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者:鹹心      更新:2022-07-18 15:25      字數:4308
  第3章

    祁望今日回來得比較匆忙,東廂房還沒來得及打掃。

    自顧青青搬去正房後,東廂房空了有些日子了,地麵上落下一層灰,祁母正忙著打掃。

    這活原該顧青青幹,但因為她還生著病,這才躲了閑。

    祁望一進自個房間,便麵露嫌棄。

    他是被兩個女人精心伺候長大的,常挑三揀四,此時埋怨的話就沒停過。

    祁母一邊幹活,一邊還要哄著他。

    本在院中曬太陽的顧青青聽得卻是心頭火起,眼珠子一轉,當即有了主意。

    趁著祁母端著水盆從東廂房裏出來時,她突然倒抽一口涼氣,作大驚小怪狀:“糟了!糟了!”

    祁母聽到動靜,不知緣由,忙來看她:“怎麽了?什麽東西糟了?”

    顧青青一副火燒火燎的模樣:“咱們家的地糟了!”

    祁母茫然道:“地?”

    顧青青裝模作樣地歎了好幾口氣,賣足了關子才道:“咱們家的地是不是自我病後,就一直沒人管?”

    祁母點頭稱是。

    顧青青苦著臉道:“娘,我為何會得病?不就是為了趕在開春結束前,把咱們家那幾畝水田都插好秧嗎?”

    “現在我在床上躺了半個月,肯定把春耕耽誤了!要是錯過了這個時候,咱們今年的收成怎麽辦?年底的田稅又該怎麽辦?”

    顧青青知道祁母最在意的便是祁望,故意誇張道:“田稅要是交不上,咱們家小少爺可能要被官爺亂棍打死!”

    祁母被嚇住了,震驚道:“這麽嚴重!”

    顧青青沒再解釋,隻做出要起身的樣子:“不行,我得去地裏看看!”話是這麽說,但她在躺椅上掙紮了老半天,就是起不來。

    好半晌後,她的身體才“無力”地躺了回去,又恨鐵不成鋼地錘了錘自己的腿:“都怪我,在這個緊要關頭生了病!”

    祁母急忙伸手阻止:“青青,你別作踐你自己的身體,地裏的事你別擔心,我現在就去看看情況!”

    “也好,主要看看秧苗還活著不?要都活著,趕著這幾天,能種一點是一點,免得今年一點收成都沒有!”顧青青又道,“正好今天天氣不錯,不冷也不熱,不像我上次冒雨幹活,那才叫苦呢。”

    祁母點頭如搗蒜:“你放心,我現在就去。”

    顧青青看了一眼房門緊閉的東廂房,提議道:“娘,你把小少爺叫上吧。他是讀書人,想必懂得比你多,也能給你搭把手。”

    祁母從未下過地,心裏正打鼓呢,一聽讓望兒也跟著去,頓時鬆了口氣,趕緊回房把兒子給叫上。

    也不知道祁母是怎麽跟祁望說的,祁望看著雖不太情願,但還是跟著走了。

    母子倆一走,院子裏登時安靜下來了。

    顧青青對他們兩人壓根沒抱什麽希望,就是圖個清靜。趁著沒人打攪,在院裏小睡了會。

    等祁母和祁望從地裏回來時,日暮已然西垂。

    兩人皆有些灰頭土臉,倒像是真下地幹了活。

    祁望一進門,就氣衝衝地回了自個的房間,把門關得砰砰響。看這架勢,像是和祁母起了點爭執。

    對此,顧青青毫不關心,隻問祁母:“地裏頭一切都好吧?”

    祁母一臉愁容:“秧苗倒是還好端端的,丁嬸一直在幫我們照料著呢。”說罷,又極無奈地歎了口氣,“不過春耕肯定是趕不上了,咱們家那幾畝水田,連地都沒翻完!”

    顧青青聽完,嘴皮子一碰,鼓勵道:“沒事,要是隻有我一人,那肯定幹不完。但現在小少爺不是在家嗎?你們兩個人一起,肯定能行!”

    房中的祁望其實一直都有在偷偷注意外麵的動靜,一聽這話,那張臉頓時拉了下來。看樣子,家裏現如今是不能待了。

    祁母神情也格外尷尬,她沒臉跟顧青青說,他們今天壓根就沒下地。祁望嫌髒,死活不願意下去。

    於是兩人隻得又往後山去了一趟,把菜地裏新長出來的雜草拔了拔。就這點活,他們兩個還幹一會歇一會,耽擱到現在才回來。

    祁母想到兒媳婦平日早出晚歸,一天的工夫都花在地裏了,還從未回家叫過苦,她更是無地自容。

    正好飯點將近,祁母連忙去灶房準備晚飯。

    家裏也沒什麽菜,就剩幾個雞蛋。

    祁母想著兒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青青又要補身體,便敲了四個雞蛋,在鍋裏炒了炒。

    等把碗筷都端上桌後,還沒看見祁望的人。

    祁母知道他是在鬧脾氣。

    回來的路上,祁望不小心一腳踩空了,在田埂上摔了一跤。他覺得自己丟了麵子,便遷怒祁母剛剛一直在跟他說話,害得他沒注意腳下。

    就因為這麽點事,他現在還生著氣,故意待在屋裏不出來。

    此時祁母去叫他吃飯,他脫口就是兩個字“不吃”。

    祁母擔心兒子晚上挨餓,各種好說歹說,嘴巴都快要說幹了,然而房裏的人就是不為所動。

    顧青青不耐煩等,她心裏隻巴不得對方不吃,故意拱了一把火:“小少爺,你出來吃一口也好。你娘特意給你做的炒雞蛋,你不吃,豈不是浪費了她的一片心意。”

    祁望立馬來了勁:“我說了不吃就不吃!”

    顧青青聽罷,順勢拉著祁母回到了飯桌前,敷衍地安慰了幾句:“小少爺現在還在氣頭上,讓他冷靜會就好了,咱們先吃。”

    話音未落,她已然拿起了筷子,開始大快朵頤。

    那一盤子的雞蛋,大半都進了她的肚子。

    等到祁望夜裏餓得兩眼昏花時,倒是想起她娘給他做了炒雞蛋,估摸著現在還在鍋裏給他留著呢。

    然而他摸黑進了灶房一看,鍋裏空空如也,又不死心地翻了遍櫃子,不僅沒看見炒雞蛋的蹤影,就連家裏的調料都不見了。

    這是防著他呢!

    人爭一口氣,祁望忍住餓,氣急敗壞地扭頭回了房間。

    而在正房,祁家所有能夠入口的食物現如今都被搬到了這裏。

    會有這一出,還是源於顧青青在睡覺前,冷不丁說了一句:“最近幾天夜裏,老是聽見灶房裏有動靜。”

    祁母聽後,當即坐不住了,心想是不是灶房裏鬧老鼠?

    家裏的存糧雖不多,但櫃子裏可還剩了兩個雞蛋!

    望兒晚上就沒吃東西,明早肯定餓得厲害,這兩個雞蛋是特意給他留的!

    祁母不放心,索性起身把灶房裏的食物都搬了過來,這才安心睡下。

    次日,天剛蒙蒙亮,被餓得頭重腳輕的祁望不告而別,獨自回了私塾。

    等祁母端著煮好的雞蛋去東廂房找兒子時,才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那兩個雞蛋,自然又便宜了隨後起床的顧青青。

    飯桌上,祁母神情鬱鬱:“沒想到望兒如今氣性這麽大,走前也不跟我說一聲。”

    顧青青沒接茬,吃完雞蛋後,又皺著眉頭喝下一碗喇嗓子的粟米粥,才算半飽。

    從原身的記憶中得知,當地的物產還是很豐富的。

    隻是沒想到她從末世來到這裏,還要受這窮苦之罪,看來賣家具的事還需盡快辦好。

    思及此處,顧青青同祁母說了一聲後,便往丁嬸家去了。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然恢複了大半,雖還不能跑跳自如,但已經不再需要人攙扶。

    丁嬸就住在對門,走過去也花不了多少工夫。

    到了丁嬸家,顧青青拍了好一會門都沒人應聲。這才想起,現在這個時辰,丁嬸一家估摸著都在地裏忙活呢。

    想到這裏,她又沿著村裏唯一的一條土路,往村口走。

    村口有一顆桂花樹,顧青青一出家門,就能看見。

    整個大溝村也不大,但細細算起來,也有百來戶人家。

    村裏人大都是外姓,上幾輩逃難過來的,因見大溝村依山傍水,是個難得的好地方,便在此處落了腳。

    現如今家家戶戶都忙著春耕,她這一路走來,都沒瞧見什麽人。隻村口處還算熱鬧,有十來個孩童正在桂花樹下打鬧,旁邊又有幾個頭發全白的老阿婆忙著搓麻線。

    顧青青仔細辨認了下那幾位阿婆的臉,發現並不相熟。

    原身在村裏雖待了八年,但人有些木訥,和村民們交流也不深,唯一說得上話的就是住在對門的丁嬸了,這還是因為兩家的水田挨在一起。

    丁嬸性子直爽,喜歡說話,平日在地裏幹活時,總要和原身說上幾句。

    原身以往賣家具,都是趁著幹活的時候,把事情告訴她。

    丁嬸特別願意張羅事,過不了幾日,就領著人來祁家看家具了,倒也省心得很。

    顧青青循著原身的記憶,溜達著到了田邊。遠遠地就看見,丁嬸正帶著她家的幾個小子在地裏插秧。

    她這一路走來,所經過的水田上方,都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嫩綠色的秧苗。唯獨在丁嬸的左手邊,有好幾畝水田格外顯眼,一點綠意都沒瞧見。

    不用想了,那肯定就是祁家的地了。

    顧青青沒顧得上和丁嬸打招呼,而是先巡視了一遍自家的地。

    這幾畝水田都是祁掌櫃多年前置辦下來的,因他買地那年還在烏寧縣賣豆腐,地買回來後,便直接交給了兩個兄弟打理。

    直到後來在烏寧縣出了事,這才把地收了回來。就因為這事,祁掌櫃當年還和兩個兄弟起了嫌隙。

    顧青青想著,這麽大一塊地,倒也不能真讓它荒著。

    可祁母和祁小少爺肯定是指望不了的,而她自己也無心下地。

    別說她現在身體不好,就算她身體好了,她也不願意再為老祁家賣命,不值當。

    既然如此,還不如把地給別人種,好歹也能收點租金。

    而在另一邊,埋頭幹活的丁嬸總算看到了顧青青的身影,向她招手:“青青妹子,你可總算來了,你這病是好了?”

    顧青青往丁嬸那邊走:“是嘞,丁嬸,你這都種得差不多了。”

    丁嬸笑道:“還不是我家大郎二郎回來了,不然我現在也在發愁呢。”

    說罷,又問她:“你家的地打算怎麽辦?要不我們給你幫幫忙,能種多少是多少嘛。”

    顧青青往水田裏看去,丁嬸四個兒子,大的有十六十七了,最小的也有八九歲,現在俱彎著腰在地裏忙活,手上的動作就沒歇過。

    顧青青擺了擺手:“也別給我幫忙了,我這病還沒好全乎,下不了地,幹脆把這幾畝地都租給你算了。”

    丁嬸一驚:“租給我?你說真的?你家可都是上好的水田!”

    顧青青神情無奈:“我這也是沒辦法,家裏沒人幫得上忙。索性給你,我也安心養病,也免得上好的地荒在這裏了。”

    丁嬸見她說得認真,自是忙不迭應承下來。

    兩人都是爽快人,當場就定下了地租。五五分成,丁嬸另外再給點現成的糧食當添頭。

    這個價格給得公道,一般來說,都是三七分成,主家七,佃農三。

    事情定下,丁嬸自是喜不勝收。

    她跟祁母一樣,也是個寡婦,不過當家的死後,她很快就帶著四個兒子把日子過了起來。

    隻是家裏孩子太多,每年光吃,就得吃掉不少口糧。好不容易等兒子大了些,家裏有了勞動力,又苦於沒有幾畝地。

    大郎和二郎,都是養到十一十二歲,就自個去外麵學手藝。平日吃住都在師傅家,也算為家裏省錢了。

    她家這兩畝地拖到今日才弄完,就是因為她開春時不小心傷了腰,幹不了重活。而大郎和二郎又都得先幫師傅把地給種了,這才得以回來幫忙。

    而且聽這兩個孩子的意思,估摸著是要出師了,但猛然一回家,一時半會怕是難找到什麽活計。

    現在好了,有了這幾畝上好的水田,起碼今年的收成不會差。

    丁嬸越想越高興,和兒子囑咐了一聲後,便說要回家給顧青青拿糧食。

    回去的路上,顧青青順便說起了家裏要賣家具的事。

    丁嬸對此早就習以為然,一口應下:“這事你就交給我,正好我上次聽說,村長有意送他那小孫子去讀書,或許他家會要,等會我就去問問。”

    丁嬸做事有章程,顧青青把事情交給她,很放心。

    兩人說著話就進了村口,隔著些距離,顧青青就遠遠地看見祁家門口圍了不少人,看著像是出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