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烈日與魚

  　　不過一段簡短的文字，所有人都在問周言硯的情況，可神秘賬號沒有再回複。

  　　一切都在暗示著人已經沒了，直接讓輿論爆發，熱度上升極快，有人直接給李涉按上殺人凶手的名頭，開始人肉搜索，連之前的所在部隊都查到了，一切都變得無法控製。

  　　顧語真都開始害怕，看向李涉，“怎麽辦，有人說周言硯自殺了，現在他們全都在……”

  　　顧語真說不出口，怕他看見這些，會逼瘋他。

  　　李涉聞言沉默下來。

  　　顧語真擔心他，卻又不知道說什麽，隻能在心裏著急。

  　　李涉沉默片刻，一抬頭看見她看著自己，滿眼擔心，他一笑，伸手抱在她，“別擔心，我不怕這些。”

  　　顧語真怎麽可能不擔心，以為他想到後麵無法預估的結果，更加憂心，“那你怕的是什麽？”

  　　李涉聞言看著她，卻沒有回答怕什麽，他伸手摸向她的臉，指腹輕輕摩挲，“別怕，他這樣的人不會自殺的，這些事過一陣子就好，我不會在意的。”

  　　顧語真聞言雖然放鬆了一些，可是一想到他和部隊的事就難受。

  　　劉爺爺說過，他在部隊裏表現得很好，也是真的熱愛，現在卻變成所有人都在侮辱他不配，被部隊勸退本來就是他無法釋懷的事，現在怎麽可能不在意？

  　　顧語真知道他這隻是在安慰她。

  　　-

  　　夜場的事處理好，已經快要天亮。

  　　李涉連著兩天都沒有睡覺，她不忍心他再想這些事，沒有再提，而且先陪他回去。

  　　回到江懿別墅，竟然讓她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李涉衝完澡出來，顧語真當作網上的事沒發生，“你趕緊睡一覺。”

  　　李涉放下擦頭發的毛巾，伸手來抱她，聲音裏都帶著笑意，“你陪我一起。”

  　　顧語真埋進他的懷抱裏，聞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是很幹淨陽光的味道，以前上學的時候坐在他旁邊，她經常會聞到，熟悉而又清冽。

  　　顧語真沒有拒絕，伸手抱住他，忽然想問，“李涉，你怎麽會在學校呆這麽久，你都想了什麽呀？”

  　　從早上到晚上，整整一整天，他這樣的性子怎麽會呆得住？

  　　李涉聞言抱著她的手微微收緊，“什麽都沒想。”

  　　顧語真忍不住想笑，也是，確實這個答案很符合他的性格，他就是不會有心事的人，高中時也是這樣。

  　　可就是這樣的性格，也會被那樣的事折磨得睡不著覺。

  　　顧語真想到周言硯，心瞬間沉下來。

  　　顧語真安靜躺著，等到他的呼吸慢慢變平穩，才小心翼翼坐起身。

  　　李涉卻醒了，睡眼惺忪拉住她的手，“去哪裏？”

  　　顧語真沒想到會吵醒他，輕聲開口，低頭親了他一下，“我去打個電話，不回去得和我爸媽說一聲，你繼續睡吧。”

  　　李涉睡意還沒散，聞言才閉上眼睛繼續睡。

  　　顧語真出了臥室，輕輕關上門，等下了樓，就給王蒿打了電話，讓他帶自己去周家。

  　　她要看看周言硯到底想要怎麽樣？

  　　王蒿來得很快，到了周家門口，想要進去卻是難的一件事，因為周家所有人拒不見客。

  　　顧語真耐著性子等了大半天，在正午吃飯的時候，才看見周言硯的母親出來，滿麵愁容。

  　　她當即開車門下車。

  　　王蒿連忙開口，“顧小姐，真的不需要我和你一起進去嗎？”

  　　“不用，你在這裏等我，我問清楚就出來。”顧語真關上車門，快步往周言硯母親那邊走去，攔在她麵前，“周阿姨，我是李涉的女朋友，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的來意？”

  　　周言硯母親聽到這話停下腳步，似乎沒想到是她過來找，“你還敢過來？”

  　　顧語真看著她，很認真地開口，“我也沒想到救人的人會在所有人口中變成害人的。”

  　　周夫人聽到這話，晃了下神。

  　　“我知道你愛你的兒子，但是這樣縱容他，對他真的好嗎？”

  　　周夫人沉默很久才開口，“進來說吧。”

  　　顧語真進去以後觀察了一眼周圍，李涉說得對，周言硯根本就沒有自殺，因為周家上下都有條不紊，如果周言硯真的自殺，早就亂套了。

  　　傭人端來茶，顧語真沒有喝，而是看向周夫人，“網上的事情您知道嗎？有賬號說您兒子自殺了。”

  　　周夫人沒有否認，直接開口，“這件事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李家長輩都沒有提，你有什麽資格提？”

  　　顧語真一聽就替李涉難受，原來刀不下在他們身上，就不覺得痛。

  　　“阿姨，你說不提，那是因為刀沒有落在你兒子身上，你才可以輕描淡寫，今天如果是你的兒子救了別人，反而被別人冤枉汙蔑，你心裏會好受嗎？

  　　你兒子和趙釗一起拋下就他們的人跑掉，這是恩將仇報，現在網上這一出，我不覺得你會不知情。”周母如果沒有縱容和幫襯，周言硯一個人根本做不到。

  　　周夫人臉色沉下來，顯然從來沒有哪個晚輩這樣和她說話，“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說話的年輕人，你沒有教養。”

  　　“教養是對尊重自己的人，周夫人，你兒子做的事就有教養嗎？你能保證網上的這些東西不是你的兒子發出來的嗎？他已經因為你兒子的可憐不提之前的真相，不代表你們可以利用他的善良傷害他。”

  　　周夫人聞言情緒突然激動，聲音也大了起來，“那你要我怎麽辦，言硯已經是這樣了，他已經很可憐了，李涉他至少人還是好的，他下半輩子沒有被毀了吧，為什麽就不能可憐可憐他？”

  　　顧語真氣得窩心疼，得到答案，也不再開口多說，“我聽劉爺爺說過，你的兒子以前並不是這樣的，也是驕傲優秀的人，可是你有沒有發現，你因為他的可憐而縱容他的惡意，已經讓他變得越來越陰暗了嗎？如果一開始就製止他，也不會發展到這種地步，你永遠助紂為虐，以後是不是他殺人你都要替他遞刀？”

  　　“不可能！”周夫人直接打斷她。

  　　“不可能的事情不是已經發生了嗎，這種齷蹉的小人做派，你兒子以前會做嗎？”

  　　周夫人呼吸瞬間起伏，顯然回答不出來。

  　　“您還是早些讓你兒子收手吧，李家長輩現在是不知道真相，如果知道，你覺得李家老太太會舍得孫子受這樣的委屈嗎？”顧語真沒有再停留，起身就往外走去。

  　　周夫人看著她出去，思緒漸亂，激動的情緒平複下來是一片寂靜。

  　　周言硯坐著輪椅從後院進來，顯然已經全部聽到了，他很平靜地開口，“媽，不用理會她，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他們說什麽都不會有人信，李家也不可能信。”

  　　周夫人聞言看著自己兒子陰鬱的神情，突然感覺很心痛，想起之前兒子受傷之後在她麵前哭，說他們害了去救他的李涉。

  　　她怎麽說的，她那時太過心疼兒子，隻知道說不關他的事，讓他不用放在心上。

  　　現在真的遭報應了，隻是這一句話就像蝴蝶效應，那個驕傲優秀的兒子好像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

  　　周言硯坐在家裏，看著網上輿論發酵，沒有任何表情，這個賬號本來就是他的，他就是要看李涉身敗名裂之後是什麽樣子。

  　　他安靜坐了一會兒，外麵傳來喧鬧聲，他聽到阻攔的聲音，推著輪椅往外去，

  　　李涉顯然情緒上來，快步進來，外麵的人根本攔不住。

  　　周夫人連忙上前攔，“阿涉，他真的不在，他在醫院。”

  　　李涉頭發有點淩亂，顯然一起來就過來了，一抬頭看見周言硯，下巴微抬，痞裏痞氣開口，“人不是在嗎？”

  　　周夫人沒想到他出來，瞬間沒了話說。

  　　周言硯笑著開口，“媽，我和他單獨聊聊。”

  　　李涉卻沒什麽興趣和他聊，他看了眼周圍，“顧語真呢？”

  　　“她來過又走了。”周言硯推著輪椅出來。

  　　李涉沒見到人，轉身就走，顯然沒有興趣敘舊。

  　　周言硯見他連提都不提網上的事，開口叫住他，“這麽急著走，不聊聊？”

  　　李涉停下腳步，看向他，“我和你有什麽好聊的？”

  　　周言硯顯然沒想到他是這樣風平浪靜的情緒，他不明白，臉上的笑也淡下來，“你沒感覺嗎，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李涉沒有多少心思和他廢話，“假的真不了，你自己心知肚明，就算所有人都這樣認為，你也改變不了事實。”

  　　周言硯很快就看出點什麽，“急著去找人，怕她跑了？”

  　　李涉聞言看向他，本來無所謂的表情，瞬間有了絲緊繃。

  　　周言硯瞬間看出來，有些惡意滿滿，“你是無所謂，可是她不一定吧，她喜歡你什麽？肯定是因為你從小到大就很耀眼，看中的不過就是一些外在的條件。現在或許沒有出現問題，但時間一久，她還會不在意你的這些事嗎，其實不用在乎真的假的，大家都這樣說，那就是你的錯。”

  　　李涉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像是找到他的死穴，很開心，“李涉，有些東西你怕也沒用，你高中談了這麽多女朋友，她都看著吧，你們好像還是因為張梓舒分手的？你這麽沒分寸，人家好人家的女孩會願意跟著你這樣的浪蕩子？

  　　我看她和你分手之後也不是不能交往別人，那就說明你也不過是可有可無，等時間一久，人家一樣會被拋棄你，現在站在你身邊，不過是看你可憐，你該謝謝我，如果不是我弄出這件事，她應該不會理你吧？”

  　　李涉眨了下眼，呼吸都壓得心口發悶。

  　　周圍客氣莫名安靜到壓抑，像是一根緊繃的弦，越來越緊，卻沒有繃帶斷。

  　　片刻的寂靜之後，他沒有開口，轉身往外走去。

  　　他走出幾步，停下腳步，轉頭看來，“周言硯，就算我知道現在會遇到這些事，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救你們。”

  　　周言硯聞言神情微怔，“什麽意思？”

  　　李涉輕描淡寫開口，“意思是，我和你不會是一樣的人，永遠不會。”

  　　他不會見死不救，不會像他們一樣，他對得起自己的本心，行得正也坐得直。

  　　周言硯聞言看著他出去，沉默了很久，伸手推倒了旁邊的茶幾花瓶，瘋狂的打砸，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周母聽到動靜嚇了一跳，連忙過來，卻發現自己兒子像瘋了一樣打砸，“言硯，你別嚇媽媽！”

  　　周言硯確實瘋了，一直以來，他一聽到李涉，就看到了自己所有的陰暗麵，根本無法麵對這樣的自己。

  　　他以為把他逼到這個份上，他也會像他一樣有陰暗、憤怒、歇斯底裏，可他竟然一點都不在意。

  　　那他是什麽，這樣一比，他算什麽，還是逛街的老鼠，隻配肮髒！

  　　周言硯像是一拳打在空氣上，耗光了力氣，隻體會到了自己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