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裏麵的老兄和外麵的兩人各自在進行推門的拉鋸, 直到耳機裏的一道聲音打斷這滑稽的場景。

  　　“下三十層的居民注意，害蟲躲藏在你們中間，懷疑有一批變異分子在旁協助, 如若不將其擒拿並將預備勞動力送還，聚居地將再次使用冰凍政策。”

  　　雲夕怎麽也沒想到，悄悄地苟起來, 慢慢接近目標的設想在一開始就被打破了，她有些六神無主：“我們怎麽辦？要不要回去？”

  　　奈恩迅速搖頭：“來時的通道想必已經被鎖死了。”

  　　話音未落, 通往下層的走廊門嗖地打開，從裏麵衝出一個人，雲夕定睛一看，正是之前那個女仆，在她身後已經有其他身穿製服的男女一路追過來。

  　　沒有叫喊, 沒有吵鬧，這種本應充滿驚心動魄的場景, 因為扮演人的特別而顯得非常安靜。

  　　門在女仆通過之後又立刻關上了，但再次打開隻是時間問題。

  　　這下前有狼後有虎了, 盟友隻有一個，女仆撲過來幫他們抵住門，但三人的力量終究難以抵擋，門還是慢慢被推開, 雲夕已經能看見門後伸出的武器。

  　　一隻拿著電棍戴著白色手套的手從門縫裏伸過來, 棍子上的電弧發出劈啪的聲音，雲夕已經感覺到臉部微微有些發麻。

  　　雲夕轉頭看向奈恩，隻見他艱難伸出一隻手, 沒有去管門縫那邊的威脅, 而是將手伸進了雲夕的, 背包？

  　　他快速地拉開背包，雲夕慘不忍睹地閉了閉眼：“沒有必要吧，讓小雞仔去撞他們的頭嗎？打架的事讓孩子頂在前頭，會不會不大好啊！”

  　　奈恩神情嚴肅，不發一語。

  　　門縫越來越大，雲夕有些佩服他們三個人麵對一排大漢能把門頂住這麽久，想必大部分還是奈恩的力氣。

  　　終於，砰的一聲，門被暴力破開，他們三個順著衝擊連連後退，奈恩將雲夕護在了身後，雲夕又轉身擋住了女仆。

  　　隻有一道亮黃色的身影逆流而上，一腳踢開背包開了一半的拉鏈，直直朝著對麵衝去。

  　　像一道閃電一樣，飛上了半空。

  　　它沒有去撞誰的腦袋，而是越飛越高，雲夕有些懵逼地抬頭，心裏想著，難道是飛過了？還是害怕了跑掉了？

  　　就見小雞一個淩空刹車，然後猛地撲扇了一下翅膀，小屁股一翹，投下一樣圓圓的東西。

  　　那是一顆蛋，比普通的雞蛋小一圈的蛋，那顆雞蛋高速落下，直直朝著人堆裏摔下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吸引了，雲夕已經能預想到某個倒黴人腦袋頂著蛋黃的畫麵時，那顆雞蛋在眾人頭頂半米遠的地方，爆炸了。

  　　小雞又空投了幾個雞蛋，那些雞蛋紛紛爆炸。

  　　奈恩對著小雞打了個響指，小雞降落在奈恩頭頂，雲夕一抬頭，一人一雞兩雙眼睛看著她。

  　　“快走，這裏人數不多，等下就不一定了。”

  　　雲夕三人拋下滿地躺倒的人，雞蛋的爆炸引發了恐慌，這些警衛有的驚慌之下把手裏的電棍亂揮，擊中了自己的友軍，由此引發連鎖反應，這群警衛有的還躺在地上不停抽搐。

  　　“看來這幾百年間高塔是真的和平啊。”

  　　雲夕對著女仆感歎道：“我感覺這些警衛聚居地的工人不吃飯也能打兩個。”

  　　再往後居然沒再遇到其他的警衛，但是整個中層都十分寂靜，雲夕在不斷上升的電梯倉中看往下的房屋，中層的設計有點像雲夕時代的小區，整個中層中間同樣挖空，那是一塊成橢圓形的巨大花園，裏麵分區域種植著各種各樣的花卉，這些花卉應該是從第三層移植而來的。

  　　花園四周布置著玻璃罩，由頂部向下，一條條開滿各色鮮花的藤蔓從幾百米的玻璃穹頂一路垂下。

  　　玻璃花房周圍是布置整齊的住宅區，從外麵看不清布置，但肉眼可見相比底層仆人們居住的積木家庭旅館，精致了許多。

  　　直到抵達第七十一層的入口。

  　　這裏，就是整座高塔的權力中心，阿波羅的所在地，大門處就可以看出不同凡響。

  　　這是一道白色鑲金邊的大門，大門是石質的，兩側有奢華的圖騰浮雕。

  　　大門頂部有一副巨幅油畫，刻滿了整個天花板，雲夕覺得特別熟悉。

  　　畫麵上方是幾個光屁股小天使，一個大點的漂亮女天使視線向下，注視著一個披著鬥篷的腹肌帥哥，帥哥的腳下半跪著兩個拿著花冠的女神，她們的眼神向上，仰望著高高在上的紅袍帥哥。

  　　油畫——《勝利女神為阿波羅加冠》

  　　油畫旁邊還刻著一些其他形象的天使浮雕，有長著四對翅膀，全身都是眼睛的天使，有三對翅膀，長著個大眼珠子腦袋的天使，還有長得像個車輪，車輪掛著無數眼睛鏈條的天使，這些非人形態的天使妖異又醜陋。

  　　那些眼睛微微張合，栩栩如生，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扇門，乃至這道牆，絕對有蹊蹺，想要光明正大進去可能不容易。

  　　雲夕三人遠遠張望扇詭異的大門，都一籌莫展。

  　　下方的追兵被打個措手不及，但這麽大的高塔，怎麽可能隻有這麽點守衛，雲夕想了想，無視小雞的怒目而視，從它身上薅下來幾根雞毛，往前吹了一口氣。

  　　雞毛晃晃悠悠往前飄去，不久就飄到了那扇歐風大門十米範圍內，終於緩緩落下，就在它即將落到地下的時候，牆壁上眾天使的眼睛突然全部睜開，從眼睛裏同時射出紅色的光柱，就是那一瞬間，那裏跟雞毛連灰都沒沒有剩下。

  　　這扇門隻能上層居民從內開啟，任何未經允許走到阿波羅壁畫下的物體，都將在天使的注視下，消弭於無形。

  　　……

  　　雲夕喃喃自語：“難不成，真有人把自己當上帝吧，不會吧不會吧，我小學畢業就不做變成漂亮仙女的夢了。”

  　　可以，頂層居民思維很年輕，既然很年輕，那揍一拳會哭很久吧。

  　　雲夕覺得自己拳頭硬了。

  　　穿到這裏的第一天就一次次被打破三觀，原以為地下居民隻能在黑暗裏和蟲子爭奪地盤，把吃人的蟲子當做食物的生活是末日之中被被逼無奈。

  　　在進入高塔的這幾天，雲夕唯一的感想是割裂，這裏也有努力生活的人，有辛苦勞作的人，有默默奉獻的人，但這些人中間，沒有一個是真正的高塔人。

  　　真正的高塔人，就龜縮在這塊遠超地底居民想象的高科技大門後麵，安穩地生活在金字塔頂端，不食人間煙火，也從不向下看。

  　　雲夕想象著如何回去和地底的居民訴說高塔的見聞，她突然認識到，見過這一切的她，還能不能健康的，完好地回到地底。

  　　她會被摘去聲帶嗎？會被抓起來在頭骨上植入項圈嗎？她既氣憤又難過。

  　　奈恩在旁邊碰了碰她的頭發，向她投來一個安撫的眼神，他緩緩做了個口型：“讓我們，來打破它！”

  　　怎麽才能打破這扇關閉了幾百年的堅固大門？

  　　奈恩朝雲夕伸出手：“你相信我嗎？”

  　　他墨綠色的眼睛在大門前明亮的宮廷吊燈的照射下熠熠生輝，他的表情冷靜，嘴唇微微抿著，認真注視著雲夕的眼睛，在這種危急時候，他的臉上卻沒有什麽情緒。

  　　“如果到最後，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我保證那一個人會是你，你一定能夠安全地返回你的家鄉。”

  　　雲夕點點頭：“我希望我們都能活下來。”

  　　她拿出手機，向奈恩遞過去。

  　　奈恩沒有做其他動作，他隻是一手托起手機，以一種非常謹慎的動作，遠遠將那部手機向著大門的方向拋了過去。

  　　那些天使的眼睛紛紛睜開，紅色的射線以排山倒海的氣勢無死角切割過來，如果是個人站在那裏，現在已經被切得渣都不剩了。

  　　女仆在旁邊倒抽了一口氣，抱緊了身前的布包，她從一開始就緊緊抱著那個漆黑的布包，雲夕猜測那一定是她非常重要的東西。

  　　雲夕安撫地拍拍她：“沒關係，別怕！”

  　　一輪掃射過後，本應該被大卸八塊的手機，居然安然無恙地躺在地上。

  　　它靜靜地躺在那裏，散發出無言的嘲諷。

  　　緊接著是第二輪第三輪掃射，直到最後，光芒連成一片，已經到了有點刺眼的程度。

  　　手機被強烈的撞擊拋向半空，光線越來越亮，手機開始微微顫抖。

  　　雲夕手心捏了一把汗，但奈恩的手伸過來，緊緊地握住了她。

  　　就在這時，手機開始大聲地播放音樂，雲夕注意聽了一下，是她存在手機裏的鬼畜歌曲：“Hello thank you，thank you very much，hello，thank you， thank you very much！”

  　　在這種時刻，嘲諷味拉滿。

  　　緊接著，是係統女聲：“檢測到遊戲遭受攻擊，反擊程序開啟，倒計時，五、四、三、二、一……”

  　　一瞬間，像是漆黑不見五指的夜裏突然近距離把探照燈打開的那種光線衝擊瞬間爆發，完全蓋過了大門的防禦紅光。

  　　十秒鍾過後，一切安靜了。

  　　雲夕捂著臉，默默想道：“等下一定要去照照鏡子，不會回去要去和學校的黑人外教競爭工作崗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