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者:四時酒      更新:2022-07-20 13:32      字數:3298
  第13章

    找好了地方,蘇葵就該搬來了。不過說真的,她哪有什麽東西好搬?

    一個破舊的布挎包,兩套冬天穿的衣服,一套還是打了補丁的。至於盆子,暖水壺,搪瓷缸子,那都是家裏公用的。

    蘇葵早盼著改善生活了,但光有錢不行,還得有票啊!要是能用錢買票就好了。

    在給一個大娘悄悄塞了兩毛錢後,蘇葵成功得到了消息。

    大娘告訴她,讓她去百貨商店或者供銷社旁邊守著,看見那些手裏拿著票又不進去買的,多半就是她要找的。

    果不其然,在一家供銷社門口,蘇葵看見幾人在那兒徘徊,不時把花花綠綠的票拿出來看。

    她又謹慎地觀察了一會兒,戴好圍巾,把臉遮住,這才走了出去。按照那大娘說的,在門口來回走了幾圈。

    那幾個人也觀察她好久,過了一會兒,終於有個戴帽子的女人走過來,小聲問:“妹子,幹啥呢?”

    蘇葵也小聲道:“我想扯點布,就是家裏的布票用完了。”

    那人眼睛一亮,沒找錯人,她壓低了帽子:“我這兒就有,咱們換個地方。”

    “我先走,在榆錢巷子那裏等你。”說完她就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

    榆錢巷子裏,看見蘇葵到了,等了一會兒那女人才走出來,又四處看了看,才小聲問:“你要多少,錢帶了嗎?”

    這會兒抓投機倒把非常嚴,前段時間才被衛兵抓走幾個,黑市都不敢冒頭,不怪她如此小心。

    “有多少,我全要了。”布票這東西是剛需,她隻嫌少不嫌多。

    女人驚訝了下,還是什麽都沒問,隻道:“我有六張,四張六尺的,還有兩張七尺五寸的,十五塊錢。”

    這真是高價了。

    看蘇葵不說話,那女人連忙道:“妹子,現在就這價格,我可沒唬你。”

    這是她攢了好久的,要不是家裏困難,她也不敢冒風險拿出來賣。

    “還有別的票嗎?”蘇葵隻是忽然想到,她不止缺布票,別的也沒有啊!“什麽票都可以,我都要。”

    蘇葵將十五塊錢先拿出來,女人看到錢,想了想一咬牙:“有!你過兩天來,我們還在這兒交易。”

    她親戚家裏也需要錢,她準備一起給收過來。看蘇葵出手是個大方的,這下錢的問題就能解決了。

    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看了看旁邊,蘇葵把圍巾拉得更高,女人更是一直戴著帽子低著頭,飛快走了,看樣子比她更怕被發現。

    看樣子,下回來還得更小心。

    蘇葵拿著錢和票,直奔百貨商店。

    售貨員還是上次那個,但早就不認識蘇葵了,動作麻溜,嗓門賊大:“要哪匹布,自己看,看好了喊我——”

    說實在,蘇葵真的沒有挑選的餘地。這年頭布料是清一色的黑白灰藍,一點花花都看不見的。

    她給自己挑了黑白兩個色,又給秦曉蘭扯了幾尺布,這營養不良的身體卻下意識地就看向櫃台上的糖果餅幹肉罐頭。

    沒辦法,她穿過來後,幾乎連油腥味兒都沒見過,食堂天天煮糊糊,有個玉米饃都了不得。她吃過最甜的東西是路邊的野草杆,吃過葷的菜是二叔送的雞蛋。

    但櫃台上這些吃的全都要票!蘇葵也隻好揣著錢望洋興歎了。她安慰自己,過兩天,再過兩天她就能給自己補補了。

    “蘇葵?”她剛出了門口,一道疑惑的聲音喊住了她,“你怎麽在這兒?”

    蘇葵一看,是她大舅的兒子秦文,旁邊還站著個有個三十多歲的婦女,一雙眼睛長在天上,不就是她那舅媽何春紅嗎。

    蘇葵冷淡地喊了她一聲,“我來買點東西。”

    “你?買東西?你哪來的錢?”何春紅嫌棄的眼神掩飾都掩飾不住。

    “當然是我自己的錢。”蘇葵擺出微笑臉,“還有事嗎,沒事我先走了。”

    跟這種人,她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等等,你這是什麽態度?這麽沒禮貌。”何春紅一把扯住她,蘇葵側身躲開她的手。

    何春紅正想發火,秦文先不耐煩了:“媽,快點,有什麽好說的,不是買東西嗎?”

    何春紅隻好暫時收斂,理了理衣服,擺著倨傲的姿態:“聽說你要回來讀書?”

    “對。”

    何春紅撇撇嘴:“你那二叔真是個冤大頭。”

    她還不知道蘇葵自己有錢,以為是蘇全福給她交了學費。

    那邊秦文在催她,她嫌惡地看了眼蘇葵,隨口吩咐道:“行吧,家裏房間還給你留著,你找時間去掃一下,順便把家裏也掃掃。”

    這是哪兒來的大爺?!

    “不去,不掃,再見。”蘇葵拒絕三連,轉頭就走。

    “……她剛說什麽?”何春紅懷疑自己聽錯了。

    秦文:“她說不掃?”

    “你這個死丫頭,反了天了你——”何春紅追上來要罵她,可蘇葵走得飛快,她追都追不上,“你還敢跑?你給我站住!”

    見蘇葵真的站住了,她怒氣衝衝地衝上去,恨不得給她兩耳瓜子,居然這樣跟她說話?

    “我做好事還做出冤孽來了,免費給你吃給你住,你個死丫頭,不知道感恩,還敢跟我頂嘴?”

    蘇葵:“是免費給你端飯吃,免費給你打掃屋吧。”

    “要沒我收留你,你早睡大街去了!”何春紅用手指著她,“哪個舅媽能像我這樣對外甥女,啊?你個白眼狼……”

    蘇葵就笑了:“確實,我是沒見過哪個舅媽把外甥女當保姆使喚得團團轉的。”

    請保姆都得給錢!

    “反了你了——”何春紅擼起袖子,“免費吃我的住我的,讓你掃個地你還做不得是不是?”

    “免費是吧?”蘇葵一伸手,“那把我媽給你的豬肉還回來。”

    秦曉蘭怎麽可能讓蘇葵白住,每年大隊裏分了肉,自己家不吃都得給何春紅家送去,說孩子麻煩他們照看了。

    豬肉八毛四一斤,就是當租房子的錢都綽綽有餘。就這何春紅還罵蘇葵是吃白食的,讓她擠在雜物間裏,一有空就支使蘇葵幹活。

    何春紅臉色閃過一絲不自在,還是大聲道:“那豬肉是你媽該給我的!”

    “既然給了錢的,就別說什麽免費了,真好笑。”

    “你——”何春紅氣得手指哆嗦,“是不是秦曉蘭教你的,去把你媽喊來,我倒要問問,她是怎麽教女兒的,敢這麽跟她舅媽說話!聽見沒有,死丫頭!”

    “聽見了。‘把外甥女當保姆的’——舅媽。”

    誰還不會陰陽怪氣啊,就許她喊死丫頭,不許自己內涵她嗎?

    “你你你——”何春紅沒遇到過這種陣仗,這個蘇葵就跟吃了炸藥一樣,給她一頓突突,她氣得哆嗦,這會兒隻會嘴裏喊著“反了反了。”

    秦文等了半天,看不下去了,指責她:“蘇葵,你怎麽說話呢,我媽可是你長輩。”

    蘇葵哦一聲:“我是你表姐,也沒見你對我客氣啊。”

    沒錯,蘇葵在他家是食物鏈底端,秦文對她都是直呼其名的,雖然不喊她做事,但也不反對啊。

    蘇葵對何春紅道:“以前你怎麽對我的,你自己心裏有數,少拿長輩的架子來壓我。”

    “至於你家那個雜物間,自己掃去吧。”

    蘇葵瀟灑轉身,看何春紅受氣的樣子,心裏隻有暢快。她這才哪兒到哪兒,原主在他家受的氣比這多多了。

    “這個小賤人!這輩子她別想再進我家!”何春紅恨恨罵道。

    “媽——”聽了蘇葵的話,秦文卻有些不自在,“她不掃就不掃吧,也不是她家……”

    何春紅卻忽然問:“阿文,你說她是不是中邪了?”

    要不怎麽跟變了人似的,以前說什麽都一聲不吭,默默幹活,今天讓她掃個地跟炸了一樣。那說話有條有理,能是葵花那個悶棍說得出來的?

    她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大白天的竟然出了身冷汗。

    “媽,你胡說什麽!”秦文看了看旁邊,幸好沒人聽見。

    這可是搞封建迷信!

    何春紅卻心有餘悸,抓著秦文的手:“小文,以後別跟她來往了,這丫頭邪門兒得很。她不住咱家更好,看她去哪兒睡大街!”

    *

    三天後,蘇葵穿著秦曉蘭連夜給她做好的白襯衣黑長褲,正式踏進了學校,開始她的高考衝刺。

    高三的教室是在二樓,蘇葵的座位在窗邊,可以看見後山的一片竹林。

    教室並不大,隻有四十平米左右,勉強坐下他們班四十一個人。桌子是兩人桌,凹凸不平,凳子好些挨著,黑板上的漆有些脫落,上方用紅色字體刷著“好好學習,建設祖國”的標語。

    古老又陳舊,但卻充滿希望與奮進,就像窗外照在人臉上的陽光一樣。

    蘇葵安心坐下,拿出書開始默背。

    此時,辦公室。

    “陳校長,這期的報紙我放這兒了?”一位老師走進來,把幾張報紙放在書架上。

    陳遠興正想說好,忽然想起什麽:“這是新一期的《北方日報》?”

    “是啊。”

    “我看看。”陳遠興都等不及人遞給他,從座位上起來,三兩步走過去,拿起報紙就開始翻。

    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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