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烈日與魚

  　　李涉抬手抽煙，視線落在她身上，似乎不是很意外。

  　　顧語真連忙撐著傘走到他麵前，忽然有些不知道開口說什麽，“你……你怎麽在這，我還以為你在淋雨？”

  　　李涉聞言笑了出來，像是方才的事沒發生過一樣，玩笑開口，“我又不是傻子，下雨還站著淋。”

  　　他聲音有些低啞，卻還是沒事人一樣，顧語真沒想到他真的會在這裏站幾個小時，現在這樣她也不可能走，“你叫司機過來接你了嗎？”

  　　“沒有。”

  　　顧語真微微握緊了傘柄，他看著她說話，語氣微輕，莫名有些落寞。

  　　就差一層窗戶紙，她也不敢問他是不是在等她，因為答案昭然若揭。

  　　她看了眼地上的煙頭，他一直站在這裏等，而且還穿得這麽單薄。

  　　顧語真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你早點回去吧，現在很冷。”她說完轉身往回走，才沒走幾步，就感覺他下了台階，還沒來得及轉身，他已經從身後抱了上來。

  　　顧語真被他硬生生撞了下，腳步連忙一頓，他很輕的開口，“顧語真，我好幾天沒睡了。”

  　　顧語真聽到這裏，瞬間心疼，他確實看上去很累了，還在下雪天裏站了那麽久。

  　　她下一刻就感覺到身後傳來涼意，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他渾身冰冷，站了這麽久，幹衣服都被凍成濕的了。

  　　她連忙伸手去碰他的手，冰得她都以為自己在碰冰塊。

  　　他的手都凍得通紅一片。

  　　她是連忙轉身，把傘撐過他頭頂，“這麽冷的天，為什麽不先回去？！”

  　　“我怕錯過你過來找我。”李涉眼尾微紅，說得卻很輕。

  　　他從來不會用這麽輕的聲音說話，似乎都沒力氣出聲。

  　　顧語真聽得心口微微發顫，看著他泛紅的眼睛，“你先跟我回去吧，你這樣要凍壞了。”

  　　李涉看著她，沒聽到她的答案，眼裏全都是落寞，垂下眼睫沒有理她。

  　　顧語真見他不動，把傘撐過他那邊，急得伸手去拉他，“你先跟我回家，你這樣下去要出事的！”

  　　顧語真聲音都有些發抖，是真的很冷，她才出來這麽一會兒，就冷得上下兩排牙直打顫。

  　　李涉看過來，見她冷得發抖，收回自己冰冷的手，不讓她碰到，“走吧。”

  　　李涉顯然凍僵了，地上又是薄薄一層雪，走了一步差點踉蹌一下。

  　　顧語真急得連忙扶他，好在距離不遠，沒多久就能到家門口。

  　　顧語真哆嗦著拿鑰匙小心翼翼打開門，盡量不發出聲響。

  　　她進去以後，把傘一手放在門旁邊，領著李涉進去，直接推著他進浴室，壓低聲音說，“你趕緊先衝個熱水澡。”

  　　李涉倒是很聽話，進了浴室。

  　　顧語真回到房間，這裏沒有他的衣服，她隻能給他找一身自己買大了的睡衣，重新去了浴室遞過去，“你先穿我的睡衣？”

  　　李涉看了眼她手上的睡衣，“粉色的？”

  　　顧語真看他臉色都蒼白了，有點急，“先將就穿一下，不然你要穿著濕衣服嗎？”

  　　李涉沒有再說什麽，接過了衣服。

  　　顧語真連忙關上浴室的門，看了一眼顧父顧母都房間，房門緊閉，應該已經睡深了。

  　　顧語真回到房間，調了空調，又去搬了小太陽出來，對準被窩的方向。

  　　等安置好一切，她還有些不放心，又去了門口守著，生怕顧父顧母發現。

  　　李涉速度很快，衝了個熱水澡就出來了，出來看見她在門口等著，頓了一下。

  　　顧語真看見他出來連忙拉著他往自己房間門口走去，拉開門讓他進去，“你先去被窩裏暖和一下。”

  　　顧語真推他進去就關上了門，重新回到浴室裏，把他的衣服全都收起來，放進烘幹機裏，又拿了感冒藥和熱開水回去。

  　　李涉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小太陽旁邊取暖。

  　　她端著溫開水和感冒藥走到他身旁，把藥遞去，“先把藥吃了吧，不然明天要感冒。”

  　　李涉沒說什麽，伸手接過溫開水，把藥一口吞了下去。

  　　顧語真看著他喝完，瞬間不知道應該做什麽。

  　　她才覺得有些不自在，看見旁邊的水果盤，端起水果盤遞過去給他，“要吃水果嗎？”

  　　李涉出奇的聽話，伸手拿了愛吃的水果，像個需要投喂的寶寶。

  　　剛才外麵一片漆黑又緊張，她也沒有時間去看他穿的睡衣。

  　　現在看見他穿著粉色睡衣，還這樣安安靜靜的吃水果，雖然睡衣給他很合適，竟然一點都不女氣，穿在他身上莫名有一種很乖的感覺。

  　　她莫名想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麽乖的樣子，這種感覺，她從來沒有在他身上看到過。

  　　顧語真突然想到他應該沒有吃晚飯，“要不要我給你弄點吃的。”

  　　李涉咬了一口水果，抬頭看來，“好。”

  　　他應該凍壞了，說話都很輕，看起來很虛弱。

  　　顧語真有些心疼，連忙出去，冰箱裏最快的就是牛奶饅頭。

  　　她蒸熱以後，端著到了門口，也沒有多餘的手去開門，隻能伸腳輕輕踢門。

  　　李涉很快過來開門，伸手過來要接碗。

  　　顧語真生怕他手凍傷了，微微一抬手避開了他，“很燙，我端進去吧。”

  　　李涉也沒有說什麽，看著她端進去，重新關上了門。

  　　“你吃完了早點休息。”她把小饅頭和牛奶放在床頭櫃上，去了衣櫃那邊搬出被子，準備在客廳沙發上將就一晚。

  　　李涉看見她拿著被子往外走，過來伸手拿被子，“我睡外麵吧。”

  　　顧語真連忙抱著被子避開他的手，“沒關係，我睡外麵，你睡外麵會被我爸媽發現的。”

  　　李涉收回手，“那你好好的睡外麵就不會被發現嗎？”

  　　顧語真無力反駁，好像真的不好解釋，客廳這麽冷還睡外麵，不就擺明了房間裏有人嗎？

  　　李涉重新坐下吃小饅頭，看向她，顯然有些虛弱，“你睡吧，我坐著就將一夜，等衣服幹了，我回去。”

  　　後半夜更冷，他再出去肯定會凍發燒。

  　　顧語真想了一下，把被子放到小沙發上，“你睡床吧，別凍著了。”

  　　她說著沒有再看他，拉起被子躺下，沙發有些小，躺著不是很舒服，她隻能縮卷著。

  　　李涉聽到她的話也沒應聲，房間裏安靜了好一會兒。

  　　顧語真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

  　　李涉微微抬頭，垂著眼，喉結微動，正在喝牛奶。

  　　修長的手指端著玻璃杯，顯得普通的玻璃杯格外昂貴。

  　　顧語真才看過去，李涉眼眸一轉，垂眼看了過來。

  　　顧語真連忙收回視線，轉過身麵對沙發靠背才發覺自己這個反應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隻不擺明了自己偷看他？

  　　顧語真有些尷尬，隻能閉眼睡覺，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房間裏安靜了一陣，隻有他喝牛奶的細微聲音，外麵的風雨聲被窗戶隔絕在外，顯得屋子裏很安靜。

  　　顧語真莫名不自在，總感覺他的視線還落在她身上。

  　　過了一會被注視的感覺才消失了，他應該已經在吃牛奶饅頭了。

  　　顧語真微微鬆了一口氣，一動不動裝睡。

  　　李涉吃的慢條斯理的，過了好一陣才聽到他把盤子放到旁邊桌上的聲響，腳步聲往這邊靠近。

  　　顧語真心口莫名收緊，轉頭看去，對上了他的視線。

  　　李涉站在旁邊，低頭看來，“這樣睡舒服嗎？”

  　　“舒服。”顧語真很快回答，看了眼床繼續說，“你去睡吧，明天雨停了再走。”她話還沒說完，李涉直接俯身過來，把她連人帶被子抱起。

  　　顧語真慌了神，差點叫出聲，她連忙壓低聲音，“你快放我下來。”

  　　李涉確實把她放下來了，隻不過是把她放在床上，“我們分開蓋一條被子，不會怎麽樣的。”

  　　顧語真聽出他的虛弱，也沒有再矯情，反正也不是沒有睡過一張床，等一下吵醒父母更難解釋。

  　　“我睡這頭，你睡那頭吧。”她起身把枕頭放到床另外一側，裹著被子往床裏側擠去，靠著牆空出一大片位置給他。

  　　這個房間不大，隻能放一張小床，就是準備給她自己睡的，所以位置不大。

  　　顧語真幹脆直接麵對著牆裝睡，免得一會兒尷尬。

  　　李涉站了一會兒，身後的被子被他拉開，床邊有些凹陷下去。

  　　顧語真睫毛微微動了一下，沒睜開。

  　　這床是真的有點小，他一躺下就顯得有些狹窄，即便他沒有碰到她，她也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顧語真躺著一動也不敢動，生怕碰著他。

  　　李涉一躺下來就沒了動靜，隻是呼吸聲很近，那溫熱的呼吸都有些觸碰到她的後頸。

  　　他好像沒有躺在那頭，而是和她睡在一個方向。

  　　顧語真咬了下唇，就知道他不會聽話到哪裏去。

  　　她隻能一直維持一個姿勢，躺到僵硬，身後的呼吸聲平穩了很多，還有一點點奶香味，像一隻小狗，很聽話，好像睡著了。

  　　她感覺擠得慌，才微微動了下，就碰到了他。

  　　她連忙往裏靠，李涉直接靠了過來，伸手抱她。

  　　顧語真連忙伸手，卻被他抓住了手，十指相扣，“李涉！”

  　　顧語真無聲掙紮，整個人都從被子裏溜出去，李涉直接抱著她不放，居高臨下看著她，動作和呼吸都帶著侵略性，曖昧得不行，“我剛剛就一直在想，你會不會來找我。”

  　　靠的近，顧語真都能感覺到他的心跳聲沉穩有力，她微微一默，“等了這麽久，都不會覺得我不會來找你嗎？”

  　　“我等到十分鍾，就覺得你在第十一分鍾會來，一分鍾過後還有一分鍾，我總覺得你會在下一刻來找我。”李涉聲音壓得很低。

  　　所以就這樣等了快一天？

  　　顧語真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心一下子就揪起，再加上看到他在外麵凍了這麽久，像一隻被拋棄的小狗一樣，剛才還喝了牛奶，現在說話還帶著奶味。

  　　她的心慢慢柔下來，可既然已經知道了是錯的，就不應該繼續下去。

  　　她微微往後退，“李涉，我們還是……”

  　　“我願意和你做朋友。”李涉先開了口，似乎不想聽她說出什麽來。

  　　顧語真微微一頓，拒絕的話卡在嘴裏。

  　　“做一輩子朋友也可以……”李涉很輕地開口，心裏密密麻麻的疼，像針紮一樣難受，他聲音都莫名低沉，“從明天開始。”

  　　顧語真輕輕眨了眨眼，眼裏莫名有了濕意，沒有再開口。