了多少人!你們知不知道,這些大夫都有妻兒老小,說來鬆鎮時,是他們第一個站起來。他們說,要救鬆鎮的百姓。”

    “可是你們殺了他們,沒留個全屍,還要吃他們的肉。你們放心,我會救你們,至於罪孽,到公堂上交代。”

    謝行安從來沒有這麽無力過,那些大夫當中還有謝家出來的,出來前,大家都很意氣風發,他們雖然知道前路難走,可秉持著一顆救人的心。

    如今卻落得這番下場,謝行安如何能不怨懟,恨不得叫他們都活不下去。

    讓官兵把這些人全給捆了,他請謝家人挨個處理大夫的屍身,每個罐子上都有了名字。

    看著那四處燃起的火,蹲在那裏,腦海中卻想起了關於景平國的記載,人相食。

    所以阿梔,你也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到底如何還能秉持一顆心救人的呢?

    謝行安難得有些脆弱,想起晏桑枝的經曆時,一時更加難過。

    到了下午,流民才有人肯說出實情,原本瘟疫爆發後,大家想逃出去,可路上死的人越來越多,山洪和地動讓糧食也變得異常難吃。不過靠著吃這些東西勉勉強強活下來,後來全部都是死人,大家也瘋了,又沒有吃的,隻能吃別人的肉。

    剛好江淮派了大夫過來,糧食、藥材都有。他們本來是想醫好出去的,可是隨著大夫過來不久,人沒有一個被救好。更他們本來就沾過血,家裏親人早就不在了,人也越發癲狂,糧食根本看不上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綁了大夫,因為大夫對他們全然無戒心。

    吃鮮肉。

    其實流民根本不止他們這麽點,他們甚至還綁了另外的一群清高的流民當做糧食。

    他們被救了出來。

    能夠在這時還活下的流民身子都還可以,幾日的湯藥下肚,病症也好了大半。不過謝行安卻很難高興起來。

    原來前世阿梔走過的路,真的很難走。

    他覺得自己的心腸快要硬得發指了,連流民裏麵有小孩,也沒有任何波瀾。

    待了大半個月,後麵那些吃過肉的流民全死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暢快的,卻也高興不起來。

    謝行安甚至生出了一個念頭,其實是他配不上晏桑枝。

    但他不想放手。

    在這裏的日子是很苦的,吃不好,每日都挨凍,在這些時日裏,謝行安吃了不少苦頭,身上都長了很多凍瘡,手腳全都磨破,背上都是破皮。

    夜裏胃裏疼的睡不著,白日到各個村莊找人,短短半個月,瘦了一大圈,臉色難看。

    但他做了件讓自己高興的事情,他學著當初晏桑枝的那樣,挖了一個坑,把那些燃盡的骨灰全部都放了下去,送他們最後一程。

    豎了個牌子,千人墳。

    那地方是鬆鎮最開闊的,能照到日光。

    到第十八日時,僅剩的流民跟船回去,不過兩百餘人,鬆鎮徹底變成一個空鎮。

    因著這事並不算光彩,他們是入夜悄悄回去的。謝行安在官府全部交代完後,他才回到謝府。

    原本早就熄燈的府宅卻燈火通明,謝家人全部出來接他,大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謝母甚至腿腳發軟。

    可謝行安在見到他們時,再也撐不住暈倒,一連昏迷了三日。發高熱,說胡話,夢裏都在念一個人的名字。

    等第四日時,他清醒了過來,守在他床邊幾夜沒合眼的謝母眼淚大顆大顆落下。

    他昏迷的日子裏,連謝老爺子都說,要是再醒不過來,隻怕要是不好了,索性老天保佑。

    “行安,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謝母急得忙問。

    謝行安搖搖頭,靠在床頭渾身無力,“阿娘,我睡了多久?”

    “睡了四日了,你要再醒不過來,可要阿娘怎麽辦。”

    “我沒事的,隻是太累了。阿娘,”謝行安聲音沙啞,麵色蒼白,“你之前說我能活著回來,就答應我一件事情,還做不做數?”

    “做數,做數,”謝母滿眼含淚,知道他一直掛念著這件事情,不然怎麽會剛醒來就忍不住問。

    謝行安撐著坐起身來,“阿娘,你別怪我不孝。我真的想了很久很久,”他咳嗽了一聲,差點沒把肺給咳出來,“我從鬆鎮回來也沒有變過。”

    “是什麽事情,阿娘都應你。”

    “我想,入贅。”

    謝母抹了把淚,麵色不算太過震驚,“那個小娘子,是叫阿梔嗎?”

    “嗯。”

    “你昏睡的這幾日一直在念她的名字,行安,你真就有那麽喜歡她嗎?”

    她的話語甚至很平靜,心裏卻是知道答案的,要不喜歡,他會在去鬆鎮前,以生死來讓她答應這件事嗎。

    謝行安坦然地點頭,聲音無力,“阿娘,我也想放下的,可是我做不到。”

    “所以入贅也可以?”

    “阿娘,她是個很好的小娘子,你要是見到她一定會喜歡她的。可是她以前過得很辛苦,我不想再叫她這般,我想她以後能高興,可是我不想叫別人讓她高興。”

    所以謝行安可以放下自己的麵子,哪怕入贅。

    “行安,謝家是不可能讓你入贅的,那時你要堅持的話,得除名,”謝母閉了閉眼,她真的不想答應,“可是阿娘應你了,阿娘應你了,我不會反悔。”

    “你好了以後,先去找小娘子說好吧。阿娘,是站在你這邊的。”

    謝行安很愧疚,不過心裏卻有些高興,強撐著說完這番話,又睡了過去,這次時日稍短,兩日就醒了,補了好幾日身子才算不好。

    但當他第二日醒來時,發現外頭下雪了。

    還是大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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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蒸旱雞來自《很經典很經典的食療1000方》感謝在2022-07-02 12:51:54~2022-07-04 23:19: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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