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燒餅笑
作者:小桂花婆婆      更新:2022-07-21 15:07      字數:4579
  第70章 、燒餅笑

    因著寅正之時就要到考棚門前集合, 是以昨夜周青林是睡在書院宿舍裏的。

    剛到醜時,上舍班一眾學子就已經起來了,洗漱之後大家就提著考籃到敬文院集合了。

    韓齋長早就在院子裏等著了,見周青林他們過來, 笑著對大家說道:“山長他們都已在貢院認保房等著了, 現下就由本齋長領著你們過去吧。”

    這次見知書院參加院試的學子共有一十九人, 按規定必須有認保廩生八名,山長與崔夫子幾人作為周青林他們的作保人得提早去貢院核對廩生文書。

    八月的夜有些燥熱,草木四周不時傳來蟬蟲的鳴叫聲,周青林抬頭看了看天空中的點點繁星, 原本緊張的心情漸漸緩和了許多。

    老徐頭提著一盞紅色的大燈籠照在路前,這燈籠是他前幾日特地拿紅紙糊成的, 老大的一個,可喜慶著呢, 見眾人出了書院大門後, 他把燈籠舉得高高的,朝著遠去的學子們高聲喊唱:“見知書院郤詵高第! ”

    才過了敬月湖, 一行人就碰到了浩浩蕩蕩的風棠書院隊伍, 還是一式的院服和相同的考籃,見知書院二十來人的隊伍走在人家邊上就顯得有些稀稀落落的。

    開年之後, 兩書院之間的學子就爭吵不斷,最近兩個門房又對上了,是以兩支隊伍碰上後,氣氛就有些微妙。

    對方領隊的也是一名齋長來著,看到韓齋長後哼了一聲就轉開了頭, 而後者沒有吭聲, 隻是原本優雅的步伐變得淩亂了許多。

    周青林就跟在韓齋長的身後, 這突然加快的速度讓他還沒反應過來,他忙盯著腳下的路仔細地瞧,心道,這天黑路滑的,自己可得小心一些,別到時摔個大馬趴,那就尷尬了。

    路過隔壁隊伍時,隱約還能聽到人群中有學子們的談話聲。

    “哎哎,你們可知這些人裏哪一個是府試案首啊?”

    “不知道,我也從未見過呢。”

    “你問這個幹啥,隻是僥幸而中之人,有啥好關注的。”

    “也不算僥幸吧,人家縣試可也是案首來著,可見還是有真本事的。”有學子開口反駁。

    “王長貴你少在這裏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了,要不是因著藩籬草這道題,這府試案首定還是咱們風棠書院的!”

    “張兄所言極是。”

    “張兄所言非虛。”

    隊伍中一片認同聲。

    呂誌義幾人聽得火大,正想駁斥幾句來著,可見周青林和韓齋長兩人已經走到前頭去了,他們隻得快步跟了上去。

    等他們到考棚門口時,排在隊伍前頭的人已經開始陸續進場唱保搜檢了。

    院試由朝廷專門委派的學政大人主考,此次安州府院試的主考官是禮部的楊文遠,儀製清吏司郎中,是掌管朝中嘉禮、軍禮及學校、科舉等事務的正五品官員。

    起先周青林以為是周耀祖的嶽父來著,因為對方也在禮部任職,不過原身隻知道人家姓甚名誰,並不清楚具體的職位,等聽清名字後周青林就曉得不是了。

    進入考棚後,周青林他們五人一組跟著差役去了前廳,由學政大人親自監督點名,周青林看到崔講學和書院其他幾位夫子都在。

    現場一片肅靜,除了書吏和在場廩生的唱和聲外,並無其他異響。

    所有資料都核對無誤後,接下來便是搜檢了,院試考生要在考棚中待上三天,是以這次周青林考籃裏的物品要比縣試和府試時多了幾樣,如火鐮、燭台、臘剪、還有未封口的驅蚊香袋,這些原來都是沒有的。

    至於點心啥的,考慮到天氣炎熱自帶食物難以存放,所以這幾天考生的夥食統一都由府衙安排。

    一個個披頭散發的出了搜檢室,周青林還來不及把襪子套上,帶路的差役就在前頭催著了,這後頭還有一兩千人還未進場呢,他們自然是不能耽擱的。

    於是考生們隻得左手提籃右手拿襪,趿拉著布鞋追在差役的後頭往考舍去了,周青林甚至還看到有幾個學子衣褲都未穿好,拿著衣服直接穿著一條褻褲就從搜檢室出來了。

    依著考牌找到了自己的號房後,周青林鬆了口氣,終於可以歇上一歇了。

    他拿抹布擦去案板上的灰塵,然後坐到擱板上把鞋襪穿好,再拿出硯台,往裏加了水之後,便開始磨起墨來。

    此時已是卯時末,再過半個時辰便要開考了,他得先把這些準備工作做好,這樣自己的答題時間就會寬裕許多。

    龍門前傳來三聲開考鼓聲,接著便是衙役發卷,三天考兩場,第一場考的是帖經與墨義,周青林領到試卷筒後,就覺得有些沉手,看來這一場的題量驚人啊,果然,拆開之後,拿開上頭的十幾張草稿紙,周青林數了數剩下的答題卷,乖乖,居然有二十六張之多。

    第一場的交卷時間是明日未時初,時間緊迫,由不得自己多想,周青林開始一張張審起題來。

    可等他翻到第四張答題卷時,周青林的心開始突突地狂跳了起來,似不相信一般,他又往後翻了五六張,還是一樣,再翻,依舊是律法題,直到翻到第十張時,才開始出現與四書相關的《論語·八佾》篇,周青林大為詫異,沒想到這次院試中律法考題的占比這麽大。

    看到試題卷上都是自己所知的律法條文,周青林不禁暗自慶幸起自己背律文的好法子和自己的好運氣來。

    其實他覺得風棠書院的學子有一句話確實說得沒錯,自己就是僥幸而已,在他看來,能上考場的考生學識肯定都相差不到哪裏去,區別就在於考到的恰巧是你熟知的,這就是考運。

    前世自己就碰到過類似的學生,平時門門成績都是優,可一到正兒八經的大考就出問題,而有幾個平時成績不怎麽樣的同學,反而考上了重點。

    這就是有考運和沒考運的區別,所以他周青林就是個有考運眷顧著的人。

    有了這七八張的律法題撐著,周青林就沒有這麽緊張了,後麵的墨義題他也看過了,也都是自己會的,不管怎樣,這一場他相信自己肯定能順利完成的。

    考舍裏時不時傳來其他考生的抽氣聲,看來他們都被這大篇幅的律法題給嚇壞了吧。

    這讓周青林想起了同在上舍班的同窗們,他們也是按照他的法子背的律法文,所以這些律法題應該也難不倒他們才對。

    周青林對照著試題先在草稿紙上一一解出答案,準備等全部解答完畢之後再謄抄到答題紙上。

    巳時一過,便有衙役送了午飯過來,說是飯其實就是兩個燒餅來著,周青林把試卷小心地收到考籃裏,然後就著水壺裏的金銀花水吃了起來,燒餅表麵都是芝麻,裏麵還加了蔥和碎肉,嚼著還挺香的。

    周青林心道,等考好了院試他回家也試著給閨女們做幾個吃吃,這段時間自己忙於複習,他已經好久沒下廚大顯身手了。

    想到幾個閨女吃著燒餅滿臉是笑,馬屁連篇的樣子,周青林忍不住嘻嘻笑出聲來。

    這一笑可就出問題了,考場禁止喧嘩,雖然聲音不大,可考舍兩頭的衙役還是聽到了,他們忙往這邊跑了過來。

    聽到匆匆的腳步聲後,周青林立馬反應過來了,心道,完了完了,這下完了,他們總不會把自己給拖出去吧?

    危急之時,周青林立馬抓起另一個燒餅來……

    於是,等衙役們跑到周青林麵前時,就見他邊嚼餅子邊不住地點頭,嘴裏還時不時嗯嗯幾句,一副實在是香的樣子。

    眾衙役恍然,原來這人是因為燒餅太好吃才樂出聲來的啊,嘿嘿,還真是個喜形於色的人啊,吃塊燒餅就開心成這樣。

    走走走,衙役頭子朝同伴一揮手,心想,以後再有哪個考生說他媳婦娘家的二舅子的八大姨家的老太爺做的燒餅不好吃,他保證一個大嘴巴子呼死他。

    看到衙役們都走了,周青林忍不住摸了摸後背的汗,好險好險,要不是剛剛自己腦袋瓜好使,他肯定就被清理出去了。

    正午的太陽是最烈的時候,周青林連著又喝了兩口金銀花水,再把褲管直接卷到了大腿,然後把手上的汗往衣擺上擦了擦,接著打開答題卷謄抄了起來,雖然剛剛衙役給他拿來了蠟燭,可周青林並不想在晚上繼續答題,點著蠟燭招蚊子不說,模模糊糊的字還寫得不工整,要知道一手端端正正的館閣體也是主考官的加分項呢。

    大不了自己明天早點起來答題就是了。

    於是當考舍裏的學子都點著蠟燭在奮筆疾書時,周青林已經卷著身子進入夢鄉了。

    巡著考場的差役見了之後,不禁都睜大了雙眼,心道,要不是號房狹□□仄攤不開身,這人說不定早就打起呼嚕來了。

    一覺睡醒已是卯時,躺了一夜,周青林隻覺得全身上下都有些酸麻,他緩緩站起身活動著腿腳,心想,以自己的個子睡在這案板上可真不是一般的受罪啊。

    做了二十來個左右扭腰後,他終於舒服了許多,打開水壺,周青林漱了漱口,至於洗漱什麽的就別想了,他用手在臉上搓了搓,就當是幹洗了。

    忙完這一切後,周青林從考籃裏拿出答題卷,然後舔筆蘸墨,繼續昨日的謄抄來。

    夏日的天都亮得早,雖是卯時可天光已經大亮了,此時整個考舍裏靜悄悄的,昨晚熬夜的學子們正睡得香呢。

    等周青林把所有帖經試卷都謄抄好,並檢查無誤放入考籃後,衙役們送早飯過來了,每人五個包子,裏麵的肉放得足足的,一口咬下去滿嘴的香。

    周青林覺得這一百文一天的夥食費還算可以,不但好吃量也挺足的,隻是如果能來一碗稀飯就更好了,對了,最好能再加一個水煮蛋。

    不過,也隻能是想想而已了,為了不讓湯湯水水打濕考卷的事發生,這考場上的飯食隻能是幹的。

    把油乎乎的手往衣裳上擦了擦,周青林又謄抄起墨義來,離交卷還有兩個多時辰,自己得加快速度了,至於把衣裳當抹布的事,周青林也無奈啊,這考場深嚴,別說擦手的布了,哪怕是小小一片紙都是不許帶進來的。

    他低頭瞧了瞧胸前那幾塊汙漬,心道:反正老婆閨女都有了,怕啥。

    周青林把謄抄好的試卷一一整理好,數了數,共二十六張答題卷,一張未少,且每張考卷上頭都有昨日監考官巡考場時給他們蓋的小戳印,這是防備著考生偷換試卷呢。

    周青林把十五張草稿紙也都疊放整齊,這些稿紙待會兒也都要一起收交上去的。

    此時考舍裏已經陸續有人交卷了,衙役們提著漿糊小罐,上前幫著把交卷的考生卷子糊名,然後再一一放進大木箱裏。

    周青林沒有急著交卷,自己拖家帶口跑來安州考一趟試不容易,他得仔仔細細多檢查幾遍才安心。

    等衙役收了第一場的試卷,大家稍作休息後,第二場的答題卷就發下來了,這場考試的題量不大,兩詩一賦一策論。

    打開卷子,周青林先看了看兩首詩的命題要求,《望月山秋色》與《詠梅》,一景一色,前一首要求寫的是七言絕句,後一題則是作五言六韻詩一首。

    五言六韻?那不就是十二句的律詩嗎,周青林點頭,心道,這倒也不難。

    他又看了賦題,《賦孔子論儒服》,周青林想了想,孔子論儒出自四書五經中的魯哀公問儒,在禮記的《儒行》中,魯哀公問於孔子曰:“夫子之服,其儒服與?”孔子對曰:“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長居宋,冠章甫之冠。丘聞之也:君子之學也博,其服也鄉,丘不知儒服。(注)

    既然知道賦題的出處,那麽這篇賦文的難度也就不大了,周青林拿出草稿紙,提筆列出一條條魯哀公與孔夫子的問曰來。

    ……

    難熬的三天終於過去,出了考棚後,周青林已經聞到自己身上捂出來的餿味了,頭發更是淩亂不堪。

    聽到後麵似有人在喊自己,他轉頭朝身後望去,見是劉長明和何文昌一行人,看到他們此時的模樣,周青林趕忙用手把自己鬢角的頭發擼了又擼,心道,他此時不會也像個十八袋吧。

    劉長明自是不知對方已經把他和丐幫劃上等號了,隻一個勁地傻笑,另外幾人更是快步穿過人群圍到了周青林麵前,那眉開眼笑的樣子仿佛剛打了勝仗一般。

    周青林知道他們在樂嗬啥,這是都在高興那些律法題吧。

    等呂誌義和應進慶他們都出來後,一行人回到了書院,剛邁進大門,老徐頭就迎了過來,笑著對眾人說道:“快快快,都去洗澡去,今兒一早夥房就給你們燒好水了。”

    ……

    作者有話說:

    備注部分出自四書五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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