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滑梯

  　　姓名：刺刺

  　　年齡：3歲9個月

  　　最喜歡的人：毛茸茸（心裏是這樣想的，但是嘴巴絕不承認）

  　　最討厭的人：皇帝和大臣（心裏是這樣想的，嘴巴也是這樣說的）

  　　如果不是皇帝和大臣，他和毛茸茸就不會被送進道觀裏。

  　　可是現在，他最喜歡的人，變成了他最討厭的人！

  　　他不相信！毛茸茸不可以當皇帝的！

  　　站在前排的容容感覺不對勁，轉頭看看刺刺。

  　　可是刺刺緊緊地抿著嘴巴，繃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容容伸出小手，想要拉拉刺刺的手。

  　　可是這時候，溫老師專門提問他：“容容，你還記得《春曉》的第一句是什麽嗎？”

  　　容容轉回頭，身邊的朋友們小聲提醒他。

  　　“容容，春眠不覺曉,”

  　　容容沒聽清楚：“什麽？”

  　　朋友們努力幫助他，他身後的刺刺忽然提高音量：“是‘春眠不覺曉’啦，小傻蛋！”

  　　溫老師提醒他：“刺刺，不可以給朋友起外號。”

  　　刺刺酷酷地點點頭：“噢。”

  　　和朋友們對完答案的容容，慢吞吞地舉起手：“老師，‘春眠不覺曉’。”

  　　“……容容真棒。”溫老師保持微笑，“要是下次能再快一點，那就更好了。”

  　　帶孩子真的好難噢。

  　　*

  　　容容和朋友們排練了一會兒節目。

  　　下午四點，到了點心時間。

  　　容容坐在位置上，後座的刺刺又伸出手，戳了他一下。

  　　容容疑惑回頭，兩個人還沒說話，正好這時，茄子幫助老師分發餐具，走到他們這邊，容容和刺刺就分開了。

  　　一杯溫牛奶、一塊帶葡萄幹的沙琪瑪，就是他們下午的點心。

  　　茄子坐好，把沙琪瑪上的葡萄幹摳下來，一口吃掉，然後對容容說：“容容，這是老鼠屎，給我吃吧……”

  　　刺刺震怒，扭過頭，還沒來得及製止，就聽見容容說：“不要。”

  　　茄子哽了一下，容容說：“我見過老鼠屎。”

  　　他在道觀裏見過。

  　　容容振振有詞：“而且要交換，你都沒有給我番茄炒蛋，我不能給你‘老鼠屎’。”

  　　刺刺喝了一口牛奶，心想，毛茸茸好像還挺聰明的。

  　　他又想，沒錯，毛茸茸在食物方麵確實很聰明。

  　　畢竟他們都是餓過肚子的小孩。

  　　茄子小小的私心被戳破，他有點不好意思，反問容容：“那你……你敢吃老鼠屎嗎？”

  　　容容捏起葡萄幹，“嗷嗚”一口吃掉。

  　　他嚼了嚼，驚喜地說：“哇，茄子，‘老鼠屎’好好吃啊！”

  　　他轉過頭，高興地對刺刺說：“刺刺，早知道‘老鼠屎’這麽好吃，我們以前就不用餓肚子了。”

  　　刺刺一臉無奈。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既聰明又傻蛋的？

  　　*

  　　吃完點心，休息了一會兒，小朋友們就到操場上自由活動去了。

  　　容容拒絕了朋友們的“遊戲組隊邀請”，捂著自己的小口袋，扭頭看看四周，然後朝沙坑跑去。

  　　刺刺也在沙坑旁邊散步。

  　　容容跑到刺刺身邊，喊了一聲：“刺刺！”

  　　刺刺轉過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容容忽然想起什麽，舉起小手，要跟他比劃。

  　　刺刺不會說話呢，要用“手語”交流。

  　　“刺刺，你想、跟我、說話嗎？”

  　　“不會說話”的刺刺：“……”

  　　住手吧，毛茸茸。

  　　刺刺按住他的手：“我會說話，不要用手比！”

  　　毛茸茸一整天都在用“自創手語”跟他比劃。

  　　一、整、天！

  　　容容好像很聰明，還會自創手語。

  　　但是他好像又很傻，竟然還不知道對方會說話！

  　　刺刺解釋說：“我會說話，我隻是不想跟你說話。”

  　　容容疑惑：“你為什麽不想跟我說話？”

  　　“因為你都說要跟我絕交了，我還跟你說話，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容容更疑惑了：“我沒有說要跟你絕交呀。”

  　　刺刺堅定地說：“就有，你一看到我就說了。”

  　　容容回想了一下：“嗯……我是在問你呀，我們要不要絕交呢？”

  　　“呢”重音，疑問句。

  　　他們還沒學到陳述句、疑問句和祈使句。

  　　“……”刺刺忽然反應過來。

  　　容容想了想：“你不想跟我說話，那你幹嘛一直戳我？”

  　　刺刺哽住：“我哪有？”

  　　“就有，排練的時候，還有吃點心的時候，你一直,”容容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戳戳，“這樣,”

  　　刺刺堅強地抬起頭：“那是因為……”

  　　不對啊，明明是他戳戳容容，要問容容問題，怎麽現在反過來了？

  　　他找回主動權：“容容，你午睡的時候，喊的爺爺是誰？”

  　　刺刺低下頭，看見容容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小口袋，覺得奇怪：“你在幹嘛？這是什麽？”

  　　容容說：“是下午的點心。”

  　　刺刺問：“你沒吃嗎？你不餓嗎？”

  　　容容搖搖頭：“我想留給爺爺吃。”

  　　又是爺爺。

  　　刺刺追問：“你爺爺到底是誰？”

  　　“嗯……”容容猶豫了一下，“那我告訴你，你不許告訴別人噢。”

  　　刺刺點點頭：“好。”

  　　“我爺爺就是,”容容攏起小手，小聲跟他說悄悄話，“我爺爺。”

  　　刺刺：？？？

  　　他好像在氣死我這方麵特別聰明。

  　　刺刺拉住他的手：“跟我走！”

  　　*

  　　操場上有一個大象滑滑梯，容容和刺刺爬到滑滑梯上麵，不滑下去，坐在上麵說話。

  　　容容拿著半塊沙琪瑪,他想把點心留給爺爺吃。

  　　刺刺說：“你不把點心吃掉，放在口袋裏，晚上洗澡的時候，會被拿去洗掉的。”

  　　“真的嗎？”容容不舍地看看沙琪瑪，再看看刺刺，“你怎麽知道？”

  　　“我……”

  　　那當然是因為,

  　　刺刺第一天來福利院的時候，也把點心藏在口袋裏，想要和毛茸茸分享。

  　　然後點心就被洗掉了。

  　　容容想了想，最後還是選擇相信他，把剩下的沙琪瑪掰成兩半，把帶著葡萄幹的那一半分給刺刺：“刺刺，給你吃。”

  　　刺刺接過沙琪瑪，把葡萄幹捏下來，還給他：“我不愛吃‘老鼠屎’。”

  　　他認真地看著容容：“毛茸茸，你肯定是被騙了。還有五分鍾才能吃晚飯，你不吃點心，你會餓死的！”

  　　五分鍾，餓死！

  　　害怕吧！

  　　容容小口小口地吃著沙琪瑪：“嗯……我爺爺就是我爺爺……”

  　　刺刺問：“那他是和你一起來這邊的？還是你來這邊以後認識的？”

  　　“是和我一起來的。”

  　　“那就是大臣。我猜的沒錯，對吧？”

  　　容容點點頭：“嗯。”

  　　刺刺酷酷地“哼”了一聲：“大臣和皇帝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壞人。”

  　　小陛下手裏的沙琪瑪差點掉了。

  　　容容試著戳戳他：“刺刺……”

  　　對噢，毛茸茸也是皇帝，他剛才說過了。

  　　刺刺補充說明：“除了你。”

  　　容容繼續補充：“除了我爺爺。”

  　　刺刺又問：“你是怎麽變成皇帝的？”

  　　容容想了半天，搖搖頭：“我不記得了，你還記得那天的事情嗎？”

  　　“哪天？我們分開那天嗎？”刺刺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我們一起睡覺，你還踢我！”

  　　他在說古代的事情，他們在道觀裏度過的最後一個夜晚。

  　　容容認真地說：“對不起啦。”

  　　刺刺繼續說：“然後我們睡著了，我就被我不認識的人抱走。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被抱下山，找不到你了。”

  　　容容問：“抱走你的人是誰？”

  　　“應該是我父親那邊的人。”刺刺說，“我想回去找你，可是他們都不讓，我就騙他們說，他們抱錯人了，我是你，你是我。”

  　　容容不明白：“啊？”

  　　刺刺沉著冷靜：“我騙他們說，我是梁國皇子，你才是質子，他們就帶我回去找你。可是等我們到了山上，你已經不見了。然後我就到了這裏。”

  　　容容想了想：“我睡醒的時候，發現你不見了，我也想去找你，可是有一群人忽然衝進來，把我抓走了。然後我就認識了爺爺，也到了這裏。”

  　　刺刺點點頭：“和我猜的一樣，他們讓你做皇帝，是讓你去送死。”

  　　容容糾正他：“爺爺不會，爺爺很好。”

  　　“哼。”刺刺明顯不信。

  　　但兩個人顯然無法在短時間內達成共識，這個問題也就暫時被放下了。

  　　刺刺比容容大幾個月，也比他早慧。

  　　“我覺得這邊很好，以後我們就在這裏生活，我們不能表現得奇怪，不然會被抓走的。你以後不可以把古代的事情說給別人聽。”

  　　容容認真說：“我當然知道，我沒有說過。”

  　　“不可以說‘古代’兩個字，也不可以說古代的事情。”

  　　“啊？”容容哽了一下，然後立即變得乖巧，“嗯。”

  　　刺刺一眼就看穿他：“你是不是已經說了？”

  　　容容傻乎乎地笑，被刺刺發現了。

  　　刺刺簡直沒脾氣：“以後不可以跟別人說。”

  　　“噢。”容容點點頭，又問他，“刺刺，這裏有很多小朋友，我們要絕交嗎？”

  　　“……”

  　　他怎麽還記得這件事情？

  　　容容擔心地看著他，刺刺說：“不要，毛茸茸你不要一直問傻乎乎的問題。”

  　　可是他說得太過別扭和複雜，容容有點沒聽懂：“你說什麽？不要問，還是不要絕交？”

  　　刺刺吃了一口容容分給他的沙琪瑪：“不要絕交。”

  　　他提高音量，解釋說：“雖然，喊我‘刺哥’的人越來越多，但是你是我的第一個小弟，我不會和你絕交的。”

  　　容容疑惑：“我沒有喊過你‘刺哥’，我不是你的小弟。”

  　　刺刺哽住，他怎麽這個時候就這麽聰明？

  　　容容笑了笑，又問他：“刺刺，你是特意在這裏等我的嗎？”

  　　“誰跟你說的？”

  　　“茄子跟我說的。”容容說，“他說，你在這裏有爹爹媽媽，但是你不肯跟他們回去，你是不是在這裏等我呀？”

  　　“茄子這個大嘴巴。”刺刺糾正他，“是‘爸爸媽媽’，不是‘爹爹媽媽’。”

  　　“噢。”容容的古現代語言係統還沒有調整完畢。

  　　刺刺酷酷地揚起下巴：“我不跟他們回去，是因為我不需要爸爸媽媽，根本不需要。”

  　　“好吧。”容容看著他，“以前我們在山上的時候，最喜歡一起玩沙子了。我還以為，今天早上你是在沙坑裏想我呢。”

  　　刺刺喊了一聲：“毛茸茸！”

  　　不要把事實說出來，有刺會害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