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烈日與魚

  　　顧語真越想越擔心，突然想起劉爺爺，他都過來了，怎麽可能不來看他？

  　　她連忙出門，往隔壁跑去。

  　　到了劉爺爺院門口，就看見門口的奔奔，它聽見動靜，看見了她，顯然認出她來，搖著尾巴往她這裏跑來。

  　　顧語真一邊伸手摸它的頭，一邊看向院子裏，劉爺爺正在院裏修毛筆，見她過來笑眯眯開口，“真真回來啦，那小子沒跟你一起回來？”

  　　這話直接讓她想問出口的話，卡在了喉嚨裏，“他沒有來找您嗎？”

  　　劉爺爺挑斂起一道兔毛，碾轉在筆上，“沒瞧見他過來啊，前天倒是打了個電話給我，說要過來看看奔奔，這會兒連影都沒見，我還以為他跟你一起過來了。”

  　　顧語真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既然說了要來，那肯定會來，就算他們說開了，也不至於因為這件事避開自己。

  　　顧語真連忙應聲，借口自己有事，轉身去開車，回之前下暴雨時住的地方。

  　　她開車過去，老板就坐在門口搖扇子，白天清閑，也沒什麽客人。

  　　顧語真連忙下車，上前問，“老板，你知道昨天和我一起過來的男生往哪個方向走了嗎？”

  　　老板當然記得李涉，長得帥，又會說話，也不像現在的年輕人一樣不愛說話。

  　　他伸手指了下前麵古鎮那條街，“他往這個方向走的，走前問我什麽地方有車回去，我跟他說，讓他去前麵看看誰家開車出去，可以順道帶他一程。”

  　　這範圍可就寬了，這一路過去，根本不知道他搭了哪家人的車。

  　　這裏又是旅遊區，如果是搭的遊客的車走，那就更不可能問到去向。

  　　顧語真隻能往前走，一家一家問，從頭問到尾，根本沒人知道，王澤豪那邊早就過來在附近找，也沒找到人。

  　　載他離開的車，確實也不可能當天回來。

  　　顧語真急得想哭，眼看天就要黑下來，她也顧不得累，急忙開車往下一個地點跑。

  　　路上，王澤豪打來電話，顧語真接起來，連忙開口問，“找到了？”

  　　“沒有。”

  　　顧語真瞬間泄了氣，完全心神不寧。

  　　王澤豪那邊在走路，氣喘籲籲根本沒停過，“我按照你說的位置，他家還有常去的地方都找過了，沒有。”

  　　顧語真沉默片刻，想到了張梓舒，他們也是朋友，更何況她也是知道這件事的知情人，“他會不會在張梓舒那裏，你們要不要問問她？”

  　　王澤豪直接一口否決，“不可能，之前因為你們的事情，涉哥和安斐、張梓舒他們都快成仇人了，怎麽可能會去找張梓舒？”

  　　顧語真微微抿唇，實在想不出來還有哪裏。

  　　王澤豪也著急，“這事不對勁啊，就算手機沒電了，再怎麽樣這麽一整天，也該到家了，根本不可能聯係不上。”王澤豪說著，似乎想到了不該想的地方，“涉哥，他……他不會想不開了吧？”

  　　他這話一出，他那都安靜了一瞬。

  　　顧語真腦子空白了一瞬，方向盤差點沒打穩，她連忙急刹車，停下來。

  　　那邊很安靜，顯然也覺得不能耽誤下去，畢竟這事影響越來越大，網上看熱鬧的不嫌事大，添油加醋的說什麽都有，這個害死兄弟的帽子太大了，硬生生被人扣在頭上，誰能吃得消？

  　　霍圾沉默片刻開口，“和李叔說一聲，讓他們派警衛員出來。”

  　　宋複行也是第一次聯係不上李涉，聞言開口，“我讓爺爺去和李叔說。”

  　　長輩都不得不驚動，這就已經很嚴重了，李勵國現在是氣頭上，但家裏最寶貝的獨苗要是真出事，李家上下絕對會翻天。

  　　王澤豪那邊也嚇到，連連點頭應聲，和她這邊說，“語真姐，你再想想，他還能去什麽地方，我告訴李家長輩一道找去？”

  　　顧語真開到半路停下來，本來思緒就混亂，她想碰腦子也不知道李涉會去哪裏，幾乎絕望，聲音都帶起哭腔，“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現在寧願他就在張梓舒那裏，至少能找到他人，知道他是安全的。

  　　顧語真想著都害怕起來，這是第一次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哪裏，就算是之前，班長也是知道他在哪裏的，現在連他都不知道了。

  　　顧語真又慌又怕，王澤豪那邊也急了，“你別急，我就是這破嘴！我隨便說說，涉哥不可能出事的，你放心，我們絕對把人給你帶過來！”

  　　王澤豪那邊連連打自己的嘴，顧語真強迫冷靜下來，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我想到一個地方，我去看看，你們先聯係李叔叔吧。”顧語真急匆匆掛了電話，發動汽車，踩下油門就往前開。

  　　她開車速度不慢，很快就到了一中校門口。

  　　昨天她說起學校，他聽得難得認真，她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在？

  　　顧語真到了校門口，連忙下車，學校已經放假，安安靜靜沒有人。

  　　她想了想，直接往學校旁邊的側門去，找到最近的矮牆，花了力氣爬上去。

  　　好在為了搬家，她穿的是平底鞋，咬牙往上，還是能翻過去的。

  　　等上了牆，她閉著眼睛往下一跳，腳落地有些麻，她顧不得疼，連忙往教學樓跑去。

  　　可是一路上去，到了走廊盡頭，也沒有看到李涉的身影。

  　　她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空蕩蕩的，她連忙又順著樓梯往下走，徑直跑向籃球場，還是沒有他的身影。

  　　他沒有在這裏。

  　　現在怎麽樣都找不到他……

  　　月光籠罩下來，落在操場上，很安靜，隻有老師辦公室依稀一兩盞燈點著，

  　　操場上一盞大燈亮著，隻有籃球場上背光，一片漆黑，月光照下來，入目朦朧。

  　　她每個晚自習回去，都是這樣的場景，每一次她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可這一次卻找不到他了……

  　　顧語真絕望地蹲下身，拿出手機打他的電話，還是停機狀態，電話裏一直顯示關機的機械女聲。

  　　她鬥大的眼淚瞬間一顆顆往下掉，打濕了手機屏幕，想到他昨天看自己的眼神，全是落寞和難受，像是在說原來她也不要他了。

  　　顧語真再也忍不住埋頭哭出來，下一刻，隱約聽到有人叫她，“顧語真。”

  　　她微微一頓，連忙抬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籃球場旁邊有一排石頭座位，那邊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隻能模糊地看到那邊有個人，指間隱約火光閃過。

  　　她明明很怕黑，這一刻卻根本顧不得害怕，當即起身抹著眼淚，往那邊跑去。

  　　等到一步步跑進，視線也慢慢清晰，坐在黑暗裏的人終於映入眼簾。

  　　李涉坐在那，手裏夾著煙，看見她哭花了臉，微微一怔，“你哭什麽？”

  　　顧語真看見他人好好的坐著，連忙撲上去抱住他。

  　　李涉見她主動抱過來，有些意外，當即伸手抱住她，聲音帶著寵溺，低聲哄，抽了煙聲線有些低啞，“怎麽了，寶貝？”

  　　顧語真聽到他的聲音，眼淚忍不住掉下來，連忙抬頭看他，“你在這裏幹什麽，你知不知道大家到處找你？”

  　　李涉見她哭了小花貓一樣，眼眶紅紅的，鼻尖紅紅的，很可憐，他心疼壞了，抱著她很輕地開口，“找我幹什麽？”

  　　顧語真聲音有些低下來，還帶著沒緩過來的哭腔，“因為網上全都是你之前部隊的事，很多人罵你，我們聯係不上你……”

  　　李涉顯然知道這事，不過他根本沒興趣管，周言硯又不是第一次發瘋。

  　　“關機是因為家裏一直打電話，我想坐著安靜一會兒，不想接。”他伸手替她擦眼淚，“你這麽慌啊，找不到我還哭鼻子？”

  　　顧語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眼眶還是紅紅的，她沒緩過來，還有些抽咽，抓著他的衣擺，一點不願意鬆開，“王澤豪說你……說你可能會想不開……”

  　　“我想不開？”李涉挑了眉，“他說什麽鬼話，我還能因為這點破事去自殺？”

  　　顧語真聽到他開玩笑一樣的語氣，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她想起那邊還在找，“你快和他們說一聲，他們都在找你。”

  　　李涉聞言伸手拿過，一開機無數個電話，連續不斷的提示，他微微挑了下眉，還是第一次有這麽多電話打進來，就連以前考試沒考好，離家出走都沒有接到過這麽多電話。

  　　他起身去回電話。

  　　顧語真看著他去報平安，坐在石頭上才放鬆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是什麽樣的勇氣，能夠一個人翻牆進黑乎乎的學校裏來。

  　　她低頭一看，地上有很多煙頭，他顯然在這裏坐了很久。

  　　不會是從今天早上離開，就到了這裏，一直坐到現在吧？

  　　顧語真心裏突然有些說不出什麽滋味，看著一地的煙頭，眼眶都有些酸澀。

  　　李涉那邊接完電話回來，看見她低頭對著地發呆，手指勾了下她的下巴，和以前一樣吊兒郎當開玩笑，“幹嘛，還在害怕？我人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麵前嗎？”

  　　顧語真感覺下巴被輕輕劃了下，有些癢，這樣痞裏痞氣的動作都能被他做得這麽撩撥，怕她擔心還用開玩笑的語氣逗她。

  　　他一直都是少年時她喜歡的他，從來沒有變過。

  　　顧語真看著地上的煙頭，輕聲開口，“李涉，你為什麽來這裏？”

  　　李涉聞言沒直接回答，在她身旁坐下，看著籃球場，“我就是想看看，你說的隻有走廊和籃球場的高中生活是什麽樣的感覺？”

  　　顧語真睫毛微微一顫，認真聽他說。

  　　李涉往教學樓看去，坐姿隨意，“我本來在樓上走廊，但發現真的很難站，我不知道你高中三年是怎麽站下來的？”

  　　顧語真忍不住開口，“我又不是一直站著。”

  　　是課間十分鍾的時候站一站，午休兩個小時站一站，是放學課後站一站。

  　　隻要他在，她就在。

  　　高中三年是她最美好的記憶，她的餘光裏都是他，隻要能看到他，就會感覺那一天都很美好。

  　　她記得有一次，他請了很長時間的假，她那一整個禮拜都很低落，總是灰蒙蒙。

  　　“反正我是站不住，所以我就下來了。”他慢悠悠開口，玩笑的語氣卻慢慢變得認真，“顧語真，坐在這裏比樓上看得更清楚，你應該坐在這裏看我。”

  　　顧語真微微一頓，轉頭看向他。

  　　他看過來，眼裏認真，身後是夜空，滿天的星星，在天邊的交界線處接連而下，布滿天際。

  　　“這樣我就能早點看見你。”他說話聲音很輕，卻很認真。

  　　認真到顧語真都能聽出來，現在的他有多想那個時候的她能讓他看見。

  　　不要乖乖躲在一邊看他，不要到畢業的時候，才在他睡著時輕輕表白。

  　　她要大膽來看他，出現在他麵前，說她喜歡他，就是要和他交往。

  　　不要隻讓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喜歡他。

  　　他，也有權利知道。

  　　不是隻有黑夜才能知道星星的存在，太陽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