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書院謠言
作者:小桂花婆婆      更新:2022-07-21 15:07      字數:5573
  第68章 、書院謠言

    進了書院後, 周青林就向門房打聽起韓齋長的所在,他得先去辦理入學手續。

    守門房的是一位留著花白胡須的老者,在見知書院待了十幾年,老徐頭自有一套識人的法子, 他見眼前這人自己從未見過, 又聯想到前日過來報到的兩位新生, 便有些猜出周青林的身份來了。

    “你是咱們書院新招的府試案首吧?”老徐頭笑容可掬,眼中隱隱透著興奮的光。

    周青林點頭,道:“在下正是,莫不是韓齋長已與你說過我今日要過來?”

    “是啊, 前些天齋長就讓我留意著了,說是有三名雲河縣的新生要來報到, 這不前日已有兩位過來了,剩下的豈不就是案首你了。”

    老徐頭理了理身上的衣裳, 繼續說道:“想必齋長他們已經在等著了, 走走走,咱們現在就過去。”說著, 他帶上院門, 就興衝衝的跑在前頭帶路了。

    瞧這風風火火的性子倒不像近花甲之齡的老者。

    周青林背著書箱,跟著他往齋長室而去, 也順帶欣賞起沿途的景致來。

    見知書院占地約十多畝,是一個三進的大院落,大門進來便是敬文院,也就是學子們上課的地方,院子兩側各建有班舍六間, 另還配有水房和茶間, 院內場地寬敞, 樹木蒼鬱,倒是個力學不倦的好地方。

    穿過朱紅色的大門,入眼的便是一條青石小道,道路的兩邊各有一片蒼翠欲滴的細竹林,高挑的竹冠似不堪重負般,彎至道中,形成一道竹枝拱門,身臨其境時,有種恬靜淡然之感。

    第二進院落是山長與眾□□辦公和住宿的地方,院落裏建的都是二層樓屋,周青林看到藏書閣與崇儒祠也都設在這裏,而教學齋就在院子的西南麵。

    見到周青林,韓齋長自是十分高興的,自那日客棧相邀後,他就一直希望周青林能過來他們書院念書。

    韓齋長拿出報名的表單讓周青林填寫,之後又大致和他說了書院的規章製度,聽到周青林不準備住在書院宿舍裏時,韓齋長還是給他安排了一個房間,說是午休的時候可以有個地方休息一下。

    周青林拱手謝過。

    離開教學齋後,周青林便跟著崔講學來到了自己的班舍,今天就算開始正式上課了。

    此時正是早讀課的時間,整個敬文院裏都是朗朗的讀書聲。

    都說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經過一夜的休息,早上頭腦清靜,記憶力好,思路也是最清晰的時候,所以在這個時間段念書是最有收獲的。

    周青林分到了上舍班,這個班裏的二十來位學子都是要準備參加八月份的院試的。

    按現代的話來說,這就是一個院試衝刺班。

    呂誌義和應進慶也在這個班裏,看到周青林進來後,呂、應二人頓時興奮的不得了。

    雖前幾日才見過麵,可此時的意義卻是不一樣的,他們三人同是雲河縣人,如今又能在一個書院念書,心裏自然是十分開心的。

    周青林和大家自我介紹過後,便自覺坐到了最後排的位置上,他個子高,總不好意思坐在前頭。

    見崔講學走了,呂誌義貓著身子興衝衝地跑到了周青林的座位邊上,笑著說道:“哈哈,總算等到周兄你過來了,這下我們三個人終於可以湊到一塊兒念書了。”

    說著便朝應進慶招手,想讓他也過來一起聊天。

    哪知門口人影一晃,那崔講學捧著一卷書又回來了,四目相對,看得呂誌義頓時雙耳赤紅,隻能灰溜溜地挪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都已經是十七八歲的大小夥子了,被夫子逮到還挺不好意思的。

    看到呂誌義這狼狽樣,周青林也不敢多分心了,他打開書箱,從裏麵拿出了論語書,翻到《雍也》這章讀了起來,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

    好不容易挨到早讀課結束,呂誌義又從自己的座位上跑了過來。

    “我跟你說,咱們這位崔講學可嚴厲著呢,”想到剛剛自己被抓包的糗樣,呂誌義吐了吐舌頭壓低聲音說道:“聽說崔講學早在六年前就考中舉人了,隻是之後就沒有再去參加會試了。”呂誌義有些想不明白,做夫子難道比考中進士入朝堂強嗎?

    應進慶也走了過來,聽到這話後,他笑著說道:“其實教學相長也挺好的,要是他日我有幸能考中舉人,說不定也會選擇在府學當一名夫子。”

    周青林心道,每個人的心態不同,對生活的追求也就不同,所以做出的選擇與決定也定是不一樣的,這是很正常的事。

    就好比自己,剛穿來這裏時,心裏想得是如何讓妻女衣食無憂。可等遇到身不由己的徭役時,他想的則是該如何讓自己擺脫困境,而此時他想的更是要讓自己強大起來,這樣他才能給予妻女更有力地保護。

    ……

    上舍班一天要上四節課,上午是策論與經文,下午則是律法與詩賦。

    律法課是考秀才班新增的課程,雖然在前幾次院試中律法占的比例不大,但是誰也保不齊這次的試題會如何,所以該學起來的還得要學起來才行。

    看著厚厚的律法書,班舍裏的學子們都一個頭兩個大,紛紛叫苦不迭。

    呂誌義和應進慶也不例外,院試在即,這麽厚厚一本誰背得下來啊,唉!可真是讓人發愁。

    對於同窗們頭痛的事,周青林卻沒感到有多少壓力。

    說實話,自己除了對“吟詩作對”沒轍外,其他像這種死記硬背的科目,他一個連“最難配平的化學方程式”都能倒背如流的人,自是一點都不懼的。

    再說背律法也是有訣竅的,周青林翻開律法書,仔細看了一遍,就發現有好多違反律令之後的處罰都是一樣的。

    比如:子貧不能養贍父母,因致父母自縊死者,杖一百,流三千裏。還有:凡無故於街市鎮店,馳驟車馬,因而傷人至死者,杖一百,流三千裏。

    都是相同的流放三千裏杖一百。

    周青林心想,如果把這些處罰相同的律條都歸類到一起,那麽自己背記起來就會容易許多。

    他準備今晚回家後就仔細把裏麵的條文給它拆分成兩部分,區分出“因”和“果”,也就是拆分成“構成條件”和“法律效果”兩部分,這樣自己直接記住怎麽犯怎麽判就行了,其他的無關緊要的部分就可以不用去管它了。

    下午第二節 是詩賦課,還是由崔講學給他們上課,周青林來書院就是為了提高自己寫詩賦的能力而來的,所以他聽得特別認真,還特地拿出紙筆做起了課堂筆記。

    他把崔講學說的每一句話都用筆墨一一記錄了下來,準備留著慢慢消化。

    一節課上下來,周青林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寫詩作賦並沒有自己想得這麽可怕,自己之所以沒有頭緒,那是因為沒掌握技巧與方法。

    比如崔講學說到作詩時字句、對仗等各方麵的規定,自己壓根就不知道,寫詩時他的腦袋瓜子都注意在平仄上了。

    還有崔講學說的押韻方法,以及注重詩詞上下句中對子的使用,這些也都是自己完全不明白的。

    如今這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可真好啊!

    周青林有些激動,看來到見知書院念書的決定實在是太正確了,自己這次可真是獲益良多啊。

    詩賦課結束後,崔講學並沒有離開,而是朝最後排的周青林走了過去。

    自己講課時,其他的學子都坐得筆直認真聽著,唯有這人的心思沒用在聽課上。

    崔講學心中有些不悅,自己本來就對山長想用優等生來激勵普通生上進的做法不認同,他覺得讀書還是得靠自己,身邊同窗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是以,當崔講學看到周青林在課堂上拿著筆我行我素寫著字,對他的講席置若罔聞時,更是覺得自己的反對是正確的。

    這案首怕是自認為成績優異就不用好好學了吧。

    崔講學心想,有這樣的學生在課堂上,別說激勵不了普通生,其他人不被他帶壞自己就該萬分慶幸了。

    崔講學一把拿過周青林桌上的冊子,他準備拿去給山長看看,好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可等他翻開冊子看時,就被上麵擠得密密麻麻的字給驚到了,雖然有些潦草,但崔講學也認出來,本子上寫著的不正是剛剛自己在課堂上說過的內容嗎。

    崔講學再往後翻了幾頁,沒想到這人居然把他說的話都給記下來了,特別是講賦詩的方法的這段,簡直是一字不漏。

    想到剛剛自己還覺得對方懶散自負來著,崔講學千年不變的冷臉開始有些發燙,慢慢地雙耳也跟著紅了起來。

    他有些不好意思,看來是自己太武斷誤會人家了,看著冊子上龍飛鳳舞的字時,崔講學露出難得的笑臉,對周青林說笑道:“如日後有不解的地方可隨時過來教學齋找我。”

    周青林正在發懵剛剛夫子耷拉著臉收繳他冊子的事呢,話說他一個前世的學霸,這麽被老師甩臉子的事還從沒發生過呢,他剛想問問原因呢,哪知崔夫子又突然轉怒為笑了,且還讓他有問題盡管去找他。

    周青林心下大喜,也不去糾結剛剛夫子發什麽抽了。隻知道崔講學這是要給他開小灶了。

    這可是舉人文憑啊,哈哈哈!來對了來對了,看來自己來這裏念書實在是太明智了。

    “多謝夫子。”周青林感激地道謝。

    ……

    下學後,周青林沒有急著回家,拿了韓齋長給的房間鑰匙,準備和呂、應兩人先去看看宿室去。

    書院的第三進就是學子們住宿的地方,上舍班裏的學子都是從外縣過來的,所以一般吃住都在書院裏。

    院內設了專門燒水的小夥房,周青林看到有學子拿著水壺去打水,再過去便是飯堂了。

    院子裏栽了好多石榴樹,五月正是石榴開花的季節,星星點點的橘紅色綴滿了整片樹林,讓人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和前世一排排的宿舍不同,這邊的學子都住在一個個院落裏,有單獨的院門,獨立的洗浴間,每個院子還都配有小涼亭一間。

    周青林進去轉了轉,發現在亭子裏麵看書喝茶聊天都挺適合的。

    他們三人都在同一個小院裏,院子裏共有五個房間。

    呂誌義和應進慶兩人同在一間宿室,周青林看了看鑰匙上的木牌,自己的房間正好在他倆的邊上。

    他打開門走了進去,發現這屋子還是做了隔斷的,中間用木板隔成了內外兩間。

    外麵一間要稍許大些,擺放了兩張小書桌,靠中間隔牆的位置還做了一個大木櫃,應該是用來存放衣裳被褥等私人物品的,裏麵那間則簡單的鋪了兩張床。

    周青林正想著明天要不要從家裏帶了枕頭與薄被過來,這樣中午的時候自己就可以在這裏稍作休息了。

    結果就見呂、應二人敲門進來了。

    看到麵前兩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周青林出聲問道:“你倆咋啦?”

    “周兄你剛剛是不是也注意到咱們四周的院子都很冷清了?”呂誌義難得一本正經地說道。

    “是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周青林說道,剛剛他還納悶呢,他發現隻有附近的兩個院落才住著人,其他的院落好像都是空的。

    而且兩個院子裏住著的還都是他們上舍班的學子,他有些不解,按理說偌大一個書院不應該隻有這麽幾個住宿生才對啊。

    周青林心想,難道別人也和自己一樣在外租了房,所以都不住在這裏。

    “這就是我想和你說的事。”呂誌義歎氣道。

    這口氣聽得周青林有些發毛,難道這些屋子裏還有什麽隱情不成?

    “我也是昨天向班裏的同窗打聽過後才得知的,原來開年之後咱們書院就有一大半學子沒繼續過來念書了,如今除了四個小舍班和一個中舍班,剩下的就隻有咱們這個上舍班了。”

    “這是為什麽啊?”周青林吃驚,按呂誌義說的,那麽整個書院豈不是隻有一百二十來個學生了,他可是聽那沈掌櫃說風棠書院有八百多名學子呢,照這麽說來,這邊的人數隻是隔壁的零頭了。

    “年初也不知是誰傳出來的,說咱們見知書院的風水沒有隔壁書院的旺,這不都連著三年沒人考中府試了,院試就更不用說了,書院已經五年沒有士子考中秀才了,這話傳開後,今年就有好多學子轉到別的書院念書去了,聽說大部分人去得都是風棠書院,都說那裏風水好呢。”應進慶也把自己打聽來的消息說給了周青林聽。

    “隔壁書院不是很難進嗎?怎麽這會兒全都收了?”

    “不知道,”呂誌義搖頭:“聽說風棠書院為此還特地新開了四個上舍班,專門招收咱們這邊過去的學子呢,他們的學子還說要立誌拿下今年院試所有的榜單呢。”

    周青林想起早上在書院門口看到的一幕,看來古代書院之間的競爭也挺激烈的啊。

    應進慶接著說道:“咱們上舍班的十九名學子全都是新招來的外縣學生,怕人家不來,書院裏也都給他們免了束脩和食宿,還有,班裏除了咱們三個是今年府試新出的童生,其他十幾人都是往屆院試不中的童生,有幾個更是已經考了十來回了。”

    應進慶心道,那天他和呂兄看到班舍裏還有兩個頭發花白的老同窗時,心裏還有些稀奇,見知書院怎麽還會有年齡這麽大的學子啊。

    等同窗把事情和他說了之後,應進慶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原來是今年書院生源難招,本地的學子都不願到見知書院來呢。

    所以這些人還都是齋長和經長親自出馬招進來的,統統免束脩不說,就連食宿都是免費的,可就是這樣,好些人還不樂意來,不然整個上舍班也不會就隻有他們十九名學子了。

    班裏這些學生的家境跟他和呂兄都差不多,小戶人家供養讀書人無力,他還看到有兩個和他歲數差不多的同窗,他們穿著的裏衣,領子和袖口上都打著補丁。

    唉!都是學業難以為繼的人家,所以一聽說免食宿束脩就過來了。

    聽了他倆的話後,這下周青林也不知道說啥好了,感情他們這個班都是教職工倒貼銀子去外頭招攬來的臨時班啊。

    他還以為隻有他們三人才是優秀的特招生呢。

    感情他這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哈哈哈,周青林忍不住大笑出聲來。

    呂誌義被周青林笑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忙問道:“周兄你笑啥啊?我和應兄正為此事發愁呢。”

    應進慶點頭,他和呂兄就是因為府學書院師資和教學都比縣城好才過來的,他們兩人還準備加把勁考個秀才來著呢。

    看著眉頭緊鎖的兩個大小夥子,周青林笑著說道:“你倆還是別想太多了,好好念自己的書吧,不要再去搭理外頭那些無稽之談,要是自己沒本事的話去再好的書院也枉然。”

    周青林覺得“風水之事”八成是有心人故意散布的謠言吧。

    再說他可不相信這些風水好壞的話,前世自己教了幾十年的書,隻聽過好學生出好成績的事,還從沒聽說有誰因為學校好而變成學霸的。

    君不見國內的兩大最高學府,那不也是靠著全國各地頂尖的學霸支撐起來的嗎。

    對於周青林的話,呂誌義和應進慶還是很聽的,兩人都還記著藩籬草的事呢。周兄學識遠超他倆,懂得的事肯定也比他們多得多,所以周兄說的話肯定都是對的。

    這下兩人總算安下心來了。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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