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府試

  　　剛過寅時, 一向生物鍾都很準時的周青林已經醒了，他轉頭看了看窗外，天還是灰蒙蒙的，周青林心想, 此時如果在家的話, 怕是已經在院子裏跑了好幾圈了吧。

  　　來到安州府後, 自己都有好多天沒有早鍛煉了，不是他不想跑，也不是偷懶啥的，而是壓根不敢跑啊。

  　　你想啊, 外頭天還未大亮呢，這時城裏突然出現一個傻兮兮滿街亂串的人, 別人會作何想，知道的最多說一句這人在發神經吧, 不知道的還以為碰上偷子了呢, 到時把他胖揍一頓，然後再扭送到衙門那他豈不屈的慌。

  　　所以非常時期非常對待, 安州府可不是曉金村。

  　　周青林隻能老老實實地在房裏做了幾十個俯臥撐, 然後再練了練八段錦，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把今天的早鍛煉給完成了。

  　　閣樓層原來空著的幾間房, 如今也已經住滿了人，是常和縣的幾位學子。

  　　怕吵到隔壁房間的住客，洗漱過後，周青林就拿著《論語》下了樓，依舊和前幾天一樣, 去河邊背書去了。

  　　福來客棧後頭就是安州府的護城河, 河道兩旁小草青青, 柳枝細細，周青林去過一趟之後，就發現這是個讀書背文的好場所。

  　　房間隔音太差，以後自己就可以到這裏來背書了，這樣不但安靜了自己，也清靜了旁人，挺好。

  　　所以之後的幾天，早起的周青林都會拿著書本去河邊背一個多小時的文章及譯文，接著回客棧吃早飯，然後再出來。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去，河麵上縈繞著縹緲的白煙，此時水裏的野鴨已開始洑水嬉戲了。

  　　周青林在河道旁找了塊幹淨的大石頭坐下，打開書本，找出一段自己還未吃透的文章念了起來……

  　　晨風微微吹過，河麵泛起了陣陣漣漪。

  　　半個時辰後，周青林抱著書回到了客棧，一樓的店堂裏已經有好多書生在吃早飯了。

  　　他聞到了包子饅頭的香味，經過一個晚上的消化，自己的肚子早就餓了。

  　　呂誌義和應進慶捧著米粥正吃得歡，兩人見周青林進來，忙朝他招手。

  　　周青林指了指手裏的書，他得先把書放到房間裏去，這可是好幾兩銀子一本的書呢，到時可別被沾到湯水了。

  　　下了樓，店小二就把屬於他的那份早飯端了過來，四個包子，一個雞蛋，一碗米粥，還有一碟鹹菜。

  　　這雞蛋是周青林特地讓掌櫃給他加上去的。

  　　這幾天備考辛苦，每天的營養更是不能落下。

  　　呂誌義看周青林把雞蛋輕輕地往桌子上敲了敲，然後慢條斯理地剝起雞蛋殼來。

  　　他就不明白了，周兄這麽大一個人了，幹嘛非得像小孩子一樣，每天吃一個煮雞蛋啊。

  　　見兩人一個勁地盯著自己手上的雞蛋瞧，周青林開玩笑道：“要不待會兒先給你倆咬一口？”

  　　不吃不吃，應進慶和呂誌義兩人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哼，這水煮蛋可是小孩子家家吃的，他倆又不是三歲稚童。

  　　見對方一副不敢苟同的樣子，周青林起了捉狹的心思，他壓低聲音故作高深道：“跟你倆說個天大的秘密。”

  　　“啥秘密？”呂誌義和應進慶有些發愣，不知道這天大到底是多大。

  　　旁邊桌子的幾個人一聽這話，立馬八卦地把身子往這邊傾了傾，嘿嘿，他們最喜歡聽的就是秘密了。

  　　咳咳，周青林清了清嗓子道：“一月份我家買了十幾隻母雞，然後第二天它們就下了十幾個蛋，之後每天都下每天都下，哎呦，我一看，心裏著急啊，這麽多雞蛋不趕快吃，那不是要壞了嗎，於是我每天吃每天吃，就這樣連著吃了一個多月，結果最後你們猜怎麽著了？”

  　　“怎麽著了？”被挑起好奇心的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自從吃了雞蛋後啊，我讀書輕鬆了，背書也不費勁了，記憶力也比以往好多了，你們說新奇不新奇。”

  　　應進慶聽得雲裏霧裏，周兄你說的那還是雞蛋嗎，不會是仙丹吧？

  　　呂誌義翻著眼睛想了一會兒，然後似想到了什麽，隻見他一拍腦袋，顫抖著雙唇激動地問道：“那那那周兄你考縣試前也都有吃雞蛋嗎？”

  　　“當然吃啊，每天一個，雷打不動。”

  　　一聽這話，呂誌義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哈哈哈，這下自己和應兄有希望啦。

  　　想到這裏，他唰的一下站起身，接著拉起應進慶的胳膊就往客棧廚房跑去。

  　　幾個八卦的考生趕忙尾隨在後，正想弄明白這到底是咋回事呢，結果就聽前頭兩人的對話。

  　　應進慶：“好好地你拉我來這裏幹嘛啊？”

  　　呂誌義：“你剛剛沒聽周兄說嗎，縣試前他可是每天一個雞蛋呢。”

  　　應進慶：“聽到了啊，一天吃一個雞蛋，這有什麽可奇怪的。”

  　　呂誌義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忘了周兄考到啥了嗎？”

  　　“沒忘啊，周兄考中縣案首了啊，案首案首，對哦，考中案首了。”應進慶摸了摸腦袋若有所思：“吃雞蛋……考案首……”

  　　跟著的幾人終於沒忍住，紛紛衝上前問道：“敢問兄台，那周兄是誰？”

  　　“周兄就是咱們雲河縣案首啊！”呂誌義與有榮焉。

  　　“難怪……”

  　　“我說呢……”

  　　“原來是這樣啊……”

  　　眾人隻覺窺得了天機。

  　　當天，福來客棧的大堂裏充溢著炒雞蛋，蒸雞蛋，湯雞蛋的香味。

  　　第二日，瑞雲街上飄滿了煎雞蛋，煮雞蛋，醋溜雞蛋的香氣。

  　　對了，好像還有西紅柿炒雞蛋來著。

  　　……

  　　四月二十八，府試。

  　　周青林洗漱好之後，就吃了幾塊點心。

  　　待會兒在考棚外還要排許久的隊，自己得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街上傳來了二更的梆子聲，周青林再次打開考籃細細查看，都沒有問題，然後蓋上蓋子，提著籃子下樓去了。

  　　“周兄！”呂誌義和應進慶看到周青林下來了，忙走上前來。

  　　這時吳秀才領著吳玉堂和夏文謙也過來了。

  　　住到客棧後，周青林就很少看到他們三人，聽呂誌義說，吳秀才每天出門會友時，都會帶吳玉堂一起去，好讓他的秀才友人幫著指點考教。

  　　而夏文謙則常常和客棧裏的書生聚在一起吟詩作對，聽說，光詩會就參加七八場了。

  　　對於這些能出口成章的古代人，周青林隻有羨慕的份了。

  　　“唐秀才昨日已到安州府，此時應在考棚那兒等著了，我這就過去，你們隨後過來便是。”說罷，吳秀才正準備邁步出門，可不知又想到了什麽，隻見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又繼續開口道：“本朝規定，一旦發現考生有夾帶作弊行為，其考試資格當場取消，且三年內不得再參加府試，你們可記住了嗎？”

  　　“記住了！”幾人齊聲應答。

  　　吳秀才點點頭，而後便步履匆匆往府衙考棚去了。

  　　此時瑞雲街上已經擠滿了人，周青林幾人提著考籃緩緩跟在後麵走著。

  　　這次府試考生將近四千，花費在搜檢上的時間就多了，是以，他們這次比縣試提早了一個時辰到考棚集合。

  　　等他們幾人到時，龍門門口的隊伍已排得老長，周青林朝人群中看了看，小到十一二的，大到頭發花白的，跟他差不多年紀的也有好多，可謂是老老少少齊上陣了。

  　　周青林看到大家都把考籃提到了身前的位置，雖然沒人告訴過他，但他也能猜想得到，這黑燈瞎火的，眾人是怕被人往考籃裏塞小抄栽贓陷害吧。

  　　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周青林覺得這種做法確實很有必要，想到這裏，他也把考籃提到了胸前。

  　　子時三刻開龍門。

  　　這時一隊身穿同色學袍手提同款考籃的士子走了過來，而前麵排著的兩隊考生已經在眾多衙役的指揮下讓出了一條道來。

  　　周青林聽到身邊有考生的竊竊私語聲。

  　　“每年都是風棠書院的學子先進龍門。”

  　　“那當然了，人家可是百年學府，咱們自是不能比的，你沒見近十年的府試和院試的案首都被他們包攬了嗎？”

  　　“哼，李兄隻會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咱們要是日日有大儒教學，定也是不差的。”

  　　周青林心道，原來這就是聞名遐邇的風棠書院的學子啊。

  　　……

  　　廩生唱保後，他們五人跟著衙役到了搜子那裏。

  　　十來個搜子齊上陣，先查考籃，再是搜身。

  　　府試的搜檢比縣試嚴格了許多，想到上次桂花糕的遭遇，這次周青林特地買了小方塊狀的栗子糕，可惜也沒有逃脫衙役的魔爪，直到掰得不能再掰了，點心這一環才算過了關。

  　　然後就是解衣寬帶，脫鞋脫襪，就連頭發也不能幸免，拆開發髻，然後接過衙役遞過來的篦子，上下左右一通梳，等他喊停了，就代表你可以進考場了。

  　　周青林用手指重新攏好發髻，然後拿著考牌，由執燈小吏送到了自己的號房。

  　　依舊是小小的一間，周青林拿出考籃裏的抹布，把木板上的灰層都一一擦拭幹淨。

  　　接著趴到號板上閉目養神起來。

  　　他們亥時從客棧出來，子時進的龍門，此時已是寅時了，再過兩個時辰就是正式開考時間，自己得抓緊時間休息一下。

  　　模模糊糊中聽到三聲鼓響，周青林知道這是封龍門了。

  　　他輕撫眉心醒了醒神，心道，屬於自己的第二場戰役馬上就要打響了。

  　　挑著擔子的衙役把考卷一一發到士子手中，隨著一聲鑼響，府試正式開考了。

  　　這一場考的是帖經，周青林把六張試卷都瀏覽了一遍，很好，並沒有出現自己沒有接觸過的內容，看來他的排除法依舊是有效果的。

  　　接下來自己隻要仔細答題，不要出現錯字和漏字，那麽第一場考試就能順利過關了。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

  　　這是《論語》中的裏仁篇，周青林想了想，後麵一句應該是：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確認無誤後，他提筆調墨一字一句地答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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