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雲夕迅速地在各種植物中穿行, 終於在被人發現之前溜回了房間，她的一身衣服和高塔工作服樣式一樣，路上送早點的女仆隻把她當做普通女仆, 沒有在意她。

  　　她回到房間，簡單整理了一天，敲門聲響了, 是奈恩。

  　　“我已經拿到了三十一層的通行證，聚居地送來的孩子將在明天完成篩選, 我們要加快速度了。”

  　　來不及感歎老兄你效率什麽這麽快，雲夕就被後一個消息吸引全部注意，她拿出小盒子，遞給奈恩。

  　　奈恩觀察片刻，打開了盒子, 裏麵裝滿了豆沙質地的泥巴，正當雲夕疑惑時, 泥巴裏鑽出一條熟悉的蟲子。

  　　是聚居地常見的蟲子，但是這條蟲子和聚居地下裏的蟲子想比, 就是個未成年，它有點膽小地鑽進了土裏。

  　　奈恩用夾子把它挑出來，雲夕心領神會，她用手機朝著它拍了一下：

  　　【蟲子自然體, 已收錄】

  　　奈恩麵色凝重, 他把蟲子放回盒子裏，用手敲了敲盒子，蟲子一個猛子紮進土裏沒影了。

  　　奈恩開口：“把它放著, 等地震來的時候看看。”

  　　離高塔收起光板還有一會兒的時間, 不出意外, 蟲子在高塔引發的震動中，會出現攻擊強，咬人的特質。

  　　雲夕和奈恩將盒子放在中間，盯著它良久，突然，房間裏傳來一陣微弱的響動，雲夕耳朵很靈，她把背包打開，把纏著布的雞蛋拿出來。

  　　布包沉甸甸的，雲夕打開裹了幾層的布，比一開始大了不少的雞蛋露出來，在雞蛋殼的一側，赫然出現了一個被啄出來的洞。

  　　這顆巨蛋睡了這麽久，終於決定出生了。

  　　隻見洞口伸出一個淡黃色的小尖嘴，朝外試探了幾下，雲夕放輕了呼吸，小聲嘟囔：“加油加油！”

  　　那張小嘴張了張，縮了回去，緊接著，在另外一側嚓嚓戳出三四個洞，幹淨利落。

  　　說雞是恐龍的直係親屬，雲夕有點相信了。

  　　雲夕：“我有點擔心了。”

  　　奈恩：“擔心什麽？”

  　　雲夕：“你站過來，朝著雞蛋開口的方向。”

  　　奈恩雖然疑惑，還是照做了。

  　　這隻剽悍小雞又嚓嚓嚓地把蛋殼又戳出幾個洞，現在這隻可憐的蛋殼已經被戳得像個馬蜂窩了。

  　　戳了幾下，小雞好像失去了耐心，雞蛋搖晃了一下，在下一秒，直接被小雞一個頭錘撞了個對穿，上半部分整個垮掉。

  　　這隻小雞長得很漂亮，它不像其他小雞剛出生時那樣濕漉漉的，它的毛發蓬鬆，在頭頂有一撮橘紅色的呆毛，嘴巴是粉嫩的淡黃色，眼睛下方還有一圈紅色的毛，很像兩坨紅臉蛋。

  　　這隻女性見了都得愛心泛濫親親抱抱的小雞緩慢從剩下的蛋殼裏抬起一隻爪，在雲夕疑惑的視線裏，一腳踹出，將蛋殼踢成兩半，它先是整理了下羽毛，隨後昂首闊步地走出蛋殼，朝奈恩走去。

  　　雲夕還沒來得及提醒一聲小心，這隻小雞嗖的一下炮彈般從桌上起飛，直直衝向奈恩的頭，隻聽咚的一聲，仿佛兩顆石頭相撞的動靜在寂靜房間裏響起。

  　　雲夕幽幽道：“小動物會把第一眼見到的動物認成媽，所以，恭喜你喜得貴子……”

  　　奈恩捂著紅紅的額頭，雲夕第一次從這位冷靜科學家的表情裏，發現四個大字——

  　　無語淩噎。

  　　活力四射的小雞扇了扇小翅膀，重振旗鼓，又要往奈恩身上撲，奈恩快準狠地一把握住，小雞隻剩下一雙小爪子在空中亂蹬。

  　　雲夕：哈哈哈哈哈。

  　　奈恩無奈地看著雲夕，正準備開口，隻感覺房間一陣輕微的晃動，雲夕連忙接過不斷掙紮的小雞。

  　　高塔在打開光板，震動開始了。

  　　想必此時的地底最底層又是一波一波的蟲子，幸好牆上貼的蜘蛛網可以阻擋一二。

  　　而此時的高塔連晃動都是微乎其微。

  　　奈恩又將那條躲進土裏的小蟲子翻出來，這條小蟲沒有任何異常表現，反而是被雲夕捏在手裏的小雞十分激動。

  　　不一會兒，震動停止了，奈恩正要把蟲子放進土裏，那條蟲子卻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慢慢分裂成兩條，又從兩條分裂成四條，一時間，這種黑色的蟲子占據了整張白色的桌子。

  　　熟悉的頭皮發麻的感覺又回來了。

  　　雲夕手裏一鬆，小雞興奮地朝著那攤蟲子撲過去，轉眼就炫了好幾條進嘴裏。

  　　非常合格的桌麵清理大師。

  　　奈恩又眼疾手快地抓起小雞，桌麵的蟲子已經少了一大半，他正打算仔細研究這些蟲子，隻見那些蟲子突然像沒電了一樣靜止不動，然後除了最初那條蟲子外，其他分裂出的蟲子慢慢碎成了泥巴的形狀。

  　　原來，這就是盒子裏那些泥巴的由來。

  　　奈恩沉默良久，開口道：“我們可能都錯了，讓這些蟲子發生異狀，富有攻擊性的，可能不是聲音，而是其他的觸發條件。”

  　　雲夕楞楞道：“什麽條件？”

  　　“暫時還不清楚，但是這樣東西，肯定在高塔裏麵，最後一次末世進程監控，能現在用掉嗎？”

  　　“啊？哦！”雲夕立刻掏出手機點開新更新的末世進程監控，上麵還是顯示著之前測試的百分之二十九，她伸手點擊，使用了最後一次免費機會。

  　　手機上數字跳動，又漸漸停止，接著出現一個數字——87％

  　　百分之八十七？雲夕驚訝地看著奈恩。

  　　奈恩開口：“真相就在眼前了。”

  　　在出發前往上層之前，雲夕兌換了一些鮮花，拿去放在洛西的房裏。

  　　這個女孩子孤零零地前往高塔，迎來的是和想象中不一樣的新生活，從此一年又一年，再也沒有熟悉的夥伴來和她作伴。

  　　她肯定是發現了什麽秘密，她可能想盡了辦法，才發現自己隻能在大樹上麵刻下想說的話，她可能被高塔發現了什麽端倪，在一天深夜，從睡夢中驚醒匆匆跑下床，躲在了衣櫃裏，她太驚慌害怕，甚至弄傷了身體。

  　　她最後到哪裏去了呢？大樹的傷口很快就會愈合，她留下的信息也會慢慢消失，隻是她自己的傷口，最後有沒有愈合呢？

  　　雲夕把各種各樣的花種從包裏取出來，仔細地種在花盆裏，她將花盆擺在房間的各個角落，然後囑咐那名好心的女仆：“這裏太冷，太暗了，我種了一些會發光的花，希望你有時間記得來看一看，如果能開花，那就再好不過了！”

  　　女仆點點頭，做了個口型：“她一定會喜歡的。”

  　　雲夕轉身離開了。

  　　一路向前，直直穿過長廊，經過一個又一個穿著工作製度的男人女人，雲夕腦海裏一直給自己播放bgm，她的眼神堅定，一往無前，奈恩等候在通往上層的門前，他帶上了虹膜提取器，打開了那扇門，雲夕一腳踏進去，此時此刻，她的心裏再也沒有初上高塔的靦腆敬畏，隻存在一個想法——是該高塔人完成契約的時候了。

  　　……

  　　雄壯的bgm響了一路，在看到那扇巨大的十好幾米大門後戛然而止。

  　　“這裏的層高這麽高的嗎？不會有變形金剛守門吧。”

  　　奈恩熟悉的“我搞不懂你”的眼神又回來了。

  　　“如果再往上，每層都有這麽高，那一百層的高塔到底有多高？我們要爬樓梯嗎？”

  　　奈恩道：“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把資源浪費在彰顯地位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麵。”

  　　雲夕深以為然：“對對對，兩米的門和十米的門有什麽區別？還不都是一米多的人走的，浪費資源在末世裏就該受到教訓。”

  　　教訓什麽的還是放在一邊，奈恩走上前去，雲夕捏緊了拳頭，這扇門一打開即將通往高塔中層，雲夕低頭看了看腳底，下層守門生化人正站在種植園裏一棵足足充滿整個種植園穹頂的大樹上目送著他們，這棵大樹目測足有二十多米，頂部的枝葉堪堪觸到了三十層的透明走廊底部。

  　　隻有現在這裏才能看到底下三十層設計的巧妙，整個底下三十層中間是一塊巨大的挖空的玻璃種植園，透明的穹頂上掛著人造太陽和月亮，還有各種不知名管道，種植園裏麵種滿了各種各樣人類食用或者觀賞的植物。

  　　種植園外圍像搭積木那樣疊放著三十層的居住區，將整個種植園圍起來。

  　　她和奈恩打扮成仆人的樣子，身穿高塔製服，耳朵上都帶著耳機用來接受命令，和其他仆人打扮一模一樣。

  　　他們先要打開大門，然後找到仆人專用通道直接穿越中間四十層，上到頂部三十層入口，在這座高塔裏，會出現在各個角落有不被人懷疑的人，就隻有仆人了，而隨著幾百年的階級封閉，以及行之有效的項圈製度，這裏的守備異常鬆懈，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區域，從不超出一步。

  　　據出入過中層的女仆介紹，一般中層的居民不會到大門這邊來，因為離中心居住區有些距離。

  　　雲夕將耳朵貼在那扇簡約風的白色大門上，小心翼翼聽了一會兒，朝奈恩點點頭。

  　　門那邊靜悄悄的，應該沒有人。

  　　奈恩將側臉湊近大門，虹膜輸入，叮咚一聲，門鎖打開了。

  　　奈恩緩緩將大門推開，雲夕往門內看了一眼，呆若木雞。

  　　隻見一排穿著白色鑲金邊，手裏提著閃著幽藍色電弧的棍子，帶著堅硬麵罩的人，直直和奈恩撞了個對臉。

  　　奈恩反應很快，他一把拉過雲夕，把剛剛打開的大門又推了回去，然後躲在了拐角。

  　　這時，耳機裏傳來瑪麗的即時通訊：“狗屁高塔滿嘴謊話，說好的地底的孩子可以進高塔過好日子，我呸！那群穿白袍的醫生還對著孩子們動手動腳，我朝他們衣服裏扔了一堆蘑菇，然後帶著他們躲進了森林裏，後麵有一群打手在追我們，你們小心！”

  　　人生在世，一定要學會麵對慘淡的人生，淋漓的鮮血。

  　　瑪麗，聽我說，謝謝你……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