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徭役

  　　未出正月, 大夥兒還都沉浸在年味裏呢，便有縣裏的衙役敲鑼打鼓地到各村張貼告示。

  　　小孩們都歡歡喜喜地跑過去看新奇，不知這麽熱鬧為的是哪般。

  　　等被笑咪咪的衙役告知貼的是服徭役的告示後，孩童們臉上的笑容立馬就消失不見了, 一個個都悶悶不樂地往家走, 看來再小的娃兒也是知道服徭役就是讓爹爹出門做苦力去的。

  　　隻一盞茶的功夫, 整個曉金村的人便都知道今年的徭役要開始了，原本喜氣洋洋的新年氣氛霎時就被愁雲代替，好多村民唉聲歎氣起來。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來到張裏正家裏，想知道今年的徭役是個什麽章程。

  　　大夥兒都不明白, 往年疏通河道不是要等到四月才開始嗎，為啥今年提前了這麽多, 再說這江中的冰都還沒化幹淨呢，怎麽做得了活啊？

  　　等裏正把告示上的內容一一說給大家聽後, 大夥兒才知曉今年的徭役不是清理河道淤泥, 而是修城牆來著。

  　　於是人群立馬炸開了鍋，村民們都惴惴不安起來, 有的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麽, 有的人則急匆匆地轉身就往家裏走去。

  　　也無怪大家這麽害怕，這修城牆的活兒可不輕鬆, 十多年前，村裏人也是去修建過一次城牆的。

  　　那次的徭役在村民的心裏可謂是印象深刻，去的時候身強體壯，可回來時大家就跟生了一場大病似的，個個麵黃肌瘦, 還有幾個人是被抬著回來的, 說是被條石砸斷了腿, 血糊拉碴的，其中還有一個回家沒撐幾天就死了。

  　　如今一聽又要去修城牆，村民們自然惶恐不安。

  　　周青林也到了張裏正家裏，此時他正在院外頭看著牆上貼著的告示。

  　　周青林是認識繁體字的，他把告示上的內容細細地讀了一遍，也清楚地了解了這次徭役的全部內容。

  　　告示上大致意思就是，因為雲河鎮的城牆多年失修，在去年十二月的時候城東那段城牆連著倒塌了十幾裏。

  　　所以這次的徭役就是安排大家修建城牆來著，另外就是除了有功名的人家，如秀才或者舉人，和年紀在五十歲以上和十五歲以下的，其餘每家必須要出一個勞力，最主要的一點就是，這一次不允許以任何形式代替，也就說不可以用銀子抵徭來著。

  　　至於徭役什麽時候結束，告示上也沒有明確的時間，隻是規定各村的村民在後天早上由村裏的裏正領著去縣衙報道，登記之後再被帶到幹活的地方。

  　　周青林又看了一遍告示最底下那特意用朱墨撰寫的幾行字：凡隱瞞真實年齡逃避徭役者，杖一百。若故意自殘身體，不論其有所逃避還是無所逃避，皆徒三年，並處罰金十兩。

  　　此時他心裏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碰到這種事，說不喪氣那是假的。

  　　在古代，徭役就是無償的勞動，且這修城牆說白了就是最累的苦役。

  　　想到影視劇裏那一個個背著大石頭，腳步蹣跚的苦力，周青林簡直不寒而栗，看來這次他要脫層皮了。

  　　唉！多想無益，既然無論如何都避免不了，自己還是趕緊想想家中該如何安排吧。

  　　家裏就他一個男丁，他出去後，那麽就隻剩下劉蓮芝她們母女幾個了，說實話他還真的有點不放心。

  　　此外，這次做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結束，十幾裏的城牆，想來最快也得兩三個月吧，所以他得想個兩全的法子才行。

  　　是以周青林也沒有再逗留，離開張裏正的家後便快步往村西頭走去，劉蓮芝看到相公回來了，忙迎了出來，一雙杏眼紅紅的，看來是哭過了。

  　　“你已經知道不能用銀子抵的事了？”周青林問道。

  　　前幾天夫妻兩個正討論過今後服徭役的事來著，當時周青林還讓劉蓮芝盡管放心，說以後他定會多掙銀子，徭役的話就用銀子抵好了。

  　　哪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有銀子也使不上勁了。

  　　劉蓮芝點點頭，“剛剛聽到隔壁姚大娘的哭聲，我就過去看了看，才知道今年的徭役居然是修城牆，且還不能用銀子抵消來著。”說罷，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想起剛剛宋氏說的話，劉蓮芝有些六神無主，她相公哪裏做過這樣的苦力活啊。

  　　劉蓮芝越想心裏越害怕，一把撲進周青林的懷裏，哽咽著說道：“相公，這可怎麽辦啊？”說罷便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有啥好哭的，你放心吧，相公定能平平安安地回來的，”周青林拍了拍劉蓮芝的肩膀繼續說道：“後天就要去縣衙報到了，時間倉促，你去把那些首飾拿出來，我現在就到鎮上找了當鋪把它們都換成銀子。”

  　　剛剛在回來的路上周青林就想清楚了，不管怎樣，他先得給妻女幾個留些銀子在家裏，這樣自己真要有個什麽事兒，最起碼媳婦和閨女今後的生活是有保障的。

  　　再說他也不是真的要拿了那些首飾去賣，之所以這麽說，就是為了讓自己拿出來的銀子有個出處。

  　　這次周青林準備再去賣幾顆人參，而那些首飾就暫時存放在他的倉庫裏吧。

  　　劉蓮芝不知道相公換這麽多銀子要做啥，但她沒有多問，聽了周青林的話後就去房裏把首飾連著那個荷包都拿了出來，周青林接過來後就塞到了衣襟裏，然後背著竹簍就急匆匆地到村口搭牛車去了。

  　　今天的周滿倉比以往沉默了許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家就一個兒子，前幾年的徭役，他們都是用銀子抵的，可這次，唉，想到馬上就要去服徭役的兒子，周滿倉急得直歎氣，這可咋辦啊。

  　　周青林坐在牛車上等了一會兒見還沒有人過來，他心裏有些著急，想了想就對周滿倉說道：“滿倉叔，要不你就載著我一個人去吧，待會兒我給你包車的價錢。”

  　　現下村裏人都在煩心徭役的事呢，誰還會有閑心去鎮上啊，再等下去定也是沒人的。

  　　周滿倉點點頭，趕著牛車就出發了。

  　　一路上，周青林都在想該怎麽安頓母女幾個的事，待會兒他要去鎮上看看有沒有小狗賣的，他想去買一隻回來養著，等稍大些就可以看家了。

  　　還有，等下如果回來早的話，他就到周向東家去一趟，他想拜托劉氏以後有空多上他家轉轉，幫他多看顧著些。

  　　想到這裏，周青林突然想到了嶽母來，對啊，他可以接嶽母來家住上一段時間啊，有個長輩在家裏，遇事還能有個商量，這樣他在外麵也能放心些，周青林心中暗定，明天他就去後廳村一趟。

  　　到了雲河鎮，周青林付了車資，告訴周滿倉不要等他後，便直接往通善街去了。

  　　街道兩邊還掛著好些花燈，應該是前幾天正月十五鬧元宵時掛上去的。

  　　年後的雲河鎮明顯要安靜了許多，街道上來往的行人也少了好多，兩旁店裏都輕輕冷冷的，夥計和掌櫃撥拉著算盤百般無聊。

  　　周青林摸了摸懷裏的人參，這次挑的幾顆品相都很不錯，他想著最好能多賣些銀子。前路迷茫，此次服徭役不知道會是個什麽光景，他想給妻女多留點銀子傍身。

  　　隻是不知道那滋福堂的劉掌櫃能不能吃下這麽多，周青林心想，待會兒他先拿過去給劉掌櫃看看再說，如果吃不下他再去另幾家問問。

  　　至於在價錢上會不會被坑，這點周青林從來沒有擔心過，他在前世活了這麽大歲數了，看人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這劉掌櫃應該不是那種唯利是圖的人。

  　　再說，真的想對他不利他也不怕，他儲物倉庫裏的那十幾把木木倉可不是吃素的。

  　　今天來得比較早，到了滋福堂後，那劉掌櫃還沒來鋪子呢，小夥計請周青林先到一旁的小隔間等著，上過茶後，便又回到櫃台裏忙活兒去了。

  　　櫃台後麵是一長排靠牆的藥櫃，頂上放著幾十個青花瓷罐，櫃上裝著一百多個大大小小的抽屜，每個抽屜都貼著一張小紙片，上麵記錄著各種各樣的藥名兒。

  　　等小藥童給周青林續上第二杯茶時，劉掌櫃就到了，見到周青林後，他還有些詫異，難道他今天又能收到好藥材啦？要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劉掌櫃笑著把周青林請進了後堂。

  　　“不知老弟這次過來所為何事？”請人入座後，劉掌櫃開門見山。

  　　周青林也沒有賣關子，直接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劉掌櫃聽後一陣竊喜，如今他們店裏最缺的就是這些高檔的藥材，年前少東家回京時把店裏都搜羅了一遍，就連那顆拳頭大小的靈芝都給拿走了。

  　　京城裏的達官貴人最多，是以那些金貴藥材銷路也好，他這邊收來的好東西基本都是拿到京城去賣的。

  　　所以店裏正缺著貨呢。

  　　隻是不知道這次小老弟拿來的是什麽，劉掌櫃笑著說道：“咱們也算做過兩回生意了，看老弟也是個直爽之人，所以我也不說那些廢話了，一句話，隻要老弟手裏的貨好，價格咱們好商量。”

  　　聽掌櫃這麽說，周青林點頭，接著便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來，打開之後放到了桌上，四顆完完整整的人參就露了出來，且其中兩顆大的都已經長成人形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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