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川瀾      更新:2022-07-21 15:00      字數:4066
  第47章

    江時一握刀的手被死死鉗製著, 連顫抖都做不到,他爆出血絲的眼睛驚懼瞪著刀尖,親眼看著最鋒利的部分當真一點點紮進秦硯北的脖頸裏,沁出鮮紅的血珠。

    秦硯北像不知道疼, 手腕的力度堅不可摧, 繼續摁著他往裏刺, 眼簾就那麽垂著,盯死物一樣盯著他。

    江時一鬢角被冷汗浸透,大口地急促喘氣,心髒跳到某個限度, 隨時要頂不住炸開。

    秦硯北不是隨口威脅,他瘋了, 真的連生死都不在乎,要代替雲織給他償命?!

    江時一被掐到窒息的時候沒有這麽絕望, 但這一刻, 眼睜睜目睹秦硯北頸邊的血越來越明顯,幾乎拉成刺目的血線, 他心態徹底崩塌。

    他不能刺傷秦硯北……他承擔不起後果!

    江時一仿佛突然驚醒過來, 不顧劇痛的拚命鬆開手指,刀抓不穩, 帶著紅痕“咚”的掉下去。

    秦硯北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疾病患者!他根本不是正常人!有誰會不怕死?!誰敢逼對方拿著刀往自己命脈上捅?!就為了一個女人?!

    他計劃這麽長時間,耐著心慢慢鋪墊,準備了能想到的各種細節,不惜冒著被秦氏太子爺報複的風險虎口奪人,心裏清楚不是萬無一失, 以他的能力也不可能真正跟秦硯北抗衡。

    他賭的就是雲織的溫軟好哄, 和秦硯北的沒那麽在乎。

    隻要這兩個達成其一, 雲織就毫無疑問是他的。

    他就可以隨便彌補過去的那些不滿意,填平遺憾,至於後麵能跟雲織走多遠,還要看她談起戀愛來到底怎麽樣。

    畢竟也沒有哪條法律規定,一場戀愛必須談到結婚,甚至一輩子,他真正想要的,是通過雲織抹除掉過去那個懦弱的自己,填平心裏不甘。

    但現在,他猶如被一頭摁進了冰窟裏,所有籌謀都像一場空。

    雲織不聽話,而秦硯北為了不讓她給別人報恩,連命都要替她去還嗎?!

    秦硯北一步上前,踩到那把刀上,嗓子沉啞得刮人耳膜:“是你不要命償的,那就該算別的賬了。”

    江時一被刺骨的恐懼感淹沒,他沒路可躲,搖搖晃晃往走廊裏倒退,還堅持擋在秦硯北去找雲織的必經之路上。

    他艱難張開口想說話,秦硯北直接一腳踹在他小腹上。

    江時一身體往後一彈,短促痛叫一聲就再也沒機會張嘴,他養尊處優的清瘦身體受不了重擊,膝蓋一彎,撲通跌跪下去,被秦硯北再次鉗住脖子拎起來,拖著往後拽。

    江時一的掙紮換來更大痛苦,秦硯北根本是在把他往死裏弄。

    他骨頭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狠重碰撞,一個袖扣都精致到一絲不苟的公子哥,現在沙袋似的處在一條越來越幽深的走廊裏,隨時要沒命的威脅,讓他心理完全被擊潰。

    他神誌不清地胡亂說話,吐字含糊,斷斷續續:“秦硯北你殺了我,殺了我就永遠沒有第二個人,第二個人知道當初,”

    “你才,才最可憐,好像掌控一切,其實一無所有,你一無所有!”

    “你比我更慘,你根本不清楚你錯過什麽,你一輩子,就隻能靠欺瞞擁有她,”

    秦硯北大步趕到那扇緊閉的教室門前,江時一被死屍般扔到牆上,他撞得幹嘔,身上堆積了多處骨折,癱在地上昏迷過去。

    門在裏麵上鎖,秦硯北連去推的時間都不敢浪費,凶暴踢開,昏暗的教室隨即無所遁形,那個與現實世界格格不入的虐待裝置就放在正中間,掛著鎖頭。

    中年男女已經聽見外麵動靜了,意識到出了大事,躲在一邊想趁機跑出去。

    秦硯北幹涸的唇角裂開,第一時間扯斷電源,抓著兩個人的頭發一把推到那個黑灰色的巨大設備前麵,兩個人反抗不了,結結實實撞上,滿頭鮮血。

    “打開。”

    中年男女俱是眼前發黑,還在試圖掙脫,嘴裏嘶聲叫著威脅的話。

    當年尚德學校有學生自殺,事情鬧大就躲風頭關停了,加上有利益鏈上的人幫忙庇護,這些年平安落地,沒敢再明目張膽搞什麽。

    要不是最近實在缺錢,雲家又說那個年輕人開出的價碼實在拒絕不了,也不會沒抵住誘惑再來一次。

    想著雲織性格軟綿,又隻是個大學生而已,再一聽話,根本沒什麽可擔心的。

    但此時此刻,兩個人頭破血流半跪在這兒,知道完了。

    秦硯北前一句音量很低,幾個字扯得發碎,在看見兩個人沒有立即掏鑰匙開門的一刻,他揪著兩人後衣領,眼底殷紅地往金屬門上砸,戾氣能將人生吞活剖:“我讓你開門!”

    女人嚇破膽,頭昏眼花地哆哆嗦嗦掏出鑰匙,對了半天對不上鎖孔。

    秦硯北一把搶過,手指戰栗著攥住鎖頭,插進鑰匙不過就兩三秒,卻仿佛無限拉長,任何一個被耽擱的瞬間都在割雲織的血肉。

    門緩緩拉開,裏麵攻擊精神的噪音已經因為斷電停了,形同密室的空間沒有半點光,狹□□仄,緊到隻能容納一個人板正坐下,透氣孔僅僅夠維持人不死,椅子上連通著線路,靠通電折磨人。

    一門之隔,打開就是地獄。

    女孩子低著頭,怔怔坐在那把椅子上,用盡一切可能地蜷縮著自己,手上遍布深深淺淺的抓痕,嘴唇咬得到處都是破口。

    她睫毛壓得很低,臉上層疊的淚痕已經幹了很多,但水跡還在持續不斷地,無意識往下流。

    門開的時候,她沒看見光,也沒聽到聲音,是被針刺似的身體感覺到了空間變大,才無力順著椅子滑下去。

    秦硯北以為自己已經疼過太多,不會再超出了。

    但看到雲織的時候,他渾身血液像被抽空,眼裏淤著的斑駁紅色灼熱地往外溢,心髒疼到已經遠遠越過了形容的範疇,成了身體實質的劇痛,剜著五髒六腑。

    他張口,發不出聲,在她要滑倒的關頭撲上去抱她。

    雲織還醒著,渾渾噩噩的意識脆弱到一碰就碎,她不知道對麵是誰,恐懼地抱著腿,坐在地上拚命往後躲,想把自己藏進角落裏。

    秦硯北跟著她蹲跪下去,不敢強行碰她,怕她再受傷。

    他緊緊攥著她裙角,生怕她消失,把布料一層一層捏在手指間:“織織,織織……”

    他不斷念她名字,一聲聲帶顫:“我是秦硯北,你抬頭看看我,織織,我把他們打跑了,沒人敢欺負你,我們去醫院。”

    他中間幾乎說不下去,想碰她的臉,指尖隻懸在半空,語氣低到塵埃裏,再次重複:“織織,抬頭看看我。”

    雲織的世界已經混淆。

    她沒有閉眼,但什麽都看不見,隻有極度模糊的隱約輪廓,耳朵裏一刻不停地敲打轟鳴,所有接收到的聲音都被扭曲,變成怪異的調子,皮膚上像紮滿細針,稍微一動就千瘡百孔地疼。

    生理性不能抵抗的畏懼,絕望,還有深重陰影,把她拖拽進從前最恐怖的記憶裏,身體也仿佛自動打開了最後一道保護開關,那種無能為力的應激反應再次席卷她。

    關上吧……

    沒有視覺,就不用怕黑了,沒有聽覺,就不怕那些折磨人的噪音,身體先疼起來,就不怕電流通過時候的痛。

    往最暗無天日的地方蜷縮,藏進角落或者土裏,不要被找到,不要被關進黑暗,如果自己不存在就好了。

    不能看,不能聽,不能被碰觸,不能吃東西,會挨打,會死。

    幾年前,奶奶都不堪受罪,哭著不知道要怎麽管她,她一個人在那間小房子裏縮著等待生命走完,可心底又在無比渴望,渴望這個她自己推不開的封閉牢籠,能被人敲開一條縫隙,讓她看見一點點光。

    然後那道光就來了。

    十一……

    雲織抱緊膝蓋,安靜地哭著,她找不到十一了,她甚至開始喜歡另一個人。

    她沒見過十一的臉,就連他的聲音,也隻記得應激反應嚴重時被扭曲過的,根本不是他真正的聲線。

    意識在滑坡,拖著整個人往懸崖裏掉,雲織知道再也不可能遇到十一了,她也可能熬不過這次卷土重來的反應,她一腳踏進鬼門關裏,卻忽然有一道斷續的聲音響在她耳邊。

    ,“我是秦硯北,你抬頭看看我。”

    這句話她聽不懂,聽不清,但變調的音節,語句,在經過扭曲之後,燒著高溫烙進她腦中。

    跟當初一樣的……

    一樣的短句,一樣的頓挫,除了比過去低沉之外,絲毫沒有差別。

    她在那個時期,除了奶奶的聲音之外,唯獨就隻聽過這一個人的,翻來覆去地回憶銘記過,身體有自動反應的本能,在聽到的一瞬,就能確定是誰在對她說話!

    雲織不能相信地抬了抬頭,眼睫上水跡淋漓。

    那道夢過無數次,一遍一遍深夜回響在耳邊的語氣節奏,在她第二次掉進深澗之前,天降一般出現在這裏,牢牢勾住她瓦解的意誌。

    雲織哽咽出聲,茫然往前夠了夠,怯意地喃喃:“十一……”

    那道聲音更近,呼吸拂在她臉頰邊。

    是他……

    真的是他!

    他活生生的,就在她跟前!

    雲織撐起的壁壘四分五裂,她怕抓不住他,怕他轉眼又消失,她踉蹌著往前撲,胡亂去摸他的手,眼淚順著小巧下巴滴下去。

    她自己聽不到,所以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叫沒叫出聲來,隻是本能地在心裏反複喊他,喊那個她少女時默默給取他的昵稱。

    “十一。”

    “十一!”

    昏暗的破舊教室裏,秦硯北半跪在雲織麵前。

    她無助地撲向他,抓著他的手,淚滴在他手背上,燙得要燒穿,她像是生怕失去,帶著他從沒有得到過的珍視在乎,顫抖叫著那兩個字。

    喜歡。

    依賴。

    親昵。

    渴望。

    他窮盡一切想要擁有的,哪怕一點點他都會滿足,原來不是她不願意給,是真的全部都屬於另一個人。

    秦硯北注視著眼前的姑娘,時刻隨著她跳動的心,被她親手攥裂。

    他低聲笑了一下,滿手的傷口裏還嵌著大大小小的碎玻璃,骨節勒到極限,皮膚鍍上不正常的紅,又倏地鬆開。

    雲織夠到他身前,看不到,隻能靠撫摸,她胡亂觸碰著他的手臂胸口,直到指尖沾到他頸邊還沒幹的血。

    她摸一寸,手上的皮膚就疼幾分,但都不重要了,都能忽略,她隻想確認他是真實存在的。

    隻是越摸,那些觸感,線條和輪廓,就越深入本能的熟悉。

    “十一……”

    一個名字,就是對秦硯北的淩遲。

    皮肉都被她割掉之後,他還剩一副空蕩的骨架。

    秦硯北咬緊牙關,突然上前,一把摟住雲織,扣著她後腦,不顧一切往懷裏深深按,用身體把她包裹。

    她嚇壞了,現在看不見他,不知道他是誰。

    侵吞搶占,底線盡失,他什麽都做。

    秦硯北用盡力氣抱著雲織,閉上眼,眼尾灼熱,他俯身埋在她頸邊,低啞回答。

    “我是……”

    “我就是!”

    “織織,我來了,別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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