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通知
作者:秋池鹿      更新:2022-07-17 16:30      字數:4400
  第一百零二章 通知

    沈若筠說完,就有士兵拿了匕首上前,兩個牢牢摁住耶律肻手足,另一個要剜他眼睛。

    耶律肻掙紮不已,不停用契丹語辱罵。

    “他太吵了,還是先將他舌頭拔了吧。”

    王世勳也點頭:“確實吵得很。”

    士兵換了鐵鉗子來,一人卸了他下巴,將鉗子塞進去,耶律肻含糊求饒道:“我是遼國的三皇子……我是三皇子……”

    他又拚了力氣大喊一聲,“你們若是殺我……”

    “我們若殺了你,你兩個哥哥還要謝我們。”沈若筠將他的話堵死,“你若不信,我們就殺了你試試。”

    耶律肻啞口無言,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那鉗子已經捏住他的舌頭往外拔,耶律肻掙紮不停,嚇得褲子都濕了。

    沈若筠被他這副醜態惡心到了,王世勳擋住她視線,又對士兵道:“別拔了,先將此處收拾幹淨。”

    士兵這才鬆開耶律肻,四下收拾一通,又提了冷水將耶律肻刷洗幹淨,才再丟到兩人麵前。

    “殺人也沒意思,怪血腥的。”沈若筠喝茶,與王世勳閑話,“要不咱們拿他換些人回來吧。”

    耶律肻一聽,希望頓生,立即道:“你們要拿我換大昱被俘的人麽?”

    “我還沒想到換誰,不如你將這些人都講講,我聽聽想換誰。”

    耶律肻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趙家的人都在臨潢府下的五色堡,你想換誰都能換的。”

    “你可知道濮王家的和安郡姬如何了?”

    “那女人有何特征?”耶律肻對不上沈若筠問的是哪個,隻將知道的都說了:“趙殊老兒有四個女兒,我們隻抓過來兩個,一個在路上就死了,還有個女兒入了宮,正在侍奉我父王……”

    沈若筠知道趙月娘是被王壽綁到遼軍軍營的,比後麵被俘的人更慘些,入了遼宮的是趙淑和。

    “我問的是濮王的女兒,你想清楚再回答。”

    沈若筠想問姐姐,卻又沒有開口。於她而言,知道沈聽瀾在遼國遭遇,比接受旁人結局都要難。

    王世勳一直在看她,見她幾次話到嘴邊,又問了旁人,小聲詢問,“你還好麽?”

    “無事。”

    沈若筠深吸一口氣,有些事非自己不問就不存在,問耶律肻道:“之前入遼的懷化將軍,現下如何了?”

    耶律肻一聽她問沈聽瀾,咬著牙,“那個女人……”

    王賡上前踹了他一腳,“說話注意些。”

    耶律肻被他踹得狠了,縮抱成一團,抽著氣道,“你們換不了她了。”

    “為何?”

    “她差點要了我父皇的命!”耶律肻道,“後來就再沒人見過她了,聽說是已經生殉了。”

    “你們……”沈若筠站起身,耳邊嗡然一片,隻能咬著唇強自定神。

    王世勳扶著她,小聲道,“你別信他的鬼話。”

    沈若筠點點頭,強迫自己冷靜一些。

    耶律肻見她麵露悲色,開始胡編:“……聽說是與父王的一匹愛馬一道燒了,提前殉葬了。”

    沈若筠將茶水潑他臉上,冷笑道:“既如此,我也將你燒了,給她陪葬。”

    王世勳見沈若筠雙手都忍不住發抖,知道她是擔心沈聽瀾。故想著先不提此事,又問耶律肻:“你再好好想想,南邊登基的濮王,他的女兒如何了?”

    “反正身份貴重些的女子,都是父王的姬妾……不願的都死透了。”

    沈若筠想到趙玉屏,連杯子也握不住了。

    王世勳從未見過沈若筠如此,吩咐人將耶律肻帶回去關了。

    等耶律肻離開,王世勳見她雙手握拳都止不住顫意,勸她道,“咱們也回去吧。”

    “耶律璿這個無恥之徒!”沈若筠掐著自己虎口,強迫自己去想別的事,不要去信耶律肻所說之事,“如此折辱……”

    “說不得亦遭人如此夷滅也。”

    兩個人離開牢房,王世勳見她鬱鬱,想說些別的,讓她不困在耶律肻編造的可能裏單打獨鬥,“我聽母妃說過,你與和安郡姬關係極好,兩個人在女學裏焦孟不離。”

    “玉屏與我投契,我們年年一處看燈。”

    “那汴京的燈好看嗎?”

    “……好看。”想起昔年舊事,沈若筠強忍淚意,“若是耶律肻換不回我姐姐……也別殺他,拿他換玉屏吧。她那個性子,我想想就擔心。”

    “那先把和安郡姬接回來,等咱們到了臨潢府,再叫耶律璿送歸將軍。”

    趙殆遲遲不肯表態,也是因為兩個女兒在遼人手上有所顧慮。且自來北伐,王世勳一路都在打聽沈聽瀾的消息,無人知其明細。想來今日耶律肻所說之事也有幾分可信,不過耶律璿既封閉了消息,估計確實是被沈聽瀾所傷,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沈若筠啞聲道,“好。”

    王世勳寫了一封信遣人送去下京的大同府,本想割點耶律肻身上的東西送去,又怕投鼠忌器,反激怒了耶律璿。

    休息半日,沈若筠情緒穩定許多,看了王世勳寫的信,歎氣道,“我猜耶律璿是不肯歸還我姐姐的。”

    王世勳見帳外飄了雪,往火盆裏添了炭火:“他不還,咱們就打到臨潢府去。”

    沈若筠與王世勳自真定府軍營回大名府,才想起來五日前是沈薊生辰。

    冀北冬日嚴寒,十月飄雪,寒風侵肌。兩個孩子都住在後衙有地龍的院子。沈若筠去見女兒,沈薊見了娘,就往她懷裏撲。

    沈若筠將她抱起,聽到女兒含糊不清地叫了一聲,“娘。”

    她有些意外,菡毓笑著道:“小小姐這些日子跟著小世子一道玩,也會說幾個詞了。”

    “是娘不好,娘都不知道。”

    “小小姐的生辰要過麽?”菡毓問,“好歹是周歲……”

    “算了,明年再給她過吧。”

    沈若筠抱著軟乎乎的女兒,卻沒有給孩子慶祝生辰的心情。

    自見了耶律肻,她就隻能強迫自己,不去想姐姐不在了這件事。又暗下決定,若真如他所說,那炸平整個臨潢府給她陪葬。

    想要她殉,耶律璿也配。

    王世勳也許久未見王珩,晚間四個人一道用了飯。

    沈若筠沒什麽精神,在案前給蘇家寫信報平安。她封了信,又見王世勳在教王珩背《三字經》,坐在他懷裏的沈薊不知在聽他講書,還是在看哥哥背書,直點小腦袋,十分有趣。

    因著與遼人談判在即,沈若筠便沒有回青州去。許是被兩城的戰績震懾,一向好戰的遼人竟也有想與大昱議和之意,提出退出冀北四路,以此讓夔州軍退兵。

    沈若筠得知此消息,心下五味雜陳,“早些年,他們看不起大昱人,覺得他們怯懦。這兩年,他們搶掠無數財物,反倒是也成為了他們瞧不起的人。”

    “正是因為今時不同往日,所以才如此。”

    兩人正討論著和談之事,王賡來報:“王爺,冀北軍的周都督遣來使送了信來。”

    王世勳看向沈若筠,沈若筠問他:“南邊派周沉來了?”

    “是。”王世勳點頭,又對王賡道,“先將他的信取來吧。”

    王世勳拿了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表情有些古怪。沈若筠本對周沉寫了什麽沒興趣,見他如此,將信接過來,展開一看,周沉在問夔州軍所使火器之事,還希望他可以幫忙引薦一下蘇明琅。

    沈若筠將信放下,覺得好笑,“說著要北伐,結果和談時才來。”

    王世勳提筆,欲給周沉回一個“癡心妄想”,想想又作罷了,與其激怒對方,不如不慍不火吊著他。

    沈若筠想到周沉行事,十分反感:“他這所謂的冀北軍,有好些是我姐姐的舊部。”

    “那叫他請辭?”王世勳思量,“可南邊也沒人能領。”

    沈若筠也知南邊朝廷重文抑武,確實無可用的武將,暗歎若是姐姐在,由她領著冀北軍一路北伐,該有多好。

    王世勳此時也有擔心事:“遼國使臣不日便要到大名府,南邊來的人也在路上了……”

    若是參與談判,說不得要遇見周沉或是認識的人,沈若筠也想過此事,“我可以稍作易容,還可以學變聲。”

    狄楓擅長這個,可以與他學。

    王世勳自聽她說,便好奇她會易容成什麽樣子。

    談判那日,正值一場大雪覆地,他見沈若筠裹著鬥篷,臉上造出好大一塊褐色疤痕,便是隔著錐帽,都能看見。

    王世勳忍不住笑了,“哪有你這般易容的。”

    “符合蘇娘子身份嘛,一看就教人知道火器有多危險。”

    她的聲音比往日低啞,語調語速都不一樣。

    王世勳又將她細細打量一番,“確實是不好認了。”

    “主要是這疤可怕,麵目可憎,旁人都不願多看。”

    “哪裏可憎了。”

    “沒人會看第二眼的。”

    南邊朝廷來此的人極多,為首的是燕王趙铖。沈若筠見了玉屏的二哥,猜測濮王派他來此,是很惦記女兒,打算接回的。

    沈若筠跟在王世勳身後,趙铖來與王世勳打招呼,目光掃過沈若筠,立即移開了。

    等趙铖走了,沈若筠正要與王世勳說話,忽見周沉往此處來了。

    兩年未見,周沉那張閻王臉顯得更為陰沉,兩頰凹陷。沈若筠見他在看自己也不躲,猜測他是想來與自己談論火器事。

    王世勳不動聲色地擋在她前麵,“他估計是要來煩你。”

    “速些談正事吧。”沈若筠小聲道,“結束我就走。”

    遼邦來的幾個大臣中,竟有原河東路府官柳清,沈若筠不知他是何時投的敵,此時見他著了遼人的衣衫,剃著髡發,說著漢話,顯得滑稽可笑。

    “各位大人。”他局促地行禮,替遼人翻譯,“不知各位大人有何要求,何時能退兵呢?”

    沈若筠想他也就是個傳話筒,做不得什麽主,遂未出聲。

    眾人都未開口,一個半邊臉都裹著厚厚紗布的男子上前問他,“你們從汴京擄走的和安郡姬,現在何處?”

    沈若筠聽到這個聲音,才注意到他竟是周季。也不知道他的臉怎麽了,包成了這副模樣。

    柳清不清楚此事,又去看遼人。來此的遼人職務最高者為南院樞密使高承,高承笑著道:“汴京北上的貴女那般多,我並不知你說的是誰,長相上有何特征?”

    周季哽了聲,正要描述趙玉屏長相。沈若筠聽了高承的回答,猜測他是故意如此說的。濮王已在南邊登基,他卻說自己不知濮王女,非蠢既壞。遂趕在周季回答前,冷聲斥責:“高大人若不知和安郡姬是誰,那今日就不必談了。”

    高承皺了眉,“你又是何人?”

    “你不配如此問我。”

    沈若筠覺得是大昱與遼人議和次數太多,便是如今換了個身份,遼人也無法轉變態度。

    既然這般,就得提醒他們一下。

    她走至廳內上首而坐,“不知是不是真定府五千守城遼兵死得不夠慘,叫你一個戰敗國的人,也敢這般與我說話。”

    高承恍然大悟,此人就是蘇娘子。夔州軍能攻大名府,全殲真定府的遼軍,靠的都是這位蘇娘子的火器。

    王世勳在她旁邊坐下,冷冷道:“高大人還是先仔細想想和安郡姬是誰吧。”

    高承想到此行目的,隻好陪著笑臉道,“剛剛實在是未想起濮王是誰,他的郡姬兩人,都在王宮裏,是王上愛姬。”

    沈若筠聽得心下作嘔,忽聽周沉出聲問高承:“那懷化將軍呢?”

    “她是換不了了。”高承一聽,眉毛皺得老高,“她已被王上處死了。”

    沈若筠饒是已聽耶律肻說過一次,再聞也還是覺得天旋地轉,“那你們就先將懷化將軍的遺骸還回吧。”

    “王上險些被她殺害,死都是便宜她了,也無屍首可還。”

    沈若筠看著他,再無與遼人談判的耐心,強定了定神,“那你就回去。告訴你們王上,她便是被你們挫骨揚灰了,也得跪著給我還回來。”

    “你這……”高承覺得對方在為難自己,“你們可還議和?”

    趙铖忙與王世勳道:“懷化將軍沒了,不如先將活著的人換回來?”

    王世勳淡淡道,“商談一事,都聽蘇娘子的。”

    “誰說要與你們議和了?我今日隻是來通知你們。”沈若筠起身,打算離開,“你回去轉告耶律璿,若是懷化將軍活著,將她送回來,我也許就先不拿炮轟你們了。她若不在了,你們所有人都要給她陪葬。”

    沈若筠極力平穩自己情緒,“她沒了,就叫遼國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